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不为所动,她厌恶的扯出被吴老夫人抱着的左腿,说道:“怎么了,老夫人想要我反过来跪地向你赔罪?盂兰盆会惨案之后,整个大明的人知道吴家人不慈,你偏疼陈氏继母这个亲侄女,默认坐视她害我们姐弟二人。但是今日——”

    吴敏手指着一个媳妇子问道:“我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媳妇子连连摇头说道:“没有,小姐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吴敏又问:“老夫人做的小衣服怎么落进火盆里了?”

    媳妇子说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又熬夜做衣服,眼神不好,手也抖,衣服没拿稳,就掉进火盆里了。”

    吴老夫人几乎要当场气绝,没错,这四周全是吴敏的人,不是她的靖海侯府,原本她也带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进府,可是这三人进府的当晚,就上吐下泻几乎赔进去半条命,被魏国公夫人抬出去了送到乡下田庄去了,不知死活,她斗胆去问魏国公夫人这三人怎么了,何时能回来,魏国公夫人说这三人千里迢迢来到金陵,水土不服,已经拿着盘缠回晋江了。

    吴老夫人孤家寡人在瞻园,孤掌难鸣,居然被亲孙女指鹿为马,踩在脚底下,她悲痛加上愤怒,却又上天无路、告地无门,这日子过的,比在泉州清苦的日子还要难受百倍,在泉州老家,吴家的族人还无人敢如此羞辱折磨她。

    吴老夫人坐地哭号撒泼道:“哎哟!我的天啊,亲孙女如此无情,我还有什么活头,不如此刻死了好啊!夫君啊,儿子啊,你们快来看看,我们吴家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女来啊!”

    吴敏冷笑道:“是要寻死吗?好吧,我就成全老夫人了。”

    吴敏命人拿了一把剪刀,一杯黑漆漆的汤药,并一匹红绫搁在吴老夫人面前,“刀刃、毒【药、红绫一应俱全,都能留下全尸,您选一样吧,果真今日就能瞑目了呢。”

    吴老夫人气得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你——你真要逼死我?不到一月就是你的婚期,我若死了,你休想嫁出去!热孝期间嫁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吴敏冷哼一声,说道:“祖母死,孙女守孝一年,后年我照样穿上嫁衣,风光出嫁,我的郎君是南直隶解元呢,将来当状元夫人,谁能有我风光?再说了——”

    门口的丫鬟给吴敏使了个眼色,吴敏会意,继续刺激着吴老夫人,“都在棺材里躺着,寒冬腊月的,一月前死和一个月后区别也不大啊,你死则死矣,我秘不发丧,先办完婚礼就是了。”

    “你这个不孝女!我今日便要替吴家清理门户!”吴老夫人气得拿起剪刀,冲向吴敏,丫鬟婆子都没来拉,吴敏转身往门口跑去,叫道:“救命啊,老夫人要杀我!”

    吴老夫人急红了眼,一直追到了门口,蓦地被一个人拦住,夺了剪刀,还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欺负我母亲还不够,如今又要伤我姐姐!她正月就要出嫁了,你要她带着一身伤上花轿吗?”

    来人“恰好”正是吴讷,吴老夫人是玩宅斗的高手,深知被吴敏算计了,她赶紧叫冤屈,说吴敏想要逼死她,吴讷不信,吴老夫人指着剪刀、红绫、毒【药,说这些都是证据。

    徐敏走过去,将毒【药一饮而尽,说道:“这是泡的浓浓的普洱茶,我用来提神消食用的,至于剪刀和红绫——我即将出嫁,做些女红难道也是错?老夫人,我婚期将近,您污蔑我大不孝,要逼死亲祖母是何用意?您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吴老夫人看着吴敏吴讷厌恶的眼神,顿时知大势已去,当场吐血晕倒了。

    吴敏要的就是吴老夫人一病不起的效果,一想到成亲那日李鱼和她要对这个恶毒冷血无情的老夫人跪拜,她就觉得恶心,势必除之而后快。

    且说金陵城最大的豪门正在上演一场家庭伦理狗血大戏,隔着好几个海洋和无数岛屿的地方,有个叫做巴托维娅(现在的印尼首都雅加达)大型港口贸易城市,掌握着整个香料群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就在此设立,他们是这个群岛岛国的无冕之王,在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的豪宅里,也正在上演着一场狗血家族夺产大戏。

    科恩摇着郁金玻璃杯中的葡萄美酒,对唯一的贵客说道:“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竹小姐。”

    贵客瞥了一眼几乎被精致蕾丝花边和硕大的钻石包裹住的、打扮的像人偶娃娃般似的贵小姐,呲笑道:“我记得两天前,这位竹小姐还是你专门翻译收集大明国资料的秘书。”

    科恩笑道:“只要你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推选我为公司首席董事之一,我想你会活着参加我和竹小姐的婚礼。”

    贵客轻蔑一笑,“是嘛,我要是不签呢?”

    “这个嘛。”科恩站起身来,绅士的帮着竹小姐抽开椅子,说道:“亲爱的,待会场面会比较血腥,不适合女士在场。”

    竹小姐乖巧懂事的站起来,温言道:“我在花园等你。”

    又对贵客说道:“弗兰克斯阁下,您考虑一下吧,签字很容易,几乎没有人能熬过我未婚夫的皮鞭。”

    科恩哈哈大笑,从墙壁上取下马鞭,刚一转身,就看见未婚妻手里拿着一把大马士革匕首,她轻轻一笑,挥着匕首割断了未婚夫的咽喉。

    ☆、第88章 竹小姐砍断烂桃花,回故土先入北大年

    颈血如喷泉般的涌出来,科恩瞪大眼睛,徒劳的捂着脖子,居然还能从喉咙里含含糊糊说出一个词汇来,“为什么?”

    沈今竹拿起一片雪白的餐布擦去□□刃上的血迹,嫌恶的将染血的餐布扔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说道:“因为我不想染上梅【毒。”

    科恩的眼里喷出一股怨毒来,伸出血手踉跄的要抓住玩偶娃娃般的未婚妻,沈今竹后退一步,抡起结实的橡木椅子将科恩打翻在地,厚实的地毯掩饰了倒地的闷响,科恩在地毯上抽搐几下,彻底咽气了,沈今竹看着未婚夫面目扭曲的死相,蹙眉又从餐桌上扯下一条餐布甩在他的脸上,不想再看见这张可恶的脸。

    巴利维亚的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偌大的餐厅里,唯一的客人弗朗科斯笑道:“找钥匙解开我的脚镣吧,我会信守承诺,带你离开巴达维亚。我是绅士,不会欺骗女士的。”

    沈今竹戴上纯白的蕾丝手套,一脸嫌弃的样子从科恩的腰链里扯下一只金镶红宝石的怀表,打开怀表,里头放着一把钥匙,沈今竹将脱下手套,拿着钥匙打开餐厅壁炉处的暗格抽屉,将整个抽屉的物品都倒在餐桌上,拿起一串串钥匙试着弗朗科斯的脚镣,这脚镣重达五十斤,可怜的弗朗科斯今年恰好五十岁了,他身形稍显瘦小,拖着如此沉重的脚镣,移动一步都很艰难,更谈不上逃跑了。

    咯噔!试了第五把钥匙,脚镣终于打开了,沈今竹将一柄用v来串联字母o和c,上头还有个a的旗帜伸出窗外摇了两下,将这面代表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插在窗台上。复又跑到壁炉前转动了烛台,轰隆隆从壁炉下面让出一个地道来,沈今竹朝着重获自由的弗朗科斯招手道:“你的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快进地道避一避,我知道你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绅士之一,还是首席董事,科恩不过是你们任命的总督,但我们大明有句古话,叫做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座城堡全都是他的心腹,你的人想要攻进来,恐怕要费些周折。”

    弗朗科斯已经被脚镣锁在餐厅快一个月了,吃喝拉撒全都在此,差不多忘记了如何走路,他笨拙的扶着餐桌,如婴儿一般挪动着步伐前进着,走到餐桌的尽头,再无任何可以扶持的东西了,他鼓足勇气放开手脚往前迈步,扑通一声闷响摔了个狗啃地毯,沈今竹叹了一口气,跑过去伸手欲扶他进地道,还没碰到他的肩膀呢,就害怕似的瑟缩回去了,问道:“弗朗科斯先生,您有没有得梅【毒?”

    弗朗科斯呵呵一笑,说道:“年轻的时候,我可怜的妻子难产,母子两个都去见了上帝,我一直没有再婚。以前的情人是我在阿姆斯特丹的公司,现在情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我将毕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事业,你说我有没有梅【毒?”

    荷兰东印度是荷兰几个城市的大公司联合组成的,并通过荷兰国会取得了东起好望角,西到南美洲最南端麦哲伦航线的十年垄断经营权。荷兰国会发布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特许状》中,该公司可以在阿姆斯特丹交易所发行股票,股票可以交易,能够招募军队、在海外殖民、建立城堡、设立法庭、和外国签订条约,代表荷兰进行外交活动的超级大公司。

    公司的标志voc上面那个字母a,指的就是总部阿姆斯特丹了,几个城市的大型航海贸易公司组成了七十六人的董事委员会操纵着这个掌控整个世界航海贸易几乎半壁江山的超级大公司,公司一共七个商部,其中从阿姆斯特丹商部出来的董事占据主导地位。而每次主导董事会议、决定公司重大决策的董事会议只有十七人,所以会议也叫做“十七绅士”会议。

    影响全球的“十七绅士”中,来自阿姆斯特丹商部的董事有八名、泽兰商部的董事四名、其他的规模较小的商部各一名,这位弗朗科斯就是“十七绅士”之一,是其中的首席董事,也是荷兰东印度的大股东之一了(注:本文关于这家公司的原始数据资料,基本都来自于荷兰人费莫写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一书,此书和某度百科的描述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荷兰国会对公司的授权年限、十七绅士的构成和身份等等,舟觉得荷兰自己人写的应该比较真实一些)。

    沈今竹在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的总督府也待了近三年了,对这位传说中的工作狂人弗朗科斯也略有所闻,心想这个老头应该是干净的吧——至少身体是,于是伸手扶着他向地道走去,路过科恩的尸体时,弗朗科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蹲下身体,将科恩喉结处满是鲜血的的黑色燕尾领结摆正了,目光的怨恨渐渐淡去,反而更多的是怜悯还有惋惜。

    深知内情的沈今竹说道:“弗朗科斯先生,我很遗憾。”

    弗朗科斯没有子女,总督科恩是算是他的原房堂侄,也是他一手教导和提携到公司的,科恩也确实表现出了他的聪明、勇敢和胆识,伯父弗朗科斯将侄儿科恩推到了公司总督的位置,成为整个香料群岛甚至整条航线的主宰人物,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科恩的总督任期将至,即将召开的“十七绅士”董事会议会认命新的总督,从传出的风声来看,科恩肯定得不到第三次连任,因为他的亲堂叔都投了反对票。

    野心勃勃的科恩干脆走了一步险棋,他写信热情邀请了“十七绅士”之一的堂伯父弗朗科斯从阿姆斯特丹来到巴利维亚,杀掉了他所有的随从,然后将其□□在总督府,逼迫他签下股权转让和接替首席董事的遗嘱。但是他的未婚妻沈今竹却背叛了他,偷偷和弗朗科斯达成了协议,将弗朗科斯被囚禁的消息放出去,暗中和营救他的雇佣军队定下计划,并亲手结果了未婚夫科恩,在总督府上演了一场家庭夺产论理狗血反转大戏。

    弗朗科斯叹了一口气,重新搭着沈今竹的手站起来,不再看浑身浴血的堂侄科恩,说道:“其实我的遗嘱已经写好了,就在阿姆斯特丹的律师那里,如果我去世,科恩将得到我所有的遗产,其中就包括东印度公司的股票、首席董事的位置,可惜——”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密集的炮声和枪声,紧闭的餐厅大门外有人在撞门,还大声叫道:“总督先生!你还好吗?有人打进来了!您赶快躲避!”

    沈今竹赶紧扶着弗朗科斯进了地道,合上机括,封闭了入口,点燃一盏银质烛台上的蜡烛,沿着地道楼梯往下走去。

    弗朗科斯的腿脚渐渐恢复了灵敏,可以扶着栏杆跟上沈今竹的脚步了,枪声隔着墙壁都清晰可闻,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问道:“我们在这里安全吗?被科恩的人找到怎么办?”

    沈今竹扬了扬餐布包裹的一堆钥匙,说道:“科恩是个人品卑劣、多疑的人,他谁都不相信,保险柜藏在那里,总督府机关地道位置所在,包括钥匙都只有他一人知道藏在那里,所以我们在这里暂时安全的。”

    弗朗科斯问道:“可是在你面前,科恩几乎没有秘密。”

    沈今竹笑了笑,说道:“因为科恩觉得他可以掌控我,而且我一旦离开他的庇护,就活不成了,或者被掠进巴利维亚的妓【院里做一个高级妓【女。他真的太不了解我了,对于我而言,和他结婚,就是做他一个人的妓【女,其实和在妓【院做许多人的妓【女,真的没有区别。没有尊严,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哪怕是当总督夫人呢,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况且科恩是个占有欲大的变态的男人,他在巴利维亚做了八年总督,一共娶过三任妻子,每一个妻子都被他传染了梅【毒死亡,他明知妻子有病,却拒绝让医生给妻子检查身体,说医生的触碰会让妻子变得不纯洁!我去年亲眼看见他的第三任妻子躺在床上,从一个金发碧眼、天使般的少女,慢慢烂成了一摊脓水,可怜的夫人还没咽气呢,科恩就命人把她抬进棺材里,放火焚烧成灰烬,那个场面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弗朗科斯沉默片刻,叹道:“这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宿命啊,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恶魔般的后代,可能是祖先做过海盗,杀了太多人,家族被诅咒的缘故。”

    沈今竹讽刺一笑,说道:“科恩如此残暴,弗朗科斯先生就觉得自己是圣人了吗?你们东印度公司在大明海岸四处掠夺人口,成年男子送到香料群岛开辟新的种植园,和非洲的黑奴一起种植豆蔻和丁香,妇女和儿童被掠到巴利维亚做妓【女和奴仆。台湾就更不必说了,你们已经掌控了整个岛屿,所有人都是你们的奴隶。”

    弗朗科斯更长时间的沉默,说道:“我们东印度公司几次要求和大明通商,均被拒绝了,但是你们

    大明却容许我们的竞争对手葡萄牙人占据了澳门做生意,葡萄牙人几乎垄断了整个大明的丝绸和瓷瓶贸易,我们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你们拒绝我们伸出的和平之手,我们就要用炮火来轰开和谈通商的大门,让你们重视和尊重我们。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渐渐衰落了,我们荷兰人才是海上马车夫,和我们合作,才能给大明带来更大的利益。”

    “是吗?”沈今竹冷笑道:“合作除了亮出自己的实力,让对方认识到你们是值得重视和尊敬的合作伙伴,同样也需要诚意吧,你们表达诚意的方式,就是攻占台湾,把那里也变成你们的殖民地吗?”

    弗朗科斯笑道:“竹小姐,您对生意还有政治的想法和态度太过理想化了,这两样东西的本质就是丑陋而且罪恶的,所有的金钱和权力都是沾着充满恶臭的鲜血。掌控这两样东西的主宰为了让民众更容易接受,让他们变成顺民,服从他们的统治,用了各种方式粉饰权力和金钱。我们西方用的是各种宗教,你们大明用的是儒家的学说,其实他们从本质上一样的,不同的是你们儒家宣扬的是融合,而我们信仰的是铁和血的征服。”

    “竹小姐,你们女人是天生情绪化和理想主义的种群,不适合生意和政治,因为这两样东西实质上是在和魔鬼做交易,你会慢慢丧失人性,变得魔性。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和政治家,不能完全丧失人性,变成彻彻底底的魔鬼,成功的商人和君主都是半人半魔的,在地狱和人间来回漫步,极少有人能够承受这种压力。像您这样美丽聪明的女人完全可以在丈夫和父亲的庇护下过着富足悠闲的人生,每天下午和贵妇们享受美味精致的下午茶、或者在社交季的夜晚翩翩起舞、开沙龙谈论哲学和艺术。竹小姐,上帝在制造男人和女人时,就已经指明了他们的分工,男人争夺财富和权力,女人照顾家庭繁衍后代,谁都不能代替谁。”

    “竹小姐,我很感激您的勇敢和帮助,您救了我的性命,除掉了科恩,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免于被这个恶魔操纵,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到此为止吧,我会按照约定把您送回大明,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您带回阿姆斯特丹,做您的法律上的保护人,我会委托银行给您成立一笔可观的年金,一辈子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还会给您挑选一个可靠的丈夫,生儿育女,您甚至有可能继承我的遗产——”

    “弗朗科斯先生。”沈今竹打断了老先生的话,笑道:“您不必再说了,您此刻的样子就像圣经里头引诱亚当和夏娃吃苹果的蛇啊。我早就说过了,若不是情之归处,做一个人的妓【女和做许多人的妓【女并无区别,您想当第二个科恩先生吗?”

    言罢,弗朗科斯看见这个装扮的像人偶娃娃般的少女目露一股杀伐杀气,使得他坚信,如果答案是“是”,这个少女手里的大马士革匕首会再次出窍,将他变成第二个被割断咽喉的科恩。

    好像很有趣呢,看着眼前古怪坚强、神秘美丽的东方少女,弗朗科斯兴奋的好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他笑道:“我听话闭嘴,是因为畏惧你手里的匕首,而非服从你的人格。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们为何要强占台湾了吧,要对手重视你、公平的对待你,就要先给他一记痛击,赢得对方的畏惧和重视,你才有资格和筹码和对方谈判。否则一切都是浮云啊!”

    看着这个老头一副嚣张并以教导者自居的样子,沈今竹也跟着哈哈一笑,说道:“刚才您说女人要远离政治和生意,我突然想起了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正如你所说,西班牙和葡萄牙正在衰落,但是她的国家正如日中天,英国东印度公司得到了印度莫卧儿帝国贾汉吉尔的支持,以印度为据点开始扩张,即将是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最大的对手了吧,我看过你们“十七绅士”董事会议的绝密文件,你们正在考虑通过招募刺客的方式除掉这个童贞女王,以消除公司的隐患。呵呵,杀掉这个最强劲的对手,把女人排斥出权力和财富的角逐,就是你们要女人远离政治和生意的手段吗?”(注:本文架空,整个世界史略有改变,真实历史是女王去世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刚刚成立,但是两个国家的贸易争夺战很早就开始了。英国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使得英国海军从此称霸世界近三个世纪,之后凭借着海军的实力和本国工业化的优势,英国崛起,抢走了荷兰人的殖民地,成为日不落帝国,在全球建立霸主地位。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此文架空,架空,架空!)

    弗朗科斯一时被堵的无语了,许久才喃喃道:“这位童贞女王活的太久了,总是不死,她若早点死去,都铎王朝后继无人,我们再暗中用资本挑动英国的内斗,怂恿贵族们争夺英国王位,只需英国大乱十年,我们就能将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个强劲的对手掐死在摇篮里。”

    同样都叫做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是由英国国会和国王控制,是英国政权的公司,严格由政府掌控;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则恰好相反,荷兰脱离西班牙的统治之后,并没有国王,成立的是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群商人反过来控制国会,他们可以操控国公来通过符合公司利益的法案。

    沈今竹走到了一间密室,点燃了里头的火把,从壁橱里头拖出一个衣箱来,拔出似乎还散发着血腥味的匕首,说道:“弗朗科斯先生,请转身。”

    弗朗科斯脸色一白,说道:“竹小姐,您应该明白,如果我没有活着走出总督府,您也别想回到大明。”

    沈今竹展颜一笑,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下,犹如黑夜的精灵一样,“您和您的侄儿科恩一样,都是多疑的人,真是家学渊源啊,我不会对一个老人如何的——算了,您一把年纪了,廉颇老矣,好像不能那啥了,不转就不转吧。”

    言罢,沈今竹回转了刀柄,居然用刀刃指着自己,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的划开洛可可风格繁重蕾丝花边的衣裙,刺啦一声,这件华丽昂贵的裙子生命终结,就像蝴蝶一样飞落在地上,“黑夜的精灵”此刻只穿着一件鲸鱼骨束身内衣和白色天鹅绒长筒袜!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弗朗科斯是个绅士,和他已经被权势和财富引诱的已经完全堕落成魔鬼的侄儿科恩不同,他是个半人半魔成功的工作狂生意人,尚有一半人性的羞耻之心,他赶紧转身,不再看她。

    转身的瞬间,他居然看见沈今竹两条纤细光滑的大腿吊袜带处插着两支新式的短筒手【枪!我的上帝啊,这个少女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弗朗科斯听见后方传来匕首割断鲸鱼骨束身内衣带子的声音,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过了约三分钟,身后神秘的东方少女说道:“可以转身了,弗朗科斯先生。”

    弗朗科斯转身一瞧,只见这个竹小姐已经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贵族男装,头上斜戴着插着羽毛的宽沿呢帽,肩上披着红色的大氅,腰间佩着刀剑和枪【支,赫然是一个有些阴郁气质的美少年。

    “三年了。”沈今竹贪婪的深呼吸着:“终于可以脱掉鲸鱼骨裙撑的束身内衣自由呼吸了,是谁发明这个鬼东西?把这个人绞死一百次都不过分。”

    弗朗科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道:“竹小姐,保持完美优雅的体态是自律有教养的表现,男人和女人都一样,真正的绅士也会通过节食和穿着束身衣来纠正身姿。”

    “反正我是不想穿了。”沈今竹说道,就在这时,总督府的枪声渐渐停歇,墙壁外头响起了某种韵律的鼓点。弗朗科斯仔细数着鼓点的节拍,说道:“我们的人控制了总督府,竹小姐,已经确认安全,我们可以出去了。”

    “跟我来。”沈今竹举着烛台在密道里走了片刻,在一处机括下停步,转动仪表盘三次,每次都停留在不同的刻度,最后轻轻一推,密室轰然打开,居然是一间蒙满了亚麻白布的卧室,从灯柱到四柱大床都蒙着白布,布匹上已经有了薄薄的尘土,好像空了有半年。

    弗朗科斯看着墙壁上少年的画像,微微一怔,说道:“这是科恩的独子威廉的房间吧,他一年前去了英国伊顿公学读书去了,在伦敦给我这个堂祖父写过不少信,我邀请他明年暑假去阿姆斯特丹,和我一道去远东俄罗斯旅行。”

    “嗯。”沈今竹瞥了一眼墙壁上的少年,飞快的移开目光,说道:“威廉是善良的绅士,他教会我你们的语言,把我当做一个人,而不是掠夺来的女奴,真是想象不到,科恩这样的魔鬼,居然能生出威廉这样的天使来,他还说等从伊顿公学毕业回来,就娶我为妻子呢。”

    什么?!弗朗科斯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连他这种半人半魔阿姆斯特丹生意人的三观都被挑战了,结结巴巴说道:“难道威廉信中说的心上人就是你?可是你却答应了他父亲科恩的求婚?然后又杀了他的父亲?”

    沈今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概或许是吧,威廉对每个人都很温和,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年前他去伦敦的前夜,曾经送给我一个红宝石戒指,我看那宝石大小成色也不怎么样,巴利维亚珠宝店铺到处都是,估计他也送给过别的女人。至于我为何要答应他父亲科恩的求婚——科恩是魔鬼,不答应他,他会把我毁掉的。对付这样的魔鬼,只有杀掉他,送他进地狱,我才能安全,才能把你救出来啊。”

    “既然你和他有通信,那就——”沈今竹从口袋里掏呀掏,排出一枚半旧的红宝石戒指,递给弗朗科斯,说道:“帮我把这枚戒指还给给威廉吧,如果他要报杀父之仇,尽管来大明找我,我接受他的决斗,击剑和开【枪都可以。”

    这个神秘的东方少女如此强悍,威廉若真提出决斗,恐怕要死在她的剑下或者枪下。弗朗科斯接过戒指,颤抖双手转动红宝石戒面上的机关,红宝石从戒面上弹开,露出刻着布利德霍夫家族b和h倾斜交叉标记。

    确认了戒指的真伪,弗朗科斯重新合上红宝石,举起戒指问道:“这是我们布利德霍夫家族传世的戒指,象征着家族地位和继承权,威廉将这个戒指送给你,肯定是真心求娶,你真的不要吗?科恩是魔鬼,但威廉是个好孩子,我可以帮你隐瞒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不要。”沈今竹很坚决的说道:“我以前为了生存和尊严,虚情假意的接受了他的戒指,现在不好继续欺骗他,将恩怨彻底了结吧。三年前他父亲的舰队登陆大明沿海一个小渔村,杀害所有的老人,把妇女儿童和壮劳力掠夺到了巴利维亚做奴隶,我就是其中之一,如今我杀了他,是为了自由,也是为了小渔村百姓复仇,我问心无愧。威廉若要杀我,我会毫不犹豫的反击,不会手下留情,这一点也请您转告给他好吗。”

    可怜的威廉,弗朗科斯心里默默为堂孙点了个蜡,收起了戒指,听沈今竹说起她的来历,不禁有些好奇,“竹小姐,您的学识和容貌,并不像从小渔村出来的人。”

    沈今竹笑道:“弗朗科斯先生,您是在试探我的底细吗?呵呵,坦白的说,我在大明不过是个二流贵族的小姐罢了,微不足道的。”

    弗朗科斯笑笑,并不说话。

    次日清晨,海鸥在巴利维亚港口上空成群的飞翔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三艘方尾大船并十艘战舰杨帆驶出港口。

    猎猎海风吹得沈今竹鲜红的大氅鼓胀起来,和甲板平行,已经是冬天了,可这里依旧温暖如春似的,弗朗科斯走上前去,问道:“竹小姐在思恋故土吗?”

    沈今竹点点头,说道“我在想梅花,在我的家乡,现在正是雪中赏梅的时候。”

    “快到了你们大明一家团聚的节日吧,听说叫做过年。我们把这个节日叫做圣诞节。”弗朗科斯感叹万千,“我的堂侄写信邀请我来巴利维亚,说过一个没有风雪的圣诞节,我也刚好想在平安夜告诉科恩我的遗嘱,告诉他我之所以在“十七绅士”董事会上对他第三次连任总督的提案投了反对票,是因为如果做了公司大股东,并继承首席董事的席位,就必须辞掉总督之职。可是他太沉不住气了,想要逼迫我签遗嘱。”

    弗朗科斯拿出家传的红宝石戒指,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你愿意嫁威廉,我昨天说的话依旧有效。”

    沈今竹像躲避毒蛇一样躲着红宝石戒指,说道:“弗朗科斯先生,您别以为我对你们西方世界一无所知,伦敦和巴黎是两个堕落的城市,专门吞噬威廉这样的天使,用我们大明的话说,就是一个大染缸,纯洁的天使也会变成魔鬼,比起巴利维亚,伦敦和巴黎更是梅【毒的天堂啊。”

    弗朗科斯同情的看着沈今竹,暗道:可怜的姑娘,肯定是被梅【毒吓坏了。科恩真是个魔鬼啊。

    十艘战舰护卫着三艘方尾大船在香料群岛间航行着,途径一座满是丁香树的小岛时,两艘挂着葡萄牙国旗的战舰前来示警拦截,弗朗科斯下令战舰包围法国战舰开火,三轮炮火下来,几乎将葡萄牙战舰炸成了碎片,各种皮肤和人种的葡萄牙雇佣军纷纷跳船逃生,弗朗科斯命军队将其俘虏,并强迫俘虏们烧毁了小岛上的丁香种植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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