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这小间之中的才哥儿见言照清办妥了事情,又回来了,立即将新找到的账本递给言照清。

    “又翻找出两册,记的是这十二年县衙衙役人数,以及跟县衙有关的酒馆饭庄等账目往来。”

    言照清接过,翻动两页,抬眼瞧了一眼帷帐之后的床榻,塌上薄的锦被有个轻微的隆起,轻微得若是不注意看,还以为被子下头没有人。

    “看这账本中所记,这是今年第十二分册,只记了雀州金阊城的酒馆饭庄。我疑心他们的钱财来路不止在雀州,但别的账本在哪儿,这房中一时还找不到。”

    小间十分小,这两日摸索看来,县衙里头倒是处处是藏东西的机关。执金吾才哥儿是找机关的一把好手,带着人将县衙的机关已经破得差不多了,搜出了许多惊喜,但离真正的罪证怕还有些距离。

    “问过她了么?”

    言照清用下巴指一指塌上那个隆起。

    才哥儿觑了一眼,低声道:“没,又昏过去了。你给的药量太大,我估摸着得找个大夫来看。”

    言照清冷笑一声,“死不了的,不是喂了药么?”

    说到喂的药,才哥儿欲言又止,张口两次,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言照清自账本之中瞧他一眼,“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这不像你的性子。”

    才哥儿犹豫了一下,才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那个喂药的法子……”

    不像是要救人,倒像是要杀人。

    才哥儿想起言照清这几日给这小逆贼喂药,都是捏了对方的下巴,再将手掌中的药丸拍耳光似的拍到人家口中,紧接着就顺势捂了人家口鼻,叫人家不得已憋着气咽下去。

    并且……

    他是方才看不下言照清的“暴行”,主动请缨接过喂药的工作之后,才得知原本一天三次、一次一颗的药,前两日叫言照清一顿喂完了。

    难怪人这两日迷瞪瞪昏睡呢,只在方才清醒了一下下,解了言照清的燃眉之急。

    才哥儿尝试跟言照清说,药量一次性过大,恐怕会害了人命。

    言照清莫名其妙,“一次吃一颗,吃三次,跟一次吃三颗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天的量么?”

    才哥儿无言,也不知言照清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依言照清的聪慧,不该是真不知道。或许是故意叫这劫犯昏迷,省得碍事也说不准。

    才哥儿彼时无言,此刻提起,还是无言,说了一半,索性不说了。瞧着被被子一盖,在床上四舍五入等于没有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这人还真是瘦啊,若不是铁链自被下延伸出来,扣在床腿上,他还真以为里头没人呢。

    言照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也不置可否,对一个逆贼,有那个怜香惜玉的必要么?

    但看才哥儿神情,又不是顾忌对方是一个小丫头那么简单。

    “想女儿了?”

    言照清才问完,才哥儿脸上便一愣,冷硬的线条柔和了许多,温柔笑出声来,“说不想是假的,出这一趟远门,也不知道小丫头长高了多少。”

    言照清想到那圆滚滚的团子似的丫头,轻笑出声,“快了,等桂陇的援兵一到,南理的事情处置妥当了,咱们立即启程,带着这丫头先回京。路上用她做饵,说不好还能引来废太子党的人。”

    这个计划,言照清昨夜里曾同几个执金吾商量过,用人做饵,高调返京,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能钓出废太子党大鱼的好计谋。

    言照清此行带来的都是执金吾中的高手,办案多年,经验颇丰,众人第一直觉都是这小丫头对废太子党颇为重要。

    才哥儿在小房中四处看了一阵,顺着蛛丝马迹去找其余账本,踌躇满志叫言照清在房中稍等片刻。

    言照清坐在床榻前的圆桌旁,细致瞧着手中的账本,光是金阊城的一家饭馆截至上个月的进帐,收入就叫言照清咋舌。

    更何况还不止金阊城,也不止一家饭馆?

    酒庄、妓家、书肆,秦自得的账本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告知言照清——废太子党有一位,或是不止一位金算盘。

    也是,做大事,总要钱财支撑的。

    许是言照清郁结翻动账本的声音太大,帷帐后头的床榻上,那一个微微隆起的地方之下,有人叮咛了一声,迷迷瞪瞪地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

    言照清立即谨慎,将账本一合,屏息等着她下头的话。

    方才也是这般,外头鼓声一响,这昏睡之中的小狐狸被惊得在被中一跳,惶惶叫了一声“哥哥”,问还下着雨么?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言照清那会儿顺着她的话答,隔着帷帐看她微微蹙眉,好似抱怨一般呢喃。

    “城里又该发大水了。”

    声音太轻,言照清没听清,撩了帷帐进去,以为她是醒了,在装傻。但坐在塌边一看,却见她仍旧双眼紧闭,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青黑,颤颤动了两下,不动了。

    言照清垂眸探究她的脸色,拿捏不好这是不是这小狐狸的演技。

    恰那时候,有执金吾进来将外头击鼓人的诉求转告。

    他看着的小狐狸皱一皱鼻子,又嘟囔了一句:“哥哥,叫秦伯伯放粮吧,清西村只有一个粮仓,县衙这么多粮……坏了……吃不……”

    后头的话被吞到她肚子里似的,言照清附身将耳附在她唇畔,也没听清。

    县衙中有粮?

    言照清心念一动,凑近小狐狸耳畔,想了一想她的名字,叫阿迷还是阿弥的,低声轻哄似的,蛊惑她:“阿弥,秦伯伯的米粮都放在县衙哪里?”

    小狐狸双眼睁不开一样,用力尝试了几次,在他耳边委屈嘤咛了一声,才道:“后院……”

    复又昏睡过去。

    执金吾顺着她这“后院”二字,在后院找到了存粮的隐蔽地方,里头米粮果然丰富,但按照言照清的意思,给前来求援的,只给了三袋。

    小狐狸一声“哥哥”开头,解了那时候的难题。这会儿又叫“哥哥”,言照清心头又动起来。

    她叫的哥哥是哪位?会不会是李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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