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你去外面守着,不管什么人只要敢靠近,就杀了他!”

    “是,主人!”萧落低头应声,然后侧耳听了听声音,自己找到丹房大殿的殿门走了出去。

    萧落这两年以来对柳知返越来越恭顺,话也越来越少,如今柳知返对她的恨意已经没有当年那么强烈,更多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只是将萧落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看到萧落听音辩物的细节,鹤白翎说道,“她现在对你算是百依百顺,不再像在沧帝城时那么娇横霸道了。”

    柳知返一边在丹房中寻找丹鼎一边说道,“她是个贪生怕死又报复心极强的女人,这种女人就像一条青丝毒蛇,没有觉得的把握一击毙命,宁愿弯曲自己的身体委曲求全,所以在她有能力杀了我之前,是不会对我表现出任何怨毒恨意的!”

    “我看得出她很怕你!”鹤白翎说道,她轻轻将司徒月婵放在丹房内的一张石床上,给她盖了条薄被,“不过这女人倒也顽强,瞎了眼睛没有任何人照顾,居然也能活到现在,要不看她的双眼,很难发现她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柳知返微微一笑,“对于一个修士而言,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以后,五官感觉就已经不再是那么决定性的东西了,其实月婵也能做的更好,只是她依赖你我习惯了,明明靠着敏锐的感觉就能听风辩物,以气探知,可偏偏事事都要你帮她做,连走路都一定要牵着我的手才行,呵呵呵。”

    这些年来唯一能让柳知返露出真心的笑意的事情,就是回想自己和司徒月婵相处时的朝朝暮暮。

    鹤白翎看着司徒月婵苍白的脸颊,皱眉叹了口气,转头对他说道,“柳知返,你真的决定放下和琅琊峰的仇恨了吗?真的不再追杀琅琊峰的弟子门人?”

    柳知返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一个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君子了,月婵伤势严重,所以我才答应那三个老不死的不再找琅琊峰的麻烦,等月婵的伤势好了以后,到时候再做计较!”

    “那三个老家伙看似明理,实则却心怀鬼胎,你该不会相信琅琊峰这种邪道大派能出什么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吧?那个白莲剑萧承,说是要帮月婵炼丹治伤,真要是让他医治月婵,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月婵身上留下什么隐患,等着以后算计我!”

    柳知返眼神阴沉说道,“我的承诺向来只对月婵一个人兑现,至于我对别人的承诺,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了!”

    鹤白翎抿了抿嘴,眼中掠过一抹失落,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忽然脱口说道,“那我呢?你对我的承诺,也只是欺骗和虚假吗------”

    柳知返眼神一凝,通孔微微收缩,转头看向鹤白翎默默不语,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我何时承诺过你什么?”

    鹤白翎自知语失,急忙低下头,脸上却染上一层急促的红晕。

    “将月婵的衣服脱了!”柳知返沉声说道。

    “是----”鹤白翎是司徒月婵的灵兽,从身份上来说是她的属下,但此时她却心里慌乱,对柳知返也好像对司徒月婵一样恭声称是。

    柳知返在丹房中几十口药鼎中选了一口青色的小鼎,只有水缸大小,通体水润透绿,似乎是某种奇异的玉石雕成,丹鼎珠光玉润,带着一种沉淀的灵秀之意,最奇异的是玉鼎散发出一阵清香,沁人心脾。

    “这小鼎是香玉雕铸的,能找到这么大一块如此品质的香玉,也算难得,只可惜制鼎之人功力一般,对丹道也没什么造诣,可惜了一块好的香玉,用来给月婵疗伤,算是这香玉绿鼎自铸成以来最大的造化了吧-----”柳知返低声喃喃道,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平淡中带着嚣张狂妄的话有什么不对。

    柳知返在鼎身上轻拍一掌,绿鼎虽然和其他丹鼎相比算是小的,但大缸大小的玉鼎也有千余斤重,嗡的一声从地上沉重划过,在鹤白翎面前缓缓停下。

    柳知返转头看了一眼全身被锦被包裹着的司徒月婵,她一双白嫩纤巧的脚丫露在外面,好像一对玲珑天成的无瑕美玉般珠圆玉润。

    柳知返一皱眉,“白翎,你太粗心了,这着了凉可怎么办!”他上前将司徒月婵的脚塞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将锦被掩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后才转身回到绿鼎前,开始调制药液。

    “月婵的伤主要在玄府宫和丹庭宫,莲花君子那一掌全力施为,巨大的掌劲几乎将她玄府宫附近的心脉全都震断了,而且莲花邪劲寄生在她丹庭宫,阻隔了月婵真元自行修复伤损。”

    柳知返语气凝重,“我本来打算先用绯云诀紫煞劲驱入月婵体内,将她丹庭宫里的莲花邪劲吞噬掉,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承受我的煞劲,所以眼下只好先修复她伤损的经脉和玄府宫!”

    听柳知返凝重的语气,鹤白翎焦虑道,“那怎么办?要不---我送她回沧帝城吧,辰元子一定能救她,而且沧帝城高人无数-----”

    “你清醒一点儿吧,月婵现在没时间回沧帝城,而且沧帝城里恨她的人可不少,谁知道司徒星见那些人会不会暗中下毒手----我有把握救她!”

    柳知返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白玉的小盒,“这颗胎光元命丹炼成许久了,本来打算用它来对付罗门,但现在只好先给月婵用了!”

    “你用这丹药怎么对付罗门?”白翎不解道。

    柳知返笑了笑,“这颗胎光元命丹中有我的血液和真元,罗门老祖要炼成罗刹降临,就要吞噬掉我和暮影,在与罗门决战时如果事先服下这颗丹药,用真元将它维持在丹庭宫内使其凝而不化,罗门的吞噬罗刹劲一旦进入我体内,便能用这颗丹药作为假象迷惑罗门-----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只要能救月婵就好了。”

    “所幸的是,月婵玄府宫和丹庭宫受到损伤,但灵海宫却安然无恙,三宫之中灵海宫是修为真元所在,只要灵海不损,她的修为不会损失,而且用了这颗胎光元命丹,还会增强她的体质!”

    说话间丹鼎内的澄澈药液冒出了一些泡泡,柳知返低头看了看丹鼎下燃烧着的药材,用草药点燃催生的火焰煮着鼎内柳知返配置的药汤,整个丹房大殿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药汤味道。

    柳知返伸手在药汤中试了试温度,然后捧起药汤喝了一口,青色澄澈的药液看似剔透晶莹,尝起来实则苦涩至极,柳知返皱眉将药咽了下去。

    “白翎,将月婵抱到鼎里来!”

    鹤白翎将司徒月婵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轻轻放入药鼎,然后才抽走锦被,司徒月婵靠着丹鼎边上,灼热的药液让她蹙眉轻吟了一声。

    “烫----”她昏迷之中喃喃说了句。

    柳知返怜惜地在她额头轻吻一下,但却不能降低药液的温度,想了一下对鹤白翎说道,“白翎,你去外面找些薄荷来!”

    白翎点了点头,急冲冲地离开了丹房,柳知返站在司徒月婵背后,将手探入药液中,轻轻按揉着司徒月婵的后背前胸,加快药效进入司徒月婵体内。

    司徒月婵凝脂美玉般的胴体并没有让柳知返心绪产生半点变化,他和她就像两条河,一条汹涌急促,一条沉静和缓,但一旦并在一起,便交融成为彼此难以割舍的全部。

    轻轻按着司徒月婵光洁稚嫩的肩背,她背上那道七彩的掌印是莲花君子那一掌留下的痕迹,柳知返轻轻按了一下,司徒月婵闭着双目蹙起眉头,疼得轻哼了一声。

    柳知返叹了口气,在丹房中找出一套银针,开始在司徒月婵后背的那道掌印上施针,用针灸之术缓缓拔去掌印中郁结的淤血和滞气。

    “月婵,我会医好你的!”

    鹤白翎找来了一大筐薄荷叶,放在柳知返面前,柳知返用薄荷加红糖熬了一壶薄荷糖水,又加了许多清心润肺的草药,给司徒月婵喂了下去,缓解了一些药汤的灼热。

    “当年我被王炜文重伤险些毙命时,辰元子可是用药鼎整整煮了我三天,那时候的药汤比这可烫多了!”柳知返说道。

    鹤白翎莞尔一笑说道,“小姐的身子自然比你金贵许多!你皮厚耐煮-----”

    柳知返也笑了笑,“你出去的时候,琅琊峰的人没有什么小动作吧?”

    鹤白翎摇摇头,“我没注意,我一出去就直接到周围山林中寻找薄荷叶了,不过想来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看着司徒月婵浸在水中的莹润身体说道,“小姐什么时候能醒?”

    柳知返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要等我将胎光元命丹化入药液之后再看情况,不过大概几天,或者十几天,不会太久的!”

    “你也受了伤,去歇息吧!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自从离开罗刹峰,柳知返几人便一直同行同住,少有机会让两人单独相处,鹤白翎没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开了丹房。

    鹤白翎来到丹房大殿外,看见萧落盘坐在门口一座石台上,闭目盘膝打坐,身上一层青烟裹着她的青衣,鹤白翎轻哼了一声。

    走到她身边说道,“萧落,现在的你和当年在沧帝城时可大不相同了。”

    “是吗?”萧落闭着眼睛应了一声,“你也和当年不一样了,不仅你我,难道柳知返和司徒月婵就和从前一样吗?”

    鹤白翎摇摇头,“这点你却说错了,诚然我也许和当年相比有些不同,但小姐和司徒月婵却一点儿没变,他们一直都是如此,一个嚣张跋扈,一个谨慎阴狠,之所以你觉得他们变了,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真正了解他们,更别说看透他们了。”

    “就拿柳知返来说吧,我和你一样,当初在沧帝城第一眼看见他时,觉得他不过就是一个卑微懦弱,沉默又可悲的小奴才罢了,但小姐却将他从你手下要了去,或许小姐早就看出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而你我都没看出来。”

    “萧落,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虐待了柳知返。”鹤白翎微笑着恶毒地问道。

    萧落嘴角动了动,睁开无神混浊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她转头用混浊的双目望着鹤白翎,“其实你没什么了不起,和我相比你只是很幸运罢了,幸运的有一个司徒月婵这样的主人,而我的主人却是司徒星见,幸运的和柳知返成为了同伴,而非是我这样的奴仆。”

    “幸运?”鹤白翎不屑地笑了笑,“萧落,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从你第一次虐待年幼的柳知返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局,这是你性情使然,和幸运不幸运无关。”

    萧落却呵呵笑了起来,“是吗?可据我所知柳知返刚刚到月婵院时,过得依然是奴仆的生活,甚至有一次被司徒月婵险些打死,被扔在院子里一夜没人管,难道这就不是虐待了吗?”

    鹤白翎耸了耸肩,“的确,你说的没错,一开始柳知返的确就是小姐眼里可有可无的奴才,但小姐平生第一次流血就是为了这个奴才,第一次流泪同样是为了这个奴才,第一次违背家主大人的意愿,第一次和邪道为伍,都是为了柳知返,如果真要说点儿原因,我只能说,或许他们前世就已经注定了今生的姻缘。”

    她凑到萧落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依然恨着柳知返,但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辈子都没有向柳知返复仇的机会。”

    “我不明白为什么柳知返至今还将你留在身边,而非是杀了你,也许是他已经习惯了,当初他说让你说着只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你,然而这两年柳知返也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也许是因为小姐在他身边,他根本懒得理你罢了,但不管在怎么样,我一直都不同意让你留在我们身边的。”

    “小姐,我,还有柳知返,我们三个一直都在一起,以后也将只有我们三个,我不喜欢有第四个人夹在我们中间,我要是你,就找个机会偷偷离开,或者干脆跟柳知返明说!我想他有可能放你走。”

    这时萧落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鹤白翎,那我也明确地告诉你,让我自己离开是不可能的,至于为什么留在柳知返身边,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你,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真以为你能在他们两人之间找到自己的位置?呵呵,柳知返和司徒月婵的眼里只有彼此,根本容纳不下别的人,不管是司徒月婵那里还是柳知返那里,鹤白翎,你永远都无法真正走进他们心里,至少不会成为他们任何一人的爱人!”

    鹤白翎眼神阴沉,手上一团白光隐隐欲现,萧落低声道,“你不想让柳知返和司徒月婵知道你的心事吧,你尽可以动手,然后我会告诉司徒月婵,她的灵兽其实早就对男主人或者女主人心生爱慕-----”

    鹤白翎一脚踩碎地上的石板,转身带着一阵冷风离去。

    萧落耸肩笑了笑,笑容中却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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