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那股子久违的味道,充斥味蕾,竟让她眼眶酸酸的想哭。

    安然正沉浸在思念爷爷的情绪里不可自拔,却忽听见一个颇富磁性的声音传来:“你吃的什么?”

    安然愣了一下,急忙抬头,窗外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一袭青衫,头上戴着一顶黑巾凉帽,正好站在月色里,月光打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五官隐在光影里,看不清晰。

    不过,安然猜着这般挺拔的男子,应该不会是个丑八怪吧,等他走近了些,看清他的脸,安然才真的理解清俊二字的意义,这男人真把儒雅清俊诠释到了极致,便自己这样不好色的,都不觉愣了一下,下意识答应了一句:“苜蓿饼。”

    ☆、第 18 章 油泼辣子面

    “苜蓿?记得《唐摭言》上曾言 :朝旭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莫非就是这个?”男子的声音颇赋磁性,从他嘴里念出这几句来,很有几分韵味。

    安然看过这个典故,大概意思是说穷的盘子里只有苜蓿,苜蓿本是牲口吃的东西,随处可见,于野草无异,后世便常用来比喻居官清廉,东坡居士也曾有诗句云:“久陪方丈曼陀雨,羞对先生苜蓿盘。”后来给爷爷再做苜蓿饼,安然都称苜蓿盘,被爷爷收录到安记的新食单中,用以告诉安家后代子孙知足常乐。

    倒是不想这男人竟随口便能说出来,可见不是只识字这么简单,那么,这男人是谁?这时候跑到大厨房来做什么?安然打量猜疑的目光相当明显,男人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迈步走过来,站在窗外,没看安然,却盯着盘子里的苜蓿饼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了一角吃起来,一角苜蓿饼吃完,又拿了一角。

    当他的手第三次伸向盘子,安然蹭一下把盘子拿到了一边儿:“我说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我费了半天劲才做好的,也只吃了一角,你倒好,打算包圆啊,还有,你是谁啊?这时候跑大厨房来做什么?便你是府里的管事,大厨房也不能随便进来的,这是府里的规矩。”

    安然见他衣着打扮平常,就猜他是哪儿的管事,不过,若是管事半夜跑这儿做什么?听干娘说过,安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有十几位呢,有能捞上油水的,也有干巴巴什么都捞不着的,这位难道是跑来偷嘴的?

    想到此,声音不免大了起来:“想来你也知道大厨房的规矩,不许外人进来……”安然话没说完就见男人嘘一声,神秘秘的道:“小声点儿,我不过是饿了来找点儿吃的,这大厨房的规矩再大,这里只有你我,这会儿又是半夜三更,只你不大声喊叫,谁知道我在这儿,更何况……”说到此却并未往下说,目光落在装苜蓿饼的盘子上,那意思是,你不也偷吃了?

    安然不禁翻了白眼,自己是大厨房的帮厨,一天都没吃饭,鼓捣个苜蓿饼能算偷吃吗,没好气的道:“厨子不叫偷吃懂不懂?这叫尝。”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遭:“你是大厨房的厨子?”

    安然咳嗽了一声:“那个,目前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

    安然觉得,凭自己的手艺,怎么也能在大厨房混个二火三火的吧,不可能永远帮厨,不想,男人嗤一声笑了:“那就是说现在还不是,所以,你也是偷吃,你我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这男人白瞎了一副好模样儿,竟是个刁嘴不饶人的,一点儿男人的气度都没有,激的安然脾气上来:“我就偷吃了,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就自己做,这是我的,没你什么事儿。”说着,也不走门,撑着窗台跳到了外头,抱着苜蓿饼,靠在廊子上吃了起来。

    琢磨刁嘴男自己没趣,肯定就走了,便用余光盯着他,不想,男人并未离开,反而走了进去,从缸里舀了面粉开始和面。

    安然愣了愣,这男人的手法相当熟练,面团在他手里甩上甩下,花样百出,安然不禁撇撇嘴,卖弄个屁啊,当谁不会呢,不过,他这一手露出来,安然倒更疑惑起来,这是哪儿的管事啊,瞧和面擀面的利落劲儿,倒像面案上的?

    正想着,刁嘴男已经擀好了面条,正在切萝卜丝,青蒜,姜,葱白切碎,然后开始煮面,面煮好,过水,寻了两个大海碗装起来,放到一边儿,安然见他找出辣椒碾碎放到面上,暗道,莫非这儿男人想做油泼辣子面,倒真是个会吃的。

    油泼辣子面是西安最著名的面食,好吃易做,省时间,以前在外厨房自己还想过呢,可惜外厨房没有辣椒,也只能作罢,倒真想不到,这刁嘴男会做,而且,看他拨开灶火,锅里烧油的手法,颇为地道,真有两下子。

    一阵扑鼻的辣香飘过来,安然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真是异常怀念的味道啊,闻见这冲鼻子的香味,顿觉嘴里的苜蓿饼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正想一会儿等这男人走了,自己也做一碗解解馋,不想,男人却开口招呼她:“用一碗面换你一半苜蓿饼,还算公平吧?”

    安然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觉这男人还算有那么点儿风度,人家都给自己台阶了,就别端着了,更何况,这男人说的是,这里就他们俩,半夜三更,能找到个一起吃东西的食友,也算缘分,遂点点头。

    两人也不用桌子,一边一个坐在廊子两头,吃苜蓿饼配油泼辣子面,这种吃法着实不搭,可配上今晚的月色跟漫天星光,竟也觉美味非常。

    不得不说,这男人做的面相当地道,油泼辣子面,除了面条要劲道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油温,油温过高,则容易有焦糊味,油温过低,激发不出辣子的香味儿,所以,要不高不低刚刚好才行,做碗油泼辣子面不难,要做好却并不容易,这男人倒是个内行,莫非也是厨子?

    想到此,安然抹了抹嘴,看着他道:“你在府里当差?”

    男人摇了摇头:“我不在府里,我在外头的安记酒楼。”

    安然恍然,怪不得这家伙手艺不差呢:“你是安记酒楼的厨子?瞧着可不像。”

    男人笑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打量她一遭:“你瞧着也不像个厨娘。”

    安然摇摇头:“你眼光有点儿差,我真是厨子。”安然不禁侧头看了看,天上群星闪耀,璀璨如晶亮的钻石,铺满整个夜空,如此美丽,却也如此陌生,不知安记如何了?安家的烹饪学校如何了?还有她那些亲人,朋友,同事,学生,还有,损友林杏儿,失去自己这个让她没事儿就吐槽几句的闺蜜,是不是异常寂寞。

    这里是大燕,穿来这么久,昨儿听干娘说才知道,而这个大燕是哪儿?安然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也只知道战国七雄里有个燕国,而这里是冀州,冀州就是河北呗,古称燕赵之地是不就是这里?自己的地理历史知识实在匮乏,就一个大燕,一个冀州就把自己的脑子整成了一锅糨子,自己就是个厨子啊,非让她想这么专业的东西,也太强人所难了。

    忽听对面男人开口:“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亏自己刚才还被他的模样儿气韵,唬了一下子,原来是个大俗人,如此夜色说什么话啊,懂不懂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男人却仿佛颇有聊天的兴致:“你是新来的?以前怎没见过你?”

    安然看了他一眼:“看来你以前也没少进来偷吃。”

    男人笑了起来:“作甚说的如此难听,兴之所至顺便果腹罢了。”

    安然嗤一声:“算了吧,就你刚才的熟悉的样儿,可不是来了一两次能做到的,而且,照你这么说,若这府里人人都兴之所至顺便果腹,恐怕这大厨房早成大食堂了。”站起来把碗收进去洗了放好,出来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你若不走,回头让人抓了,可没我什么事儿。”说着,转身往角门走去。

    感觉男人也站起来,在自己后头跟着,安然暗暗松了口气,说是没她什么事儿,真要这家伙让人抓了现行,回头把自己招出来,也是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角门,安然把门锁上,看了男人一眼:“你不走?”男人目光一闪,仿佛有一丝期待:“你不怕?”

    安然疑惑的看着他:“怕什么?”

    “鬼啊,半夜三更到处黑漆漆的,你就不怕有鬼。”

    安然切一声:“这世上哪来的鬼,不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便真有鬼,我也未做亏心事,怕他做什么。”说完,也不管他,径自去了。

    都走出十几步了,眼瞅就跨过前头的小门,忽听身后男人说了句:“我是安记酒楼的管事安子和。”人家都报上大名了,貌似自己也不能太吝啬,想到此,安然回身简单说了句:“我叫安然。”撂下话便过小门走了。

    安然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隐约听见外头已经敲了三更鼓,屋门外两只带盖的木桶,想来是刘喜儿提过来的热水,让她洗澡用的,如今早已冷了,有心不洗,可自己今儿忙活了一天,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还有股子油烟子味儿,这么着躺下哪能睡不着。

    也不好再去麻烦刘喜儿,便凑合着用冷水洗了战斗澡,头发只能明儿再说了,虽说春天了,夜里也凉,安然又用的凉水,洗完了钻进被窝,半天才暖和过来,却忽想起今儿大厨房遇上的男人,他说是安记酒楼的管事,叫安子和,一个管事会有这样的气韵,会随口便说出苜蓿盘的出处吗?

    刚不觉得,这一躺下来细想,便觉有些不对劲儿,忽想起干娘说二哥就在冀州府安记酒楼当跑堂,定然知道管事的底细,明儿去问问干娘便知真假了。

    安然胡思乱想,越发睡不着,迷瞪了一会儿,天就蒙蒙亮了,想着昨儿回来的晚,未去外厨房跟干娘说说话儿,不定干娘多担心呢,索性起来洗了脸,收拾好自己,去了外厨房。

    半截正遇上干娘遣来叫她的刘喜儿,两人一道便一道来了,柳大娘心里惦记着安然,这一宿也是没睡好,这会儿见安然来了,忙问:“刘喜儿给你提水过去的时候,已过了亥时,说你还没回来,怎回来的这么晚?”

    安然:“昨儿收拾灶房,等收拾完已经半夜了,便回来的晚了。”

    柳大娘摸了摸她的脸心疼的道:“瞧这眼底的黑青,总这么熬着,身子要坏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外厨房呢,好歹能睡个囫囵觉。”

    安然笑道:“娘别担心,府里宴客的时候大厨房才会忙,平常日子格外清闲呢,昨儿是我刚去想收拾干净些,往后不会这么晚了。”

    柳大娘这才松了口气:“你也不用事事要强,能进大厨房给赵大厨帮厨已是了不得的本事了,比你两个哥哥可强远了呢。”

    提起两个哥哥,安然想起安子和来低声道:“娘,昨儿您说二哥在咱们在冀州府的安记酒楼里当差,那娘知不知道安记酒楼的管事?”

    柳大娘点点头:“提起这位安记酒楼的管事可不寻常呢,听说是个有学问的秀才,以前进京赶考过几回,后来落了第,因跟咱们老爷同宗同族沾着亲,大老爷惜才,便成了咱们安记酒楼的管事。”

    安然:“干娘可见过他?”

    柳大娘:“倒是见过两回,生的儒雅清俊,好个称头的模样儿呢,有学问,有模样儿,有本事,可就是直到如今,都没娶媳妇儿,满冀州府的媒婆都盯着呢,不知说了多少好姑娘,可就是不应,耗到如今都二十五了吧,可把媒人婆急坏了,都说他这是要等天上的仙女下凡呢。”

    干娘说的跟自己昨儿见的是一个人吗,干娘嘴里的人是个孤冷清高的读书人啊,昨儿那个安子和虽说也有些学问,模样也不差,可那个性子,怎么想也跟孤冷清高沾不上边,或许一开始有点儿这意思,接触的时候长些,便觉那人有些说不出的痞气,还是说自己先入为主,对他有偏见的缘故:“干娘可知这位管事叫什么?”

    “知道,知道,叫安子和。”柳大娘说完,不禁仔细端详她了她一会儿:“丫头,你不是瞧上安子和了吧,说起来,你跟他这年龄模样儿也算般配,只不过……”

    安然见干娘竟然说起了这个,不禁愕然,忙道:“娘想哪儿去了?”

    柳大娘笑道:“你也别害臊,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都十六了,论说也该找婆家了,只可惜如今在府里,不过,你也别着急,等娘存两年钱,把你赎出去,到时候就凭我闺女的本事,模样儿,那些长得俊有本事的小伙儿还不可劲儿的挑。”

    柳大娘说的安然小脸通红:“娘,您这越说越离谱了,不跟您说了,我去大厨房了。”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柳大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还害臊了。”

    旁边马大脚道:“可是,人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大娘的闺女,也没这么说婆家的,姑娘家脸皮薄,能不害臊吗 ,这话得娘俩儿背着人慢慢的说方妥当。”

    焦大娘凑过来道:“柳姐姐,我这儿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柳大娘白了她一眼:“平常日子都是个直肠子,这会儿倒会藏着掖着了,这儿也没外人,有什么话儿不能说的,还用得着卖关子不成。”

    焦大娘呵呵笑了两声:“安然丫头虽说忘了前头的事儿,可忘了归忘了,到底算伺候过大老爷的人,有道是烈女不侍二夫,哪能再寻婆家啊,倒不如寻个机会让大老爷收了房,也算功德圆满。”

    柳大娘皱了皱眉:“当初安然能被兰院那位发落到外厨房来,跟大老爷还有什么缘分,你这可是胡说呢?”

    焦大娘摇摇头:“柳姐姐您是糊涂了啊,之前安然那个性子,咱们可都知道,糊涂不说,还把满府里的人得罪了个遍,能有什么好儿,如今您这闺女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啊,之前这丫头的模样儿就是府里出挑的,只是因性子不好才落了的这么个下场,如今重活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性子不说这份手艺谁比得上,咱们大老爷又是个好吃的,只要这丫头在大老爷跟前亮亮手艺,又是这么个模样,就不信大老爷不动心,咱们大老爷可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只要心思用到了,又有前头的情份,收了房不是顺理成章吗,成了姨娘总比嫁外头的粗汉子强。”

    马大脚却摇摇头:“你倒是打算的好,可也不瞧瞧安然如今的脾性,可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攀高枝的丫头了,我这些日子暗里瞧着她,别看这丫头和和气气,却是个有大主意的,你没见莲儿来的时候,她都躲着吗,就是不想出头,不想让大老爷注意到她,这丫头如今早没这份心了。”

    柳大娘点点头:“这话是,安然如今就想出府,或开个馆子,或各处走走看看,拜师学手艺,我今儿说句没王法的话,莫说收房,就算咱们大老爷想明媒正娶,这丫头也不一定乐意呢,更何况,我也不想她再陷进这个泥潭里来,瞧瞧上面那四位,书房那两位,天天就知道争风吃醋变着法儿的讨好大老爷,便穿金戴银山珍海味,这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外头天大地大的,凭安然的手艺性子,寻个妥帖疼人的,两口子恩恩爱爱的过上一辈子,比什么不强,如今我什么都不盼着,就盼着这丫头能舒舒心心的过日子,我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第 19 章 假烧鹅

    “柳姐姐这话说的,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就算嫁个知道疼人的汉子,天天上顿不接下顿的,哪有舒心日子,有指望过好日子,谁愿意挨穷啊,柳姐姐如今怎糊涂了,竟不知怎样是为闺女好了。”

    焦大娘几句话说的柳大娘脸上不大好看,瞧了她一眼:“若不把闺女往火坑里头推是糊涂,那我倒情愿糊涂一辈子,你不也有闺女,既有此心,就等着过好日子吧。”撂下话甩手出去了。

    焦大娘脸色讪讪,也知自己有些着急了,昨儿马大脚提了两家的亲事,她回家跟自己男人闺女一说,两人没一个点头的,她闺女说了句:“才不嫁跑堂的。”甩脸子进屋了。

    她男人瞪着她:“你这婆娘好没成算,那么多人家上赶着说亲,哪家不比柳婆子的二小子强,闺女都没应,怎可能应这么门亲事,那柳婆子还罢了,她男人可就是个在花园子里挑大粪的,家里俩小子一个喂马,一个跑堂,有啥出息,让闺女嫁过去受苦不成。”没头没脸的好一顿数落,逼得焦大娘没法儿,便把安然这档子事跟男人说了。

    她男人听了,脸色倒是好了些,说:“既是大老爷的人,若能收进房里,指望着这个干闺女,将来能谋个好差事,倒也过得去。”

    焦大娘这才来撺掇柳大娘,不想吃了个大窝脖,这会儿看见马大脚,越发觉得她昨儿多事,提什么亲事啊,不禁埋怨道:“你这多嘴多舌的毛病,怎八辈子也改不过来,昨儿要不是你提起来,我何必这么里外不是人。”

    马大脚哪是个脾气好的,一听这话,脸上一酸:“哎呦,你这会儿倒埋怨我了,昨儿是谁上赶着答应的,你也不用埋怨,我知道你那闺女心气儿高,嫌人周和是个跑堂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家焦杏儿的心再高,可惜没运道投个好胎,托生到你肚子里,心气儿再高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能当主子太太不成。”

    这几句话说的可不客气,焦大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好看,外头柳大娘也听了个满耳朵,瞧着以前的情份,不好闹得太僵,便嚷嚷了一句:“没事儿干了,眼瞅就到饭点儿了,还不紧着做饭,就知道嚼舌头根子。”

    两人听见,也不再递话,各自忙活了起来,柳大娘倒暗暗松了口气,本来焦杏儿那丫头自己就瞧不上,昨儿面子拘到哪儿了,不好回绝,如今瞧这意思,焦婆子那男人闺女都不乐意,估摸她也不会再提了,正好称了自己的心。

    这人啊,还是有个平常心的好,虽说日子苦,可也不能为了自己舒坦,就把闺女卖了不是,也不知安然这会儿做什么呢,大厨房有没人挤兑她,认了这么个闺女倒越发牵肠挂肚起来。

    ,安然这会儿没人挤兑,正收拾猪肠子呢,也不知那位穷折腾的大老爷昨儿回没回来,今儿一早倒是瞧见送了一笼包子几样精细面食出去,不知是大老爷吃,还是那几位姨娘点名儿要的,这些自然不用大厨亲自动手,自己也就跟着闲下来。

    正想今儿横竖没事,不如去俞大娘哪儿帮帮忙,别瞧俞大娘就是个管着杂役的小头目,可干娘儿前儿说的那些,安然可都记着呢,那位张大娘的亲哥是管着花园子的,干娘一直想给干爹谋个好些的差事,这不正对上岔口,自己在大厨房跟张大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是个现成的门路。

    还有俞婆子的男人是安记酒楼的小管事,不指望给二哥哥换个差事,若是能垫上句话儿,怎么也能照应着些。

    说起安记酒楼,安然忽想起昨儿夜里那个男人,也不知这冀州的安记酒楼有几个,安子和管的是不是就是二哥哥当差的地儿。

    却又一想,便是又如何,自己跟安子和不过就吃了碗面,外加几块苜蓿饼,哪算什么交情,认真说,都不能算认识,昨儿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与其想他,还不如跟俞大娘张大娘打好关系套套交情。

    有了这个念头,刚要往后头井台上去,忽就见赵大厨那张毛茸茸的大脸探了进来,大脑袋左右看了看,盯着安然看了一会儿:“会不会收拾猪肠子?”

    安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大胡子便说了一句:“那跟我走吧。”安然便跟着大胡子出了大厨房,到了前儿张大娘指给她的那个对着一丛翠竹的清幽小院。

    说是御厨郑老爷子跟高赵两位大厨住的院子,安然一进院还没等打量小院呢,大胡子就指了指那边一盆猪肠子:“把那个收拾了,一会儿做秘制七寸。”

    见安然还愣着,不禁皱了皱眉:“还愣着干什么,一会儿师傅老人家起来就得吃,快去。”丢下话快步进屋去了。

    安然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位御厨口味够重的,一大早起来就吃这么重口的菜,既然他老人家吃得下去,那自己就弄吧,不就洗猪大肠吗,想着,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那一盆猪大肠。

    心里也纳闷,这位老人多大胃口啊,能吃的了这一盆猪大肠。

    刚赵大厨说的秘制七寸,安然知道属于粤菜的家常菜,有个俗名叫假烧鹅,过去人穷,买不起烧鹅就用猪大肠,把便宜的猪大肠做出烧鹅的味道来,这就是老百姓的智慧,比任何顶级大厨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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