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给月牙解释道:“初开时呈青莲色,晚间变粉,刚中带柔,英勇中又不失女儿气,颇像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尔后又悄然还其裙衩的花木兰,因而取名为‘木兰换装’。”

    月牙听后点头,又细瞧那中青边红的花,竟颇觉几分传神。不自觉道:“花儿美,名儿也美。”

    正在她三人品裳菊花的时候,殿内已陆续有不少官员座入宴席。

    怀袖回头看时,正巧见孝庄拉着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虽然面带腼腆之色,却妆容清丽,姿容俊俏,看穿着便知若非格格便是郡主。

    果然,苏麻喇姑见怀袖瞧那女子,便在她耳旁轻声道:“这位便是恭亲王旁边的那位一等公颇尔喷的三女——昭羽郡主。”

    怀袖闻听,心中了然,轻轻点了下头。

    此时孝庄回眸时,正瞧见月牙,便笑着向月牙招手,月牙原喜欢热闹,便凑了过去。

    怀袖瞧昭羽郡主不知听月牙说了什么,掩口而笑,笑时口含皓齿,眉眼弯若新月,怀袖心中赞道:浓芊合度,乖巧迎人,皮尔喷的这个三女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此时门外一干臣子拥簇而入,怀袖直以为康熙驾临,却没想到待一众人等退至两侧,走至孝庄跟前行礼的却是索额图与明珠二相。

    此次明珠因公留在宫内,并未同与承德行馆与木兰秋闱,怀袖原以是听闻明相因黄河摊地贪污一事遭弹劾,而被康熙禁足,却没想今日一见,仍如从前那般精神烁烁,面露红光,看样子那阵子的风波似已平息。

    怀袖先前还怕此事牵连容若而担心不已,此时看来,这位久在官场中打滚的相爷果然自有其高明手段,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无事自然是好的,哪怕虚惊一场,只要容若不受干扰,能安心编纂完《通志堂集》,其他的怀袖都不关心。

    只见明珠与索额图一同给孝庄行礼毕,二人又相携走向旁侧的座位落了座,彼此明明在朝中各自为势,此时却相谈甚欢,竟如一对多年不见的故友。

    怀袖不禁心中笑道:这便是官场,人人带着一副和善的面具,不论面具背后的容颜多么狰狞可怖,都有能力用那一张薄薄的面具来粉饰太平。

    不经意目光斜睨,见惠妃,裕妃,宝兰等后宫诸嫔妃也已入席。

    今日不比之前的牡丹花会,那不过是游园赏玩而已,正规家宴,后宫嫔妃几乎全数出席,一眼望去,珠光宝气,柔美亮烈,高华,艳丽,端庄,沉静,温柔,爽直,无美不具,且环佩玲珑,碧影摇目,或面容宁和或眼神波俏,袅袅婷婷,曼妙娆娆与这座祥钟华阀的殿堂相互应和,悬灯万盏,银光雪浪,顿使人觉得瓦脊昆兽,珠宝生辉,好一派皇家气象!

    怀袖趁这一刻月牙不在身侧,伏于苏麻喇姑耳畔问道:“刚才在车内,姑姑为何将那事儿说与月牙,这不是老祖宗忌惮的吗?”

    苏麻喇姑含笑道:“你向来聪颖机敏,我当你知道呢。”

    说罢悄声解释:“你若不教于她,他日月牙向旁人问起,人家不以为你是为公主着想,只当你诱引公主寻思这些事,倒不如你亲自说与她,并加以告诫,她失去了那份好奇,便自然不再提这事儿。”

    怀袖听着感觉很有几分道理,且反应机敏,短短片刻,便将事情想得如此透彻,不禁更加佩服苏麻喇姑虑事周全。

    怀袖正思索间,只见众人呼地全站起身,顷刻间椅凳挪动,众人齐齐纳头便拜,再看门口,明黄仪仗拥簇下,康熙面含和悦,手牵着皇太子胤礽出现在大殿门口。

    康熙携了胤礽走至金龙大宴桌前,一言掷地,下面文武百官即刻万岁喧天。怀袖伏于地上,只觉着耳中被震得嗡嗡作响,心中不禁叹:好威仪的气势!

    康熙令众人免礼平身,胤礽先磕了头,旋即起身绕至桌后一头钻进孝庄怀里,口中连连唤着:“太祖。”

    孝庄慈爱抚摸着胤礽细嫩脸颊,拉坐在自己的凤撵上。

    怀袖也跟着站起来,随众人落了座。

    康熙先跟孝庄见礼,后目光略过孝庄下垂手的宴桌之上,在怀袖脸上略停留片刻,转而面对下面的皇亲国戚以及文武百官,举起桌上的盘龙金杯笑道:“今日是月夕节,普天同庆,共祈祥瑞,众位当痛快畅饮,不必拘泥。”

    众人又齐呼:“谢万岁!”

    康熙率先饮干杯中酒,众人也都纷纷举杯相和,此时,美妙的管乐之声翩然传入耳中,宴席算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支歌舞便是应情应景的嫦娥奔月。

    悠扬音律送上来一位腰肢婉转,舞步婀娜的舞娘,由簪环绣带的众舞者簇拥而入,一时间眼前条条艳丽的袂带尽情挥洒。

    怀袖心中却莫名地腾起一阵厌恶,不自觉微微蹙起眉心。

    只缘心中浮出李商隐的《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囚禁月宫之中,已然感受了千年寂寥的女子终究还是后悔了,悔不该因一时的贪念而断送毕生圆满。只为留恋天上宫阙,便要冷了心肠,吞咽下蔓延无垠的相思,即使岁岁今朝,人间秉烛焚香,她也不过只体会得片刻的欢愉,始终幽居寂处,终夜不眠……

    猛地想起此时的自己,何尝不是与月宫之中的嫦娥一样的寂寥?只不过,那嫦娥本是甘愿受此罪,而她却情非甘愿,因此便亦越发地觉着寡淡荒寒。

    怀袖始终垂着眼帘,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玫瑰露。

    她不敢抬头,她知他就坐在对面最,他是御前的一等侍卫,每逢如此盛宴,必定近康熙而坐。回脸将目光转落在旁侧的一盆名为“古都瑞雪”的白团菊上,不禁沉吟低语道: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师父说什么?”月牙隐隐听见怀袖说话,侧脸贴近问道。怀袖浅然而笑,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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