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心底有了答案。

    作为李世民亲自调教出来的儿子,李治对李世民的了解胜过任何人。

    不说长孙无忌、褚遂良,连自己都看破的问题,李治怎么可能没有看透。

    褚遂良与刘洎争权,但杀人的是李世民。

    刘洎真的必死?

    不一定。

    刘洎的才能自己都能感受的到,何况是李世民?

    刘洎的生死存亡,在于救他的人是谁?为他求情的人是谁?

    如果为他求情的人是原魏王李泰一党的人,那好了,刘洎必死,求情的人,也差不多了。

    但如果求情的人是李治,那刘洎能活。

    真正受了李治的大恩,刘洎才能洗去身上魏王李泰的标签,成为真正李治的人,新晋太子党。

    李治本人是最好的求情选择,只是动刘洎的是褚遂良。

    李治并不在乎褚遂良,但褚遂良背后的长孙无忌是他所忌惮的存在。

    他不能正面硬刚,自己这个死党出来挡刀,再合适不过了。

    想通了这茬,李元瑷笑道:“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怎么救刘相,我已经有计划了。”

    李元瑷在一旁坐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太子要上上心。”

    李治道:“你说!”

    李元瑷道:“是关于佛教的,弘福寺的动荡,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至那日过后,智律向雍州府衙自首,交待了前因后果。

    智律不只交待了自己为了讨得玄奘欢心,对于石磐陀做的一切,还将慧海法师暗中为了与玄奘争权安排自己打入玄奘内部的事情亦说了。

    这一下引发了不小的动荡。

    慧海法师固然比不上玄奘德高望重,却也是长安第一寺庙的方丈,玄奘未归之前,在长安极有名望,信徒亦是不少。

    慧海法师的所作所为无疑给了一个个高呼佛教四大皆空的和尚甩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慧海法师毫无疑问给撤去了方丈的职位,玄奘意外成了最终的得利者,凭借至高无上的威望,成为了弘福寺的方丈。

    “知道!”李治一脸鄙夷,说道:“一群和尚,算计来,算计去的,好不知羞。”

    李元瑷道:“太子莫要小觑了那群和尚,经过我的了解。和尚所谓的因果最是亲民,而且他们传教的方式远比我们国教高明。作为一个外来信仰,佛家能够力压道教并非没有缘由的。你想道教固然会有一些妖僧妖道,可何曾出现动摇国本之事?佛教就做到了,而且还是两次。魏太武帝、北周武帝皆有灭佛之举。若非情况特殊,他们身为君王,何必动摇民心与一信仰教派为敌?”

    “原因无他,即是我华夏国情,适合佛家思想流传。这百姓有信仰,并非坏事。但将信仰变为实际,人人都四大皆空,无欲无求,那还了得?田地还要不要耕种?徭役还要不要服劳?”

    “必须限制入僧籍的要求,以及传道的门槛。免得阿猫阿狗,连四大皆空,十八层地狱是什么都不懂,就满天下的忽悠。信仰无罪,可一旦信徒多了,形成一股能够左右形势的力量,那绝非好事。”

    他只是答应玄奘、昙宗不去计较弘福寺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答应任由佛教这样发展下去。

    李治道:“此事我会处理的。”

    李元瑷觉得这里呆着有些不舍滋味,挥了挥手道:“我去立政殿看看小兕子。”

    他作了一揖,退下去了。

    李治神情复杂,看着那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丝丝愧疚,随即又为森冷所代替,从桌子上取过了一张纸,写了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大大的画了一个叉!

    将纸卷在了一处,丢进了火盆,任由烈火灼烧。

    红艳的火光,照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

    李元瑷走在去立政殿的路上,早有跟长孙无忌这头老狐狸对上的预感,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那么突然。

    平心而论,长孙无忌一点也不坏,对于唐王朝是赤胆忠心,为唐朝立下的功劳,亦无人可比,他的狡猾并非贬义词。

    历史上要是没有长孙无忌,李治没有那么容易坐稳朝局。

    但是权臣与君王之间,矛盾是必然的。

    这无分好坏。

    李治不是一个甘愿为权臣控制的窝囊皇帝,除非长孙无忌甘愿放下一切,告老还乡,不然他们之间必定会针锋相对。

    但让长孙无忌放下一切,又怎么可能?

    别说长孙无忌会不会同意,就算他想开了,李世民也不会同意。

    房玄龄已经上了年岁,什么时候走,谁都无法预料。

    长孙无忌是一群老臣里唯一一个无病无灾的人物,是铁打的托孤辅政大臣,也只有他才能值得李世民信任。

    也就是说,李治、长孙无忌相互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

    胡思乱想间,李元瑷来到了立政殿。

    心思机敏的小兕子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这个“瑷哥哥”情绪上的动荡,并没有吵闹的让他陪自己玩耍,而是在一旁跟他聊着天说这话。

    让小兕子这一开导,李元瑷心情也渐渐好转。

    李治确实没有跟自己说实情,但相比他有意欺骗自己。自己更相信那是他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至少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要跟长孙无忌对上这一情况,道明了危险,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怕倒了自己,只要他在,就有崛起的机会。

    可要是他倒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不就是长孙无忌嘛!他还真能将自己吃了?

    李元瑷相同这点,登时豁然开朗,认真的陪小兕子嬉戏。

    小兕子见自己的瑷哥哥回来了,笑得更加开心了。

    当天夜里,李元瑷就绞尽脑汁,用自己本就不那么利索的词汇量,咬文嚼字的写了一封为刘洎求情的奏章。

    奏章里严明了一点,相信刘洎为人,不会说自比伊尹、霍光这样的话来。

    正式站在了刘洎这边,为他说话了。

    李元瑷的奏章好似石沉大海一般,一连三日都未有反应。

    李元瑷等得焦急,差点就要进宫亲自面圣去李世民跟前求情了。

    但就在第四天,宫里传来了对刘洎的判罚,以出言无状为名,贬刘洎为营州刺史。

    李元瑷闻讯长吐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未吐完,就得到了李世民召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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