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斑毹就象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巨怪俯卧在深山中了。

    衡其到卫生间漱了口,便找到自己的卧铺去休息,其他的人也都归于了沉寂。

    杨浩躺在自己的舱位上也想休憩一会,忽然他感觉身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唐金花在他旁边的舱位上躺下了,两人只隔着一条一尺宽的过道。杨浩冲唐金花微笑了一下道:“唐老师,早点休息吧。”

    唐金花点了点头,闭上了疲倦的眼睛。

    虽然这斑毹上每个人都有一个铺位(就象火车上的卧铺一样),但由于空间狭小,且又男女混杂,为了不伤大雅,每个人都是合衣而卧。然而现在正是酷暑季节,这关中一带的大山里同样是酷热难耐,虽然已是子夜,但温度仍有二十七、八度。而斑毹内部没有开空调,人又多,大家散发的热气虽经排热孔排出了一些,但仍有大量的余热淤积在斑毹内部,因此实际温度有三十多度。

    每个人几乎都热出了一身汗。不怕热的人开着铺位上方的微型风扇已经沉沉睡去了,稍微胖或者丰满一点的人就有点受不了了。

    杨浩听见唐金花在对面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时又把头上的风扇调一调,额头上似乎也有汗珠冒出。杨浩知道了怎么回事。忙轻声道:“唐老师,你要是觉得热就把外衣脱掉吧,你包得这么严严实实会热出病来的。”

    唐金花脸颊微微一红道:“没事的,我穿着衬衫习惯些……”

    “那怎么行啊?瞧你热得满头都是汗……你学学虹虹和芸芸她们吧,她们都脱了呢。”

    周虹睡在杨浩前面一个铺,龙芸睡在周虹的对面,周虹穿着一件薄纱似的粉红短袖体恤,下穿一条黑色西装短裤,雪白的胳膊和大腿都露在外面,此刻已经睡熟;龙芸是一件白色双排扣超短连衣裙,藕白的胳膊和大腿也抻在外面,胸脯一起一伏,也正流连梦乡。两人的衣服虽短,但却无伤大雅,而且又凉快,因此能酣然入梦。

    唐金花摇摇头,眼里露出一丝落寞和无奈道:“我……我不能和她们比啊……”

    “为什么啊?你在我眼里和她们没有区别。”杨浩动情道。

    “真的吗?我可是‘过来人了’……”唐金花嘴边现出一丝嘲讽般的微笑。

    “你在我眼里不是——你比虹虹不过大了三岁,你比芸芸也大不了四岁,怎么就是‘过来人’了呢?”

    “可司,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我反正也睡不着,你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

    杨浩点点头道:“好,你想说什么呢?”

    “你想进秦陵地宫,真的只是好奇吗?”

    “是,也不全是。”

    “你又想瞒我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你不是闲得发慌的人,你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唐金花眼里露出一丝嗔意道。

    “是的。”杨浩默然地点点头。

    “是什么事?”

    “传说当年秦始皇派徐福率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扶桑,去寻找长生不死药。传说徐福确实找到了某种神奇的仙药,虽然不能长生不死,但却能延年益寿,秦始皇不识货,也不知道如何服用,因此便将这颗药带进了坟墓里,作为陪葬品。这颗药的名字叫‘天宝’。我曾经看过一个资料,资料上说,这‘天宝’其实是来自宇宙的一种新型物质,它就象红宝石能够激发激光一样,它也能增强‘人体生物场’的能量,特别是对于逝去已久、只有一丝微弱磁场的人……”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秋玲……”

    “是的,我欠她的太多了,我做梦都想着她能醒来……”

    “有你这份心,我想,你一定会成功的。”唐金花的眼睛里有一丝湿润,她同时将她的手伸向了杨浩。杨浩也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当杨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多钟了。

    “‘孟浩’,成了!”衡其手里攥着一个东西,喜孜孜地来到杨浩面前。

    杨浩霎时间闻到了一股臭味。他不由盯着衡其那只攥着的手道:“什么成了?”

    “当然是地图啊!”衡其眉飞色舞地摊开手掌。

    他的手掌心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虽然污垢不堪,幸喜没有什么破损。

    杨浩心里一喜,但手想要去接那张纸,但想到那件事,他不由又皱起了眉头道:“唔,是地图吗?很好,可是你的手……”

    “嘿嘿……”衡其尴尬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孟浩’,这种事还是心照不宣吧。”

    杨浩也笑道:“臭小子,你也知道这种事宣讲不得啊?好吧,就由你沾了‘黄金’的手把地图打开吧。”

    “嘿嘿,那是自然。”衡其便用他那沾满了“黄金”的手打开了那张纸——那张纸是被他折成了一小块塞在马粪里,昨天晚上当着“盛哥”的面,他将马粪给吃了下去,当时他的动作是吞下了地图,而将马屎留在了口里,并嚼碎,然后喷到了“盛哥”的脸上,给“盛哥”造成了一种错觉——他已经把地图嚼碎了。结果精明的“盛哥”也没想到会上了衡其的当。

    地图吞下去以后,自然免不了在他的肚子里游历一番,于今天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被他拉了出来。

    他不敢用水冲洗,怕冲烂了,毕竟那只是一张纸,而不是别的物件。但是不洗的话,那些“黄金”沾在上面又实在臭秽难闻,他只好将那张纸放在某个干燥的角落里晾干,晾干之后,那股味自然要小一些。但是那毕竟是从大肠里出来的纸,那股味又怎能完全去得掉呢?

    因此这张纸杨浩自然是不敢碰的,只有臭小子自己碰罢了。

    “哎呀,好臭啊。”那些女生都给臭醒了,衡其的马仔李诗茵这次也和杨浩一起苏醒了,她也现在也在斑毹上,当下她也闻到了臭味,凑过来一看,见衡其正在摆弄一张臭烘烘的纸,不由大感恶心道:“臭小子,你从哪里捡来的如厕纸?快扔掉!”说着,便要来抢衡其的纸。

    衡其慌忙拦住道:“八婆,你干什么?”

    杨浩也笑着劝阻道:“诗茵同学,这是宝贝,扔不得的。”

    两个小时后,杨浩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开会道:“现在可以确定,在陈家窑的防洪堤下面就有一个盗洞口,咱们将从这个盗洞口进入到秦陵地宫,要进入秦陵地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们必须要请人给我们做带头示范作用。”

    “请谁啊?那位李丰已经赶着马回了蓝田县了。”谢可叫道。

    “当然不是他,而是那位‘盛哥’。”杨浩微笑道。

    “‘盛哥’?”众人的头都大了起来。

    “是啊,你们看不起他吗?他可是很好的‘带路人’呢——这位‘盛哥’,我们已经调查了他的犯罪档案,他本名叫张盛,今年四十岁,甘肃庆阳人,曾经因盗窃、诈骗、抢劫和贩卖文物等罪行在牢里呆了十几年,号称是十三省的老大,这么一个人物,咱们绝对不能小看他的能量。当然,他犯罪自有公安机关逮捕他,不关咱们什么事,咱们只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闻闻‘骚’而已。好了,闲话也不多说,鉴于此事体重大,咱们不宜贸然行动。我和小菁商量好了,由我们先去化装侦察,确定‘盛哥’一伙的行踪后,再通知你们前来。”

    衡其道:“让我也去侦察吧,我和那姓盛的好象是天生的对头,我特想寻他的晦气!”

    杨浩纠正道:“他姓张不姓盛。”

    “管他姓什么,反正他就是一人渣,妈的,他逼着老子吃屎,老子也要逼着他吃屎!”衡其咬牙切齿道。

    杨浩道:“咱们是干大事的,不能感情用事,你现在的心情这么糟,真的去不得。”

    “我现在的心情很好啊,你看,我笑得这么开心,哈哈哈哈……”衡其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情现在很愉快,故意咧开嘴哈哈大笑。他本意是想装出来笑几声,没想到嘴巴一咧开,便合不拢了,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众人也全被逗得哈哈大笑。

    杨浩也忍不住笑意道:“好吧,衡其也去。不过,我和小菁去,是要化装成情侣的,你……”

    衡其的目光落在了李诗茵身上,眉头一皱道:“怎么,还要捎带上她?”

    “什么话?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去呀?”李诗茵气呼呼道。

    “你不去拉倒!”衡其也将脸偏向一边。

    “拉倒就拉倒!”李诗茵的嘴巴高高地翘起,一点也不示弱。

    杨浩只得笑着劝解道:“诗茵同学……”

    “不去!坚决不去!”李诗茵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炸得众人的耳朵嗡嗡鸣响。

    杨浩为难地看着衡其道:“臭小子,你看……”

    衡其道:“我另外找一个人搭档!阿兰,你去不去?”衡其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姜如兰的身上。

    姜如兰羞涩道:“我……”

    原来,姜如兰自从经过上次的危地马拉之行后,已经暗暗地爱上了衡其,此刻见衡其点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又惊又喜,然而她知道李诗茵不是吃素的料,因此一时羞躁难当,无以应答。

    衡其却毫无任何芥蒂道:“阿兰,你去吧。反正咱们只是假装情侣,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阿兰,你的意思呢?”杨浩也问道。

    姜如兰轻咬嘴唇,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了,衡其你们‘两口子’去准备一下,我们呆会儿就出发——必须要抓紧时间,一定要赶在张盛一伙进入盗洞之前缀上他们!”

    杨浩一直是称衡其和李诗茵为“两口子”,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因此他现在又脱口而出了这个称呼。

    衡其本来就脸皮厚,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李诗茵和姜如兰却都是微微一呆,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杨浩又扫了其余众人一眼道:“其余的人呆在斑毹上,哪里也不要去,更不准走下斑毹,以免暴露了目标!另外,斑毹上的人由农民指挥,猴子、龙拐你们几个调皮的家伙要听农民的话,不准捣他的蛋!”

    谢可笑道:“农民的蛋在他自己身上,谁捣得着啊?”

    “哄——”众人全被雷倒。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杨浩来到斑毹后面的卧舱,他的几位红颜知己正在那里玩一种古老的抓子游戏。

    杨浩道:“虹虹、芸芸、燕子,你们玩得好开心啊。”

    周虹替他整了整衣领道:“可司,你和姐出去侦察,要小心点,别又让人灌了马屎。”

    “呵呵呵……”龙芸和谢燕都笑了起来。

    杨浩也笑道:“我又不是衡其,怎么会被人灌马屎呢?好了,你们三个在这里玩得开心点,我们侦察回来后就可以去‘拜访’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的陵墓了。”

    周虹性感甜腻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将一种异样的眼光注视着杨浩,她的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可司,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呆得太长久,我留在你身边的日子也不会太多,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我也不想去改变,因为有我最心爱的人陪伴了我这么久,我已经知足了……既然我不能带给你幸福,我为什么不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呢?姐、芸芸、燕子她们三个都很不错,希望你从她们中间挑选一个成为可以与你共白头的人……”

    “虹虹,这一次我本来是要和你一起去的,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有心事是吗?既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你的心事我却不能知道呢?”杨浩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地凝望着,互相交流着心事,但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此刻却无论怎样也无法将电路接通,迸发出电火花,就象短了路一样……

    其实周虹的心如明镜,无法将电路接通的只是杨浩而已。

    “可司,准备好了吗?”唐金花的声音从前舱传来。

    杨浩回应道:“准备好了,就来。”

    斑毹的密封门打开了,杨浩等人依次走了出去,然后密封门又合到了一起,关得严严实实,完全隔绝了里面和外面的联系。

    周虹等人依旧在玩抓子游戏,但周虹明显心不在焉,抓错了好多次。

    龙芸和谢燕一齐问道:“虹虹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恍恍惚惚?”

    周虹勉强笑道:“没什么——来,我们继续玩!”

    龙芸道:“虹虹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哪里呀,别瞎猜了。”

    “其实你想和可司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又让他和唐姐去呢?”

    “咱们去能有什么用?唐姐足智多谋,和可司刚好是天生的搭档。”周虹微笑道。

    “不是吧?这不是你的真心话。”龙芸和谢燕一齐摇晃着花面狸脑袋道。花面狸也叫果子狸,外形有点象狐狸,是一种很可爱的野生动物,这里用来用来可爱的女生们。之所以叫“花面狸”,主要是有别于男生的“花岗岩”脑袋,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也被叫做“花岗岩”脑袋那岂不是太不雅观了?

    “你们两个小女生知道什么?快抓子啊。”周虹微笑着催促道。

    骊山东北麓的陈家窑。

    杨浩和唐金花、衡其和姜如兰混在游人中,似乎在欣赏风景,其实却在留意着张盛一伙。

    昨天晚上在马厩里制住那一伙人后,杨浩本想把他们送交公安,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而是将他们放了。杨浩是把他们当成了“鱼”,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现在线已经放了,就看“鱼”的表现了。

    陈家窑名为窑其实是个村庄,只不过由于受到秦陵兵马俑和骊山风景名胜区旅游产业的带动,这里实际上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集镇,一点也看不出村落的影子了。

    杨浩一手撑了花洋伞,一手轻拽着唐金花的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不时掀起衣领,通过钮扣式对讲机同衡其联系一下。衡其两个人是在街道的另一头,并没有和杨浩他们在一起。

    这会儿,衡其正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东嗅西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姜如兰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还以为真的是和衡其来游山玩水逛大街的,此时她被街边的小吃所吸引,只盼着衡其能给她买串烤羊肉或者棉花糖山楂串什么的,谁知衡其却只顾到处乱窜。她不由有些气恼,忙追上衡其道:“喂——”

    衡其还以为她跟不上自己的脚步,跟丢了,忙回头道:“怎么了,跟不上啊?”

    “不是了,我是说……”

    “你的体能也太差了吧,这几步路都跟不上?来吧,我拽着你走!”衡其说着,伸出肥大的手掌拽住了姜如兰纤细的嫩手。

    姜如兰还从来没有被男孩子牵过手,此刻被衡其猛地一拽,顿时只觉得似乎有一股电流击中了自己的心坎,异常的甜蜜和酥麻,以至于她的身体都猛地一颤。

    她本能地想挣脱,但衡其拽着她就象老鹰叼住了小鸡,她哪里挣扎得脱?只得任由他拽着,并跟着他往人群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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