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藤望着床上面容安静的苏荷,缄默。

    陌灵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

    慕凝蓝在画板上铺了一张新的画纸,拿起最大号排笔,蘸取色彩,在画纸上挥洒如雨。

    一点一触,运笔一次比一次重,恨不得将手中画笔捏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暴躁不安。

    终是控制不住,画着画着甩了画笔,抬手,将画纸从画板上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心里依然烦闷,呼吸不畅,弯腰又将一团画纸捡起来,重新铺平展开,找来美工刀,将画纸划成一条一条。

    下手很重,美工刀割透画纸,划在纸下面的地砖上,发出呲呲的声音,尤为刺耳。

    可是,手上动作不停。

    门未关,上楼喊她吃饭的女佣愣是被这一幕惊得一愣一愣的。

    急忙给南宫藤打电话,却打不通,又给秦淮打电话。

    秦淮最快的速度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慕凝蓝拿着刀不停地划地上已经碎成渣的纸屑。

    秦淮心里一紧,敛着步伐走进来,悄悄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喊她,“夫人……”

    慕凝蓝眼波流转,抬头,便与秦淮一双黑眸相撞。

    她低头,看着手中握着一把锋锐的手工刀,心突突一跳,猛地扔了手中美工刀。

    “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她急忙站起身,往画室外走。

    秦淮跟上去,一直看着她,不再说话。

    “夫人……您是下去用餐还是我将饭菜端上来……”佣人见慕凝蓝一脸冷寒,又被她之前诡异的行为吓到,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她面色如霜,“我下去。”

    秦淮见她无恙才离开。

    一出门,便给南宫藤打电话,始终不通。

    慕凝蓝回到卧室,一眼看见南宫藤手机在床上响,微微皱眉,不予理会,洗手下楼,去了餐厅。

    佣人一边将菜往餐桌上端一边说,“夫人,这是之前先生特意吩咐给您做的,都是您最喜欢的菜。”

    慕凝蓝拿筷子的手一顿,心口又闷又烦,攥紧筷子。

    她性格脱跳,不骄不躁,虽是千金大小姐,却从不摆高姿态,所以,宅里几个年轻佣人都喜欢她。

    所以,刚才佣人的话若放在以往,不过是嘴边上话,并无不妥。

    然而……

    “夫人,还有这个汤,是先生亲自煲的一直放在炉子上……”

    慕凝蓝目光冷戾,抬手,使劲一挥,“哗啦”一声,盘子碗筷落到地上,饭菜洒落一地。

    佣人惊叫一声,捂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急忙道歉,“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慕凝蓝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幻影交替,根本听不清佣人说什么,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摁了摁眉心,身心俱疲,去了二楼。

    脱了沾了饭菜的衣服,换上一条白色吊带长裙,爬上床,卷成一团靠在床头,双臂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目空茫,望着窗外。

    看着窗外阳光艳阳高照,渐渐灰蓝,再西沉。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吱的一声开。

    南宫藤走进屋,却见床头一团白色身影,急忙走过去。

    他上床,自身后将她抱住。

    慕凝蓝惊了一下。

    熟悉的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占满她呼吸,她鼻子一酸,眼眸流转,酸热难抑。

    “怎么了?”他双臂收紧,顺势抱着她躺下,将她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视线触及他额头上那道结痂的伤,瞳孔一缩。

    陌灵的话再次钻进脑海。

    “你早晚会害死他的!”

    她猛烈摇头。

    南宫藤一惊,急忙捧住她脸颊,“蓝儿,你怎么了?”

    “南宫藤,你有没有恨过我?”她声音很凉。

    “没有。”他从未恨过她,包括她母亲与南宫榈一事,她也不曾恨过她半分,他拇指在她脸上摩挲,追问,“怎么会这么问?”

    她只道,“你不怕有一天,我杀了你?”

    “不会。”他坚定不移。

    “会呢?”

    “不会。”

    “为什么?”

    “我爱你正如你爱我一样,你若舍得,德朗那天,早已断送你枪口下。”他眸色坦荡。

    “可我恨你。”心一点点被灼烧,她抬手,指尖在他左侧胸口打转,“或许,下次枪口对准的是这里……”

    他握住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着,眸色如丝,“若下次你做的到,我放你离开。”末了,他收紧怀抱,“我不是一个好老公,我一直在避免伤害,却从未做到隔绝伤害,一直是事后弥补,你伤的痛的爱的恨的怨的,这一辈子也赔付不了……”

    他曾说过,赔她一生,如今他不再有自信,唯有一念执着,留她在身边。

    是对是错?那些责任和纠葛,与蓝儿何干?

    他霸道,强势,自大,自私……

    望着怀里睡着依然蹙着眉头的女孩,他一阵疼惜,指尖轻轻拂平她眉心,却换来她更紧皱眉,双手抱住了他脖子,模糊嘤咛了句什么,小脸往他怀中深处钻了钻。

    没有安全感。

    手机突兀响起。

    他伸出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刚要坐起身,怀里的人又往他胸膛上蹭了蹭,怕惊扰她,他收紧怀抱安抚她。

    侧躺姿势,单手点开屏幕,是霍靳墨发来的短信。

    寥寥两行字,他眼神一凛。

    几秒沉默,又给秦淮发了一条短息。

    又等了片刻,他将她双手从脖颈上小心翼翼拿开,将她往床里侧挪了挪,给她垫了枕头,又拿了一条薄毯搭在她腰间,附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下床。

    去衣帽间换了一套衣服,出门。

    秦淮将车停在门口。

    见南宫藤匆匆从台阶上走下来,迎上去,将车钥匙递过去,“先生,霍局那边有消息了?”

    “嗯,我现在过去一趟。”他接过车钥匙,又道,“注意主楼任何动静,蓝儿最近情绪不稳定,有事给我打电话。”

    “可是,下午夫人好像又有些不对劲……”秦淮说。

    “怎么回事?”

    秦淮将下午画室所见告诉南宫藤,最后补充道,“我问过佣人了,陌灵小姐好像跟夫人发生了争执……”

    “她果然不死心。”南宫藤拳头捏的铁紧,“多注意她的动向,尤其主刀医生陈铭,我会让靳墨彻查。”

    “是。”

    园林会所。

    南宫藤推开房间门,一股烟味铺天盖地而来,呛人鼻息。

    光线昏暗,他走进去。

    却见霍靳墨颓靠沙发,嘴角噙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可见脸色不咋地,好像别人欠他百儿八十万似的。

    南宫藤不禁地皱起眉头。

    走到沙发旁坐下,抬脚,踢了踢霍靳墨横在茶几上一双笔直大长腿,薄唇微抿,“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霍靳墨抬手将烟夹在指间,喥一下烟,放落双腿,坐直身体,又吸了一口,将烟捻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转头,看着双腿交叠沉坐一旁单人沙发的南宫藤,啧了下嘴,“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叫你出来?”

    南宫藤睨他一眼,“我不能离开太久。”

    “一招被蛇咬了?放心,丫头在家又丢不了。”

    “母亲随时会醒,还有林姨和陌灵也在……”

    “呃……”霍靳墨唯有扶额,头疼的厉害,是为南宫藤头疼,叹了一口气,“南瓜,你的事情也太多了吧!我劝你还是剃度出家吧,远离红尘事外,皈依我佛,四大皆空。”

    南宫藤唇角一抽,狠狠地踹去一脚,“滚蛋!没正事我走了,免得影响你一个人苦大仇深!”

    “靠!我哪儿苦大仇深了?”霍靳墨瞪他。

    这人眼睛真毒。

    南宫藤一个脑袋两个大,懒得跟他磨嘴皮子,起身要走。

    霍靳墨咬牙,从沙发里侧一个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扔给他,“我查了近两年所有海关旅客记录,根本没有陌灵这个名字。”

    “不可能。”南宫藤皱眉,垂眸,粗略浏览了一遍手中几页资料,突然,目光定在一页护照信息一张照片上,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莎丽?”

    霍靳墨双手交叠,垫在后脑勺,靠在沙发靠背,神情凝重,“陌灵用的就是这个名字是从耶撒归国。”

    南宫藤目光继续往下扫,视线黏在归国日期,脑子嗡了一声,“她在我和蓝儿婚后两个月就已归国?”

    “从资料上显示是这样没错。”霍靳墨皱眉,“你上次对送快递骑摩托车女人的怀疑,看来并非空穴来风,我又看了几遍那个监控视频,那个人身型轮廓的确像陌灵。”

    “可是,她的眼睛……我查过,是真的失明。”突然,脑中亮光一闪,他扭头,看向霍靳墨,“陌灵在耶撒这个国家的信息能不能查到?或是,这些年她在那里做过什么?是怎么生活的?当年任务出事就在耶撒……”

    霍靳墨摇头,“耶撒虽是小地方,但一直不太平,各国混杂人太多,查一个人真的很难,要不你联系一下以前国际刑警组织的队员……”

    南宫藤长眸一眯,“你是说雷格?”

    “其他警员也可以……雷格以前不是一直爱慕陌灵吗?或许,他有所关注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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