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启唇,提示:“要消毒了,压好。”

    “嗯。”小猫因为疼痛绷紧身体,姜窕加了些力气钳制它,但又不由分心去偷窥傅廷川。

    男人正往伤口上小心地浇着碘伏,他眉心皱出漪澜,鼻梁挺拔,侧容专注而严肃。

    明晦之界,他如孤松独立,俊伟得惊人。

    姜窕在心里窃窃笑,老天爷,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以前只能在荧幕上看见这个人,遥远得仿若天边,但这会,他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遥,伸手可及。

    她凝视着傅廷川,好怕是梦,动都不敢动。

    ☆、第八章

    姜窕几乎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好像清醒着,又好像在梦里。

    她起了个大早,不到七点就爬下床。

    隔壁床的室友呼吸沉沉,还在深眠。

    姜窕扯了下凌乱的睡衣角,打着哈欠走到柜子旁边,拉开酒店的迷你冰箱,取出两根冰冷的金属汤匙。

    带上冰箱门的时候,她动作一顿,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那道伤口已经结成一条细小的痂,是暗红色的。

    昨晚被猫挠的……

    对,昨晚,说起昨晚,最后傅廷川并没有帮她处理伤口,他替猫刮完脓血、铺上纱布之后,就把医用品推了回来,下巴微抬,示意她:“你也消下毒。”

    当然,她也没指望他的关怀备至就是了。

    有句话流传至今,男女授受不亲,要懂得避嫌,尤其还是傅廷川这样的当红男星。

    所以,把猫安顿好,姜窕就收拾收拾,提上医药箱道别了。

    傅廷川送她到门口,说了句,谢谢。

    再无下文。

    姜窕坐回妆镜前,双眼微闭,一左一右将两根冰汤匙敷到眼皮上。

    刺骨的冰凉袭来,小臂上顿时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每次睡眠不足,她就会有黑眼圈,眼睛也很容易浮肿。

    这种方法,既可以拿来消肿,还能缓解眼疲劳。许多女明星都会用。

    敷了一阵,汤匙回归体温,姜窕挪开它们,看妆镜里的自己。

    是看起来精神些了。

    此刻,室友孙青也从床上东倒西歪地直起上身,她揉着眼问:“姜窕,几点啦?”

    “快七点了,”姜窕补充一句:“你好起来了,八点半就要去片场集中。”

    她走去洗手间:“我去洗漱了。”

    孙青掀开被子:“先让我开个大啊!”

    姜窕:“不行,我不想在屎臭里护肤。”

    孙青:“……”

    姜窕每天早上的护肤步骤简单干脆:清洁,水,精华,乳液,防晒,秋冬会在防晒前加个面霜。

    她虽然是化妆师,但平常工作忙,她不会每天都煞有介事地弄完一整套妆容才出门。

    铺个粉,画个眉,擦个口红,就结束了。

    昨天晚上熬了夜,气色不好,所以姜窕补上了遮瑕这一步,为得是掩藏黑眼圈。

    眉笔和唇膏都是最重要的彩妆工具,可以不化眼妆,但这两样缺一不可。

    眉毛决定你的精神,嘴唇则增添气色。

    姜窕抹完嘴唇,小心地抿了抿。

    她开了个新唇釉,ysl12,唇膏界众口称道的“直男杀手”。

    大部分时间里,她更喜欢裸色,擦在嘴上淡淡的,若有似无。所以,这支跟风买来的十二号,一直被她压在箱底。

    但得知每天都会见到傅廷川后,鬼使神差地,她把这个颜色略夸张的唇釉给翻了出来。

    唇釉在所有唇妆产品中是最突出的,能给嘴唇带来近乎整形的效果,天生偏薄或唇形不理想的人,都可以依靠色彩浓郁、质感光润的唇釉实现完美唇形的目的。

    姜窕对着镜子,专注地检查了会自己嘴唇,反复确认是否涂得恰如其分。

    良久,她才拧上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姜窕转了个身,迎面就撞上室友的目光。

    化妆师的通病,孙青立即认出她的色号:“不得了,你居然涂了12号!”

    “不能涂?”姜窕侧目。

    “没料到嘛,你不是不爱太显色的唇膏的吗?”

    姜窕心虚地看指甲盖:“偶尔换个口味啊。”

    孙青奸笑:“哎呦喂,就换个口味?谁都知道十二号是斩男色,女为悦己者容,您这是要去斩谁呢,难道是斩……”她挤眉弄眼地凑上来:“傅廷川?啊?”

    像突然被扒光一样,姜窕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回:“他?你别搞笑了,他是明星。”

    “明星怎么了,”孙青越过她,坐到梳妆台前,往手上挤乳液:“明星也是男人。”

    “就算他是男人,也是属于全中国女性的,”姜窕两只手别到后脑勺,抓着马尾辫:“我可不敢肖想。”

    其实姜窕曾设想过傅廷川有女朋友后她的反应:

    第一种可能,傅廷川的女友是别人,不论美丑,她恐怕都不会高兴,而且很心痛,但作为理性粉,她可能还要忍痛祝福;

    第二种可能,那个女友就是她,她好像也不会太高兴哎,因为想到其他粉丝都会难过,她就充满愧疚感。

    当然,第二种可能的存在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

    和孙青一道出门后,姜窕停在电梯的反光壁前,仔细观察自己的嘴唇。

    红绯色,饱满又水润,整张脸也因此比以往生动。

    她是专业化妆师,对妆容的把控应当胸有成竹,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特别没信心。

    她憧憬着傅廷川会因为这样鲜艳的唇色多瞄她一眼,但又害怕他看她,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喜欢一个人最原始的感觉就是自卑和胆怯,她比谁都清楚。

    **

    节气已至秋分,作为一个南方城市,无锡的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大的。

    不到八点,人走在路上,能明显感觉到细微凉风从裤脚钻进来。

    进化妆间之前,姜窕从帆布袋子取出保温杯,就着门外的烧水机接了瓶开水。

    白雾袅袅,她拧着瓶盖往里走。

    室内,她师父已经到场了,正在给傅廷川弄发髻。另外还有三个主演坐那,小太平童静年,扮李治的唐又延,以及魏国夫人白芮。

    她一进门,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职业习惯,姜窕很快判断出三个人的妆面,太平和魏国夫人都打过底了,李治已经画好妆,在等着弄头发。

    师父的效率真是高啊,姜窕在心里由衷感慨。

    他还特别尽责,经常来得比她们后辈还早。

    傅廷川没调头看她,他动作幅度不能大,否则会影响化妆师的工作。

    而她的师父袁样,今天依旧穿得很骚气,水蓝色衬衣,紧身牛仔裤,刘海用发胶固定在头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异于常人的性取向。

    “姜姐姐!”童静年像只愉快的小鸟一样飞过来:“今天人多,还是你给我画好不好?”

    她总爱和她撒娇。女孩的声音又脆又甜,像是给耳朵送了颗苹果。

    姜窕把包挂上,回头看她:“可以啊。”

    “去去,小女孩一边去,”师父撵小鸭一样赶她:“第一场戏是李治和贺兰氏的,你等着,先给小白化。”

    “切。”童静年白他一眼,麻溜地滚回沙发。

    姜窕忍俊不禁。

    师父是圈内很有名的化妆师,审美观超棒,分秒之间就能给客户定下最合适的妆容,一双巧手堪比整形。

    他和许多明星都很要好,从不用费心思巴结他们,再大牌的不配合工作照样开骂。

    不像她们这些手底下的小喽啰,干什么活都要畏畏缩缩。

    包括童静年、傅廷川这种正当红的影星,他照样是这个态度,也没人敢喷回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千万别得罪化妆师,因为你的脸就在他们手上,除非你不要你的脸了……

    听见袁样的话,白芮站起来,走到傅廷川旁边的那个空妆台坐下。

    袁样朝她昂了昂下巴,吩咐姜窕:“小姜,你去给白小姐化。”

    师父口中的白小姐,也就是白芮,她出道有五年了,挑眉凤眼,长相冶艳,生来自带一股媚态。因此饰演过很多魔教妖女、亡国祸水、或者心计妃嫔之类的角色,比方说去年热播的一部古装玄幻剧《封神榜》,她就是里面的狐妖妲己。

    她曾想要来试镜“大太平”,但由于外貌不够大气典雅,被监制这边婉拒了。但他们又不愿放弃白芮这种人气稳固又样貌出众的女星,索性安排了一个高宗情人的角色给她。

    姜窕替她重新箍了下刘海,温言软语道:“白小姐,你比较喜欢哪种妆容?”

    白芮从镜子里瞄她一眼:“这不是你们化妆师的事么。”

    她拿腔高傲,充满鄙夷。

    “嗯,肯定是我们的事,但我们也需要参考下你的意见的,万一化出来不满意,对你拍戏进度也是一种耽误呀。”姜窕耐心和她解释着。

    白芮一手抚摩着另一手的指甲盖:“我这种脸,怎么化都不会小清新,你就那么化,最终结果对得起我皇帝情妇的身份就行。”

    童静年能听得见这边的交谈,她咂舌,轻声嘀咕了句:“啧,咖啡也能这么嚣张啊。”

    在她身侧喝茶的“李治”差点喷出来,中年男人暗自摇头,这小东西,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前辈都敢调侃。

    因为星巴克前不久刚上了一款新口味,叫馥芮白。后来一段时间,不管黑粉忠粉,都爱拿这个梗来揶揄白芮的名字,圈里很多人也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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