唐彪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蹒跚而行,耳听着背后追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次追击他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他深知,要是被这些人缠上,自己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惧怕之下,他拼起余力,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小巷子里七拐八绕,间或一方天地从头顶露出,却也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的严严实实。

    这样的情况下,唐彪根本不辨东西,只是盲目逃窜。

    阴湿的雨水早已将他浇透了,伴随着他的跑动,这些雨水化作蒸腾的热气,在他的身边淼淼升起,颇有得道升仙的感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唐彪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带动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后面的脚步声始终不绝于耳,让他根本不敢停下。

    老天似乎也见证了他的悲情,哀泣的雨水越发的大了。大雨见见连成一线,砸的唐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沉重的身躯转过一个墙角,眼前陡然一片开阔。建筑物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大的小广场。

    唐彪又跑出去了几步,才猛然站住。

    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

    透过雨幕,一道与这天地灰白截然相反的粉红色俏然而立。碎花小伞如同破土而出的小花,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伞下的丽人面容恬淡清冷,寒冷如冰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狼狈的他,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个人他十分熟悉,甚至熟悉到了骨子里。二十几年的时光当中,这个女孩始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只是如今,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好像最凌厉的刀锋割破了他所有的骄傲,让他心生懦弱。

    女孩的身后,还站着很多人。

    其中一青一白的两个女人,是洪门的护剑和护印,从来与龙头形影不离。

    只要看到这两个人站在女孩的身后,她如今的地位就不难猜到。

    唐彪内心当中一阵自嘲,也不知道是对女孩的地位,还是对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百般算计,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嘛。

    可机关算尽他什么都失去了,那个女孩却什么都没有做,就占据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护剑和护印的再后面一点,一身大褂的老人满面威严,双眼瞪视着唐彪,充满了嫉恶如仇的愤怒。

    这个老人是洪门的刑堂执事,专司门内刑罚。唐彪的罪行,就需要此人来审判。

    而老人的旁边,同样撑着一柄黑伞的人,却让唐彪咬碎了牙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这个人就是崔正源,他苦心孤诣想要干掉的死敌,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时,后面追击的人也赶到了。足足十一个特种兵,手持武器,将唐彪的后路也堵死了。

    这片不大的广场上,唐彪无所遁形,俨然成为了瓮中之鳖。

    唐彪也站定了,除了不停地喘气之外,也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了。他凶恶的眼神四处扫动,显然是抱了困兽犹斗的念头。

    刑堂执事一步踏上,怒喝道:“唐彪,你欺师灭祖,死罪难逃。还不束手就缚,接受三刀六洞的刑罚?”

    唐彪惨然一笑,轻蔑地看着他。“你算老几?当年老子号令洪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吃灰呢?现在虎落平阳,轮得到你这老狗出来犬吠?”

    老人大怒,但却不敢上前。

    自家人知自家事,唐彪当年的功夫号称洪门第一。再加上拳怕少壮,他肯定不是对手。

    但护剑和护印可不管,双双踏上一步,并且抽出了随身的兵器。“唐彪,龙头剑和掌门印在此,今日就是拿你祭奠老门主在天之灵的日子。”

    龙头剑和掌门印是洪门最重要的信物,也是号令群雄的标志。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最得力的人保管。

    不管多么危险的情况,都要能够保证这两样东西不出现意外。

    所以保管这两样信物的人,功夫可想而知,绝对是门内的翘楚。护剑和护印一同出动,饶是唐彪这样的高手也要忌惮三分。

    唐彪已经隐隐蓄力,防备着护剑和护印的进攻。

    双方的态势一触即发,一场清理门户的恶战似乎并不能被这恼人的春雨阻挡。

    “我来吧!”一声清叹,声音飘飘渺渺地好像来自天际,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司徒可可,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安静的女孩。

    “大小姐,您乃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唐彪穷凶极恶,自有报应。我们洪门内高手如云,肯定能够将他擒拿归案。用不着您亲自动手。”刑堂执事担忧地劝阻道。

    他是从小看着司徒可可长大的,在他的眼里,这个女孩被司徒镜缘呵护着,娇嫩的好像花朵一样。

    让她亲自上阵,根本就承受不住唐彪凶狠霸道的一拳。

    司徒镜缘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她发生什么意外,那老门主家里可就绝后了。

    司徒可可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拿出了过硬的理由。“父亲死于唐彪之手,身为人女,不能为父亲亲自报仇,江湖上谁能信服?司徒家代代好汉,我司徒可可虽然一届弱女子,却也不能弱了门风。”

    说完,司徒可可慢慢地收好了雨伞。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将雨伞的每一个褶都仔细地捋好,然后紧紧地扣好。将雨伞交给护剑的动作,也是那么的轻巧,宛若江南的名门闺秀。

    在场几十个男儿,就那么看着一个雨中娇荷一样的女孩,慢慢地向着唐彪走去。

    她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个份上,大家就都明白,事情已经不可更改。

    这是江湖规矩,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再说今后司徒可可想要领袖洪门的话,就必然要过这一关。

    一个连父仇都不能报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世界第一大社团组织的领导人的。

    崔正源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担忧地看着场内的局势。

    他不知道可可的功夫如何,但是看她娇媚的样子,身量只有唐彪的一半。这样的对决,他真的不是很看好可可的勇气。

    只可惜他的功夫在人家的眼中,才是真正的三脚猫。上去的话,添菜都算不上。

    面对着这种局面,他只有看戏的份。

    可可每一步都走的很仔细,一直走到唐彪身前五米远,才稳稳站定。

    看得出来,为了今天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但一身得体的功夫服,有利于拳脚的发挥。漫头的青丝也被紧紧束在了脑后,荡漾的马尾轻轻飘动,一如可可平静的心态。

    雨丝飘落,已经浸湿了可可的头发。有水珠顺着清嫩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雨水。

    她只看着唐彪,眼神中说不上有多么大的仇恨,只显得很平静。但就是这样的眼神,却让唐彪手足无措,全然没有了武林大豪的气概。

    可可在动手之前,终于说话了。当然,她的话是对着唐彪说的。“你辜负了父亲的信任和养育之恩,也辜负了洪门父老的期待。今天,我会为了我们的错误做一个了结。”

    唐彪惨然一笑,极力为自己辩解道:“我辜负了你们?谁又在乎我的付出?这些年我为了洪门出生入死,立下了多少功劳?师父记得吗?龙头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凭什么他说剥去就剥去?既然他要否认我的努力,那我就只好自己争取了。难道我做错了吗?”

    可可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诛心。“你为什么会失去龙头的继承资格?你不清楚吗?陪堂刘振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被黑龙会的高手伏击了,还是被你暗算了?”

    “这……”唐彪一惊,终于说不出话来。

    刘振生是洪门的陪堂,主要的工作是审计洪门各堂的账目。结果发现了他的手脚不干净,欲向门主告发。

    唐彪眼见罪责难逃,痛下杀手。刘振生哪里想到会遭到自己人的暗算,不防之下死于非命。

    唐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刘振生的死栽赃给了黑龙会,谎称是遭到了黑龙会的伏击。

    只可惜唐彪事机不密,暗算刘振生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事情被捅到了司徒镜缘那里,让老门主格外的痛心。发觉唐彪心术不正,不是门主的合格继承人,才渐渐对他疏远。

    要不是唐彪乃是他的亲传弟子,司徒镜缘肯定要执行家法。

    司徒镜缘满以为通过自己的作为,能够让爱徒痛改前非,堂堂正正地做人。孰料唐彪早已利欲熏心,眼见着龙头的继承权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自己的师父都暗害了。

    可以说,真的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

    崔正源也是到此才知道,唐彪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师父下手,做出天人共愤的恶事来。

    这么说来,这个家伙是真的该下地狱了。

    司徒镜缘已经饶恕了他一次,他不但不感恩,却为了自己的权欲连至亲的人都不放过。

    这要是不死,简直是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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