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害怕而小脸有些白, 但她还是朝杨老夫人和杨夫人恭恭敬敬地各施一礼,一点也没有失了规矩礼数:“杨老夫人,杨夫人, 我的花花平日里从来不淘气的,自从我养了它之后,它一直很乖很听话。它喜欢闪闪的会动的,但不会乱抓乱咬,只会轻轻地碰一下。而且,它还这么小,爪子都小小的,它是抓不破月亮姐姐裙子的。它爪子上的血迹,可能是被别的东西刺伤,绝对不是勾破了月亮姐姐的裙子而出血的。
    所以,你们原谅花花,好不好,也不要因为花花怪罪月亮姐姐,好不好?”
    若是因为她的花花,让月亮姐姐嫁不了二哥哥,她就是个大坏蛋!
    曦玥心里难受极了,眼睛也酸酸得难受,说到最后她祈求两人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
    众人眼神都聚焦到了曦玥的身上。
    大家眼神中多少都要疑惑的审视,对这个小姑娘幼稚却又诚恳的祈求在心里思量起来。
    杨老夫人心里叹息,她和杨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慈爱的看着曦玥:“香香啊,你——”
    “莫要担心”四个字没说完,就被一道尖细的嗓音给打断了:“小姑娘,老身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但你如此轻描淡写地把冲撞皇室大婚的罪责说成是一只猫的无心之举,那老身问你,猫不懂事,你人难道也不懂事吗?老六家的姑娘知道新娘的喜服会吸引猫去抓挠而提早避开,你这个养猫的怎么就不知道?还是说,你是蔑视皇室大婚所以故意破坏?或者,是杨明月不将皇室婚礼放在眼中所以让宠物随意破坏婚礼喜服?”
    曦玥摇头,她心里有怒气,觉得吕老夫人是故意说这样的话,瞪圆眼睛鼓起腮帮瞧着她:“不是,我没有、月亮姐姐也没有!你胡说!”
    吕老夫人见了直皱眉:“你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表情,是想对长辈无礼?”
    曦玥皱眉,心里很愤怒,但她是个很实诚的姑娘:“我是李府的姑娘,我叫李曦玥。”
    吕老夫人皱眉思索,突然一脸嫌恶:“你莫不是瓷器行李家的小丫头?哼,什么时候我弟弟也和低贱的商贾有了来往?小丫头,我劝你,杨府和荣王府的婚事无论是否能成的了,杨府也不是你这种商贾之后能进得了的,你还是带着你的猫,去下人房里好好待着,等礼部和刑部的人来了,在等着他们给你定罪吧!”
    说着,她用嫌恶又怜悯的眼神瞟了曦玥一眼,然后,老神在在看向了杨老夫人和杨夫人,意思很明白,这样的贱人,你们还不拖出去?
    坐在吕老夫人身边的吕青蓉差点笑出声来,低贱的商贾,她的猫抓破了喜服,爪子还流血见红,杨明月还真是晦气。原本她们祖孙两只是打算出口恶气的,现在好了,杨明月嫁不出去了,她们的机会说不定就来了!
    曦玥气得脸色都涨红了,她没看见王嬷嬷和阿明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了,可她觉得有些话不能不说。她涨红着一张小脸,虽然小拳头握紧了还是在抖,虽然眼前的这个老夫人有些阴森森的让她很害怕。
    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胆小鬼,她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厉害,不能因为被人说了几句话就退缩了。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曦玥在心里飞快了想了好几遍,于是,她迅速作了决定,
    她再次恭规规矩矩行礼,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极为坚定。
    “吕老夫人,我母族虽然是商贾,但是族人都是靠自己努力,好好打理铺子来赚钱的,他们守规矩,尊律法,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很努力的经营着产业。
    所以,我的外祖父得了皇帝老爷的赏赐,被封了一个紫金光大官。
    我的舅舅,他虽然遭人陷害,被坏人关了好几年,还差点得了重病,但他对皇帝老爷忠心耿耿,揪出了好几个坏人,所以皇帝老爷不但也赏了他做紫金光大官,还把我娘的嫁妆还给了我。
    吕老夫人,我的长辈不但诚诚恳恳做买卖管管铺子的好商贾,还是个有着皇帝老爷封赏的大官。
    你一口一个低贱的商贾,是想说皇帝老爷封赏的人是很低贱的吗?还是说皇帝老爷他封赏的不好,把紫金光大官随随便便就封给了低贱的人?
    还有,吕老夫人,我是接了杨夫人的邀请来府里给明月姐姐送亲的,刚才杨夫人说了,你现在是吕府的老夫人,不是杨府的。
    在杨老夫人和杨夫人没有赶我之前,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听你的!
    还有还有,我的花花扒拉过倩姨的裙子,挠过三哥哥的衣襟和袖子,但从来不会被勾破爪子出血的,所以,我要好好看看月亮姐姐的裙子。
    还有还有还有,二哥哥就是刑部的,他才不会听你胡乱说几句,就给我定罪的。
    你虽然年纪大,但不是大家都听你的!”
    曦玥说道最后,越来越自信。
    她的长辈中,有两个是被皇帝老爷封紫金什么光的大官,所以是个好商贾,二哥哥也不会一言不发就把她抓走。
    所以,她不但说话中气很足,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细细检查月亮姐姐的裙子,还花花一个公道,也让月亮姐姐也安心。
    吕老夫人听完她的话,简直不敢相信的耳朵,气得七窍都要生烟。
    别说吕府,就是杨府的小辈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阴沉着一张老脸,用气得颤抖的手指指着曦玥,说话都在咬牙切齿。
    “什么倩姨,什么二哥哥,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低贱亲戚就少在这里显摆了,一身铜臭,还是好好扒拉算盘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来人呐把这个贱婢她拖出去——”
    “祖母!”杨明月提着裙子浑身筛糠似地颤抖,她一声尖叫打断了吕老夫人的话,“妆花裙上有银针,好多!”
    这一声尖叫,彻底让屋子里的人安静下来。
    杨老夫人一脸震惊,杨夫人整个人都在发抖,屋子里的女眷各个脸色惨白。
    皇家婚礼的新娘吉服上有银针,那是嫌礼部主办的皇家婚礼不够晦气、不够丧气,所以要让新娘浑身扎满银针一身是血的嫁入皇室,以后的日子里,天天都不吉利!
    甚至,不用加入皇室,或许,从花轿里下来的时候,荣王府的人就能发现,新娘走路犹豫蹒跚、一脸痛楚极是不愿加入王府的样子!
    到底是谁,敢在新娘吉服上动手脚?
    如此下作的手段,如此阴毒的计谋,是想让整个杨氏一族为他陪葬?
    杨老夫人从进屋一直维持慈祥的笑容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和儿媳对视一眼,也不用丫鬟婆子,两人亲自给杨明月褪下穿好的吉服。
    两双不同程度苍老的手一一拂过吉服每一寸地方,很缓很慢,却很坚定。
    手上渐渐开始沁出了血珠,一根根银针也被找了出来。
    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众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小丫鬟拿出帕子要给两人擦拭血迹,杨老夫人却挥手挡开,她脸色平静至极,声音却出奇地狠辣:“来人,请老太爷过来。若是老太爷走不开,就说老婆子我命不久矣,要见他最后一面!”
    如此重话,杨夫人吓了一跳,可转头瞥见婆母坚定异常的眼神,她也渐渐安定下来。
    杨老夫人的贴身妈妈亲自去请人,却被吕老夫人拦住了,她扯扯嘴角,一脸皮笑肉不笑:“弟妹啊,这里都是女眷,我兄弟他——”
    杨老夫人眯着眼睛定定瞧了一眼吕老夫人,又转回视线看那个妈妈,“带上婆子去请人,从这屋里出去,无论谁阻拦,一律拿下,八十板子,若是不死,一律发卖!”
    妈妈麻溜地带着好几个婆子走了。
    吕老夫人撇嘴,没说话。
    杨老夫人却又转头看向吕老夫人,她带着一个阁老夫人历经沧桑后的锐利眼神和不再收敛的威严:“吕杨氏,老身乃是礼部钦封的一品诰命,比起你足足高了两阶,请你拿出你大家出身应有的规矩和礼仪,称呼老身一句合乎规矩的“杨老夫人”,否则,老身弹劾你不懂规矩、不配三品诰命的折子,明日就会出现在礼部尚书的桌案上!”
    吕老夫一把年纪人当着一群人的面,被弟妹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很是难看,老脸上的皱纹瞬间又深了几许,整张脸青白交加,再慢慢涨红,却碍着品级不好再多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心里安慰自己,杨明月又还没被银针扎着,她兄弟杨阁老应该还会想以前一样偏袒她的。
    她一样还会没事!
    根本不用害怕!
    吕老夫人心里安慰自己。
    众人还在等待杨阁老的到来,杨老夫人却转身,朝着曦玥非常郑重地行了一礼:“香香,老祖母今日多谢你和你的花花,为我们每月挡下如此灾祸!老祖母替我们杨府一族,谢谢你!”
    杨夫人见状,也一脸感激地行礼:“香香,多谢你的花花发现了吉服上的银针,若是明月穿着它坐上了花轿,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她甚至不敢想,明月一声不吭的咬牙在王府行了大礼,在王府轩景苑的喜床上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简直堪比酷刑!
    若不是被香香的小猫儿发现,明月这大婚,不就要被这些银针给毁了吗?
    杨夫人想想就浑身冒冷汗。
    杨明月眼中有泪,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她安安静静地给曦玥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她朝曦玥眨眨眼。
    曦玥不敢受礼,一一侧身避过,连连摇头摆手说“不用谢”,看见月亮姐姐朝她调皮的眨眼,她也朝她眨回去。
    月亮姐姐,要和曦玥一样勇敢哦!
    我们都要很厉害很厉害呢!
    杨老夫人被杨明星扶着,缓缓坐回了塌上,平静地等待杨阁老的到来。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外面似乎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吕老夫人脸上刚闪过一抹喜事,就听见有到细细的声音响起。
    “荣王世子到——
    安郡王到——
    瑄郡王到——
    杨阁老到——
    礼部左侍郎到——
    无关女眷速速回避——”
    杨老夫人扫了一眼屋里众人,然后,几个年长的妇人带着几个小辈,陆陆续续避到了隔壁的次间。
    吕青蓉有些不情愿,想看看许久都没见过面的安郡王,但被杨老夫人威严的视线一扫,只得随着众人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杨老夫人、杨夫人、杨明月、吕老夫人和曦玥。
    以及她的花花。
    杨明月脸色虽然没有血色,但依旧有条不紊地穿好了家常裙子,挺直脊背站在杨夫人身后。
    没多久,帘子撩起,一行人走了进来。
    杨老夫人带头,给进屋的所有人一一屈膝,恭敬行礼。
    “见过世子、见过安郡王、见过瑄郡王、见过傅大人——”
    皇甫昱神色如常地做在左边塌上,皱眉不语的杨阁老坐在了右边,其余人在坐在了圈椅上。
    皇甫昱微微抬手,世子蟒袍的袖口上龙纹闪烁,醇和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杨老夫人免礼,众位免礼。”
    杨老夫人起身,带着众人稍稍退至两旁,垂手站立。
    有小丫鬟上来,手脚利索地上了茶。
    皇甫昱转头吩咐小桂子,“给杨老夫人赐座。”
    杨老夫人稍稍推辞一二,才侧身坐了。
    吕老夫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皇甫昱开口赐座,脸色瞬间涨红,老脸极是难堪,但此刻她纵有天大的胆子,看着微微皱眉的安郡王、一脸寒霜的瑄郡王,以及表情不虞的傅大人也不敢多言,只好握紧拳头垂着头,死死忍着。反正有她兄弟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皇甫昱视线缓缓地在屋里众人脸上都扫了一遍后,才带着上位者宽容大度的笑容淡淡开口:“诸位,本世子今日与舍弟一起来贵府迎亲,不曾想,在杨阁老的书房里听见了吉服藏针欲谋害新妇之事,为弄清事实,本世子携舍弟与傅大人一起进入内宅,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杨老夫人赶紧带头再次行礼,口称“不敢”。
    吕老夫人心中一喜,这荣王府世子、皇上的皇长孙,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无二,是个温和无害的老好人呢。
    谁知,还没等她欣喜多久,她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皇甫昱说完,就将视线转到了杨阁老的身上,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语气也依然温和,整个人却已经带了淡淡地威严:“杨阁老,郡王妃吉服由礼部按定例和规制由专门的绣娘缝制,再由贵府派专人保管直至今日大婚,如今,这皇家新妇的吉服上竟然有如此之多的银针存在,本世子想问问傅大人和杨阁老,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会在礼部定制的皇室吉服上留下如此多的银针,要让新妇受如此委屈?”
    杨阁老皱眉,傅大人却站起来拱手:“世子,本官敢用头上乌纱作保,礼部上下对安郡王妃的吉服极是重视,最后一次修改后也是多次核查确认,才送到杨府的,本官不敢有半丝马虎。请世子明查!”
    皇甫昱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杨阁老,声音的笑容渐渐淡去:“阁老,可有话要说?”
    杨阁老起身,板正的脸上一丝不苟,细看却带着些许犹豫,停顿了半晌才说:“回世子爷,老臣……老臣日后一定严查此事,眼看吉时已到,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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