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哭,好好说话!”龙君粗喘了两口气,平下心绪告诉她,“我们辈分不同,如果胡来就是乱伦,会出事的。看来你应该结交些别的朋友了,总和我在一起,以我的个人魅力,想不被我迷倒,太难为你了。本座想想,手上有未婚青年没有,给你介绍一个,等你喜欢上他,就可以对他毛手毛脚不怀好意了。”

    夷波已经感觉到天上的星星都暗了,她垂眼说:“我不要别人,我还小。”

    “连交尾都知道了,还小?”

    她嗫嚅了下,“是干爹告诉我的。”现在想想,当初一时兴起叫了声干爹,简直就是两百年来最错误的决定。那时候只是想攀交情,谁知道最后把自己给套住了。还是阿螺有远见,她早说过会出问题的,自己没放在心上,这下真的不妙了。

    龙君那厢的怒火因为她的一句“干爹告诉我的”,立刻偃旗息鼓了。回忆一下还真是,就是刚才,让新郎官验新妇真身的时候他不小心说溜了嘴,这么一权衡似乎不能怪她。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对这种事有好奇心很正常。自己作为长辈,可以教育和引导,只管骂她能起什么作用?

    他低头反省,“算了,你不懂,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夷波却说:“我要脱离关系。”这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一旦两不相干,就可以去他娘的乱伦了。

    可是龙君似乎并不认可,“就算脱离关系,我们差了一千八百岁,也不可能。”

    竟然开始仔仔细细谈论有关恋情发展的问题了,这算歪打正着吗?夷波说没关系,“小鲛不嫌你老。”

    龙君诧异地看着她,“可本座嫌你太小。”

    那怎么办?等她长到一千岁的时候再向他表白?可那时他不也两千八百岁了吗,代沟依然存在。她憋屈地吸了吸鼻子,一千八,最萌年龄差。这么大的神,为什么就是看不透这点呢。畏首畏尾,一反常态,他的自信满满和离经叛道竟然一下子全不见了。

    她很难过,伸手推岸跃进河里。脑子乱得很,可能进点水就好了。回身看,他已经上岸了,星辉照亮他清俊的轮廓,似乎对她的失望视而不见。夷波灰了心,扎个猛子沉入水里,打算找个地方睡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考虑她的私人感情问题。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原来歌里唱的都是真的。她顺着水流动的方向往前游,游到一处相对平缓的滩涂上,那里有巨石和茂盛的水草,正好可以投宿。

    寻个合适的角落,栖在大石头上。刚打算闭眼,听见沉沉的叹息声,悠远绵长,充满了感伤。

    她坐起来四下打量,一阵暗流卷过,水草倾向一边,显露出一个人形的后背,头上戴白玉冠,身上衣料华美。看打扮很有钱,那为什么又郁郁寡欢呢?

    她游过去,有点害怕,“喂,水鬼乎?”

    那人没有理她,继续唉声叹气。

    听说淹死的人要抓了交替才能投胎转世,他是不是因为找不到顶替的人,所以才这么悲伤?夷波想起岸上的龙君,万一这只鬼误把他当成人,下手之后恐怕会被龙君弄死的。她心存善念,决定提醒他一下。

    “水鬼乎?”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乎什么乎,讨厌人话!”然后回头看了眼,发现居然是个鲛人,态度立刻有了改变,“说鱼语吧,就算地方口音重一点,应该也能听懂的。”

    能说鱼语的当然是鱼了,夷波审视他两眼,面白无须,还算潇洒,“你是什么品种?”

    他一挺胸,“我是横公鱼。”

    横公鱼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支,生于恒冰的石湖,长有七八尺。据说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吃了他的肉可以去邪病,是鱼类中的灵芝。

    既然不是水鬼,她的胆子大了好多。他友善地微笑,“你是从南海来的?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夷波,夷为平地的夷。你呢?”

    “惊虹,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艳?”

    她思量一下,“有一点。”

    惊虹笑了笑,“你是咸水鱼,到淡水能习惯吗?而且南海离这里很远,你是怎么过来的?”

    和不认识的人,当然不能太交心。她也知道避重就轻,只说:“游啊游就过来了。而且鲛人不是咸水鱼,我们到哪里都能适应,只要不是开水里就可以。”

    惊虹哈哈笑起来,“真是条有趣的鱼,本君已经很久没笑了,算你大功一件。”

    夷波歪头看他,觉得他的笑点真低。不过一条生活在冰水里的鱼,怎么会跑到沧浪水来呢?她停在一旁问:“你们举家迁徙?”

    惊虹说不是,“我独自来的,当初沧浪龙君的女儿招婿,我从千名应选者中脱颖而出,当上了驸马,后来就一直随公主生活在这里。”他瞥她一眼,托腮道:“传闻鲛人性善,你愿不愿意听我说说话?我在这里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过得很不快乐。”

    夷波马上说好,她最爱听八卦,哪怕是陌生人的八卦也能吸引她。她正襟危坐,“我听着呢,你说吧!”

    于是惊虹倚着石头,最大限度地释放出了他的雄性魅力,一面不无忧伤地,用磁性的嗓音低语:“迎娶龙女,将来有机会继承龙王的财富和地位,在那些平庸的水族眼里根本就是人生赢家。其实他们都错了,作为一穷二白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外乡人,本君压力很大。世上哪里会有甘于屈居妻子之下的男人?我经常感觉自尊心受到打击,尤其水族们恭恭敬敬叫我驸马,公主脸上浮起奇怪笑容的时候,时刻提醒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赏赐的。她不愿意跟我回石湖看望我的父母,提起我的父母言辞间总有不屑,可是她既然嫁给我,有什么道理看不起他们?最近我发现和她的隔阂越来越大了,我们之间缺乏沟通,那个家就像冰冷的牢笼,我已经不想回去了。”他面带凄楚地凝视她,“我后悔和她在一起,浪费了五十年时间,我本可以用这五十年创造机遇和爱情的。现在的我孤单寂寞,渴望关怀,今天遇见你,是上天对我的救赎,让我看到了光明。”他急切地游近一些,轻轻抓起了她的手,“夷波,善良如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听我倾诉衷肠吗?”

    夷波一时僵在那里,感觉内陆的水族真是太热情了。一个没人理解的苦闷的男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引发女性的同情心。她觉得也许开解开解他,能让他从困境里走出来。正打算点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嗓音,一干二净断然拒绝:“她不愿意。一条攀附豪门的凤凰鱼,财色兼收之后卖乖哄骗无知少女,这么恬不知耻,当心本座拿两颗乌梅煮了你1。”

    作者有话要说:

    1横公鱼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但是两颗乌梅就能搞定。

    ☆、第 30 章

    惊虹站了起来,上下扫视了他两眼,同性相斥,自然就没什么好气:“阁下是何方神圣,管闲事管到本君头上来了。你可知道本君是谁?”

    龙君哼笑了一声:“不就是条横公鱼吗,攀上了一门贵戚自觉水涨船高了。可惜伸手党不知感恩,和夫人感情出现问题,没有共同语言甚至受尽屈辱,这不就是你们这类凤凰鱼惯用的伎俩吗?让本座猜猜接下来你还想干些什么,是不是解闷喝两杯,把她灌醉,然后任你为所欲为?”

    袖中已经有酒的惊虹硬把酒壶给塞了回去,“本君真是佩服兄台的想象力,兄台如数家珍,想必是个中好手吧?可是一处有一处的规矩,兄台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不知收敛,本君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呆不下去。再说你又是谁,本君把妹,和你什么相干?”

    这个臭不要脸的胖头鱼,龙君差点没举起斗大的拳头砸死他。调转视线对傻鲛一瞥,“告诉他我是谁。”

    夷波立刻比手,“我家干爹。”

    ……龙君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是想让她把他伟大的身份公诸于众,就比如披个马甲,一般都是经由别人揭露才比较有面子。可是她偏偏不能体会他的用心,“我家干爹”是什么鬼?非要把他从神座上拽下来,变成她的家属吗?

    不过惊虹的态度有了转变,他也不忙表态,颇有深意地沉吟:“干爹?有潜台词吗?”

    龙君蹙了蹙眉,“你觉得呢?”

    夷波木讷地回头看他,“什么是潜台词?”

    连潜台词都不懂,真是笨死!干爹干女儿向来就是暧昧的代名词,个中滋味谁也说不清。有从这种关系发展成另一种关系的,当然也有像他们一样纯洁、积极、向上的。这条横公鱼一看就不是正经鱼,所以他看到的东西都带有特定的色彩。本来还想装忧郁自闭鱼的,没想到最后被戳穿了,想必灰头土脸吧?

    龙君想到这里就很开心,有种巨大的成就感,就在刚才,他奋力挽救了差点失足的少女,夷波这个傻瓜,是不是应该对他感激涕零?

    然而惊虹也有了底,但凡心里有鬼的,提起潜台词一定会扭捏作态或者赖得一干二净,可她没有,居然傻乎乎的追问,可见智商不怎么高,正适合用来坑骗。驸马爷一向对自己的算计胸有成竹,别说一只鲛人了,就是眼前这个真身不明,人五人六的干爹,也照样能搞定。

    他换了副面孔,“其实是一场误会,本君是真心诚意想和夷波交朋友的。你们初来沧浪水,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有当地鱼做向导,可以少走弯路,我也略尽地主之谊。你看看,这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相遇,为什么要拒绝呢?世上还是好人多,比如本君,就没有任何坏心思。”

    龙君哂笑:“做朋友?男女之间哪里来单纯的友谊,驸马这话骗骗公主也就罢了,别在我家阿鲛身上试刀,本座不答应。”

    油盐不进的家伙,总是那么讨人厌。惊虹驸马摇头叹息:“阁下把内河水族想得太坏了,我们虽不及南海海族视野开阔,但我们文明守礼,真诚友善。”发现和他交流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调转枪头直击目标。毕竟区区的干爹,有用的时候套套近乎,没用的时候可以一脚踢开,干女儿愿意和谁好,他完全管不着。

    他转过身去对夷波微笑,“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随我到我的行宫休息吧,这两天有一场鲶鱼和外来物种的大战,门票都卖疯了,你跟我去,非但不用买票,还能在前排占个好位置。”

    夷波有些好奇,“外来物种是什么东西?”

    惊虹驸马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一天突然出现的,吃了好多小鱼小虾,严重扰乱了沧浪水的生态平衡。”

    夷波回头看,觉得那应该就是阿嫚。阿嫚胃口大,吞吃鱼虾已经算客气的,哪天不能满足了,可能还要吃人呢!

    “干爹,我们去吧!”她对惊虹驸马笑了笑,“一起去好吗?”

    惊虹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好反对,免得吃相太难看,仿佛只对夷波感兴趣似的。唉,其实他们河鲜很少能看到这么美丽的鲛人,鲛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尤其这个鲛人,俨然已经是鲛族中的极品了,龙公主相较之下简直与青苔无异,如果有这么个爱妾天天抱在膝头上缠绵,那他的鱼生还有什么可求?

    当然阻碍不可谓没有,她的干爹就很让人头疼。戳在这里,像根竹竿似的,十分碍眼。可惜不能马上发作,毕竟姑娘还没到手呢!于是他依旧温和地微笑,“当然当然,只要干爹不嫌弃。”

    龙君一听勃然大怒,“干爹不要乱叫,你没有资格。”

    惊虹讪讪的,“那我怎么称呼您呢,总不能一直阁下、尊驾吧!”

    “可以叫他九川大神。”夷波总算说对了一次话,见龙君脸色微霁,欢乐地扑过去抱住他,“干爹一起去。”

    本来龙君是不怎么喜欢她赖在他身上的,可现在却不一样,她和他亲密,他就觉得放心了,对这条横公鱼更加不屑一顾。勉勉强强说好吧,“那就住下,看过了大战再做定夺。”

    夷波点头不迭,惊虹驸马腹诽着,把他们带回了他的别馆。

    本以为今晚有一场艳遇的,没想到美人拖家带口,他白打了算盘。还好夜很漫长,过阵子去敲门,相约对酌欣赏月色,浪漫的气氛一旦营造起来,女孩子一般都难以抗拒的。

    分派睡房,水晶宫里房间众多,把他们分隔在世界的两端,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察觉。

    夷波站在门前挥手和龙君道晚安,龙君嗯了声,负手往他自己的房间去了。夷波关上门,熟悉环境,首先观察好安全通道,万一出了什么事,好第一时间夺路而逃。

    这河鲜的审美倒很不错,没有艳丽的配色和复杂的装饰,但是每一处都精致典雅,看上去舒适。忙了一天很乏累,游上床,床上有珊瑚枕头和轻柔的缎面被子,虽然在水里盖被子有点荒唐,却别有一种人性化的趣味。

    她躺倒,有点困了,晕沉沉的感觉涌上来,大力伸了个懒腰。正要合眼,忽然听见笃笃的敲门声,绵长且带有挑逗意味。她撑起身飘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门外是换过了衣裳,看上去更加腰缠万贯的惊虹驸马。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原来小姐也还没睡,有缘有缘。”

    她吐了一串泡泡,“已经要睡了……”

    他恍若未闻:“既然没睡,那我们一起喝一杯,谈谈理想吧,小姐以为如何?”

    理想?多么遥远的字眼。夷波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理想就是三饱两倒,即一天三顿,顿顿酒足饭饱,吃完了午后一觉晚上再一觉,半夜里最好还有夜宵……不过这样的人生目标,说出来会不会遭他耻笑?她很为难,“我没有理想。”

    惊虹驸马有点惊讶,没有理想简直就是最好的理想。就像一抔陶土,可塑性高,搓成圆的就是圆的,捏成扁的就是扁的。他哈哈大笑:“不瞒你说,本君以前和你一样。嗳,真是有缘啊有缘。”

    夷波呆滞地看着他,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她实在是太困了,可他还在絮叨:“其实留在沧浪水也是很好的选择,这里环境优美,景色宜人,是居家养老的上佳之选。以后就别回南海了,深海之中危险多,不及内陆安全。如果你留下,我派十个仆从伺候你,每天五荤五素营养搭配,另有各种美味小食管饱,你看怎么样?作为女性,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无所事事,衣食无忧吗。你是好女孩,好女孩就应该被善待。”

    这样的表态,其实就是利诱,给她丰衣足食,把她养在这水晶宫里当他的小妾。夷波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多少也听出些端倪来,“你这么想,公主知道吗?”

    惊虹驸马愣了下,“她知不知道重要吗?现在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风气就是这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有什么可不服的?”

    所以当凤凰鱼有了立足之地,渐渐掌握主动权之后,当初对他有恩的黄脸婆就可以想办法架空了。也许这只横公鱼的野心还不止于此,恐怕将来取代了老丈人,龙公主更要遭殃。

    夷波避之惟恐不及,要不是想等阿嫚现身,她已经有了想离开的打算了。她恹恹别开脸,“你太直接了。”

    他笑了笑,“节约大家的时间嘛。”

    他话刚说完,一把剑直飞过来,离他的脸也就两指宽吧,斜擦过去,咚地一声插在门框上。剑柄颤动,剑身震荡,发出嗡嗡的声响。

    惊虹驸马吓了一跳,见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干爹,不由恼羞成怒,“阁下究竟要干什么?夷波只是你的干女儿而已,你的戏路也太宽了!难道不让她寻找幸福吗?我们鱼类求爱向来不兜圈子,一条鱼的一生也可以有不止一位伴侣,你妨碍我们,天理不容。”

    龙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渣鱼,你乱来不要紧,河里水蛭、鲎虫多得是,不去祸害她们,却来蒙骗涉世未深的远客,鱼品简直无下限!鲛人一生只爱一人,你要为了一己私欲坑她一辈子,先问问本座的剑答不答应。”

    惊虹驸马感到空前的挫折,也被刚才那横空飞来的利器吓着了,还好只是擦脸而过,要是毁了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仔细打量这位干爹,年纪看上去比他还轻些,道行似乎很深。在他周围总有无形的圆光闪耀,或许真的已经位列仙班了吧!他有些畏惧,真要是如此,实在惹不起。看来到手的肥肉得暂时放一放了,眼下看得紧,总有疏于防范的时候。届时找到机会再和美人联络感情,只要夷波自己同意,干爹也只能靠边凉快了。

    他勉力按捺,保持风度,“时候不早了,快些安置吧,我明早再来看你。”

    他退后,龙君却迈了进来,吩咐夷波:“去铺被子,本座今晚睡这里。”

    惊虹驸马目瞪口呆,“喂,这样合规矩吗?堂而皇之和干女儿同室而眠,简直堪称无耻的最高境界!”

    龙君回身看着他,并不说话,但眼锋如剑,几乎把他片成了骨架。

    惊虹怯懦了,知道他是怕他今晚再来骚扰,打算彻夜守着夷波了。虽然关怀之心可以理解,但这么做是不是有伤风化?男人还是比较了解男人的,看来夷波对这位干爹似乎寻常,可是这位干爹已经动摇了。不要脸啊,老牛还想吃嫩草,龌龊!

    惊虹驸马一面唾弃着,一面往走廊那头去了。世上什么最可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干爹太不像话了,如果自己无法抱得美人归,也一定不能让他如愿。

    房门关上了,夷波停在门前发怔,“要一起睡吗?”呕地一声欢呼,“太好啦。”飞快到床上躺平,“干爹快来。”

    龙君走到床前叉腰问她:“你知不知道这条胖头鱼对你心怀不轨?”

    她点了点头,“他想让我做宠妾。”

    “去掉那个宠字,别给自己贴金!”他虎着脸说:“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对他敬而远之?你难道不害怕?”

    夷波眨了眨眼,“干爹叫我结交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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