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重线索

    “最关键的是——要保密。”这差不多是马库斯·哈德曼先生第十四次重复这点了。在这次谈话中“保密”这个词就像主题曲一样在他的话里盘旋缭绕。

    哈德曼先生个子不高,微微发胖,双手保养得很好,用一种哀怨的男高音讲话。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名流,过着一种非常时尚的生活。他很有钱,却不事张扬,在追赶流行风尚方面舍得花银子。他嗜好收藏,颇有收藏家风度,趣味也很高雅,藏品都是些年头久远的东西,旧手镯,旧扇子,古老的珠宝——对马库斯·哈德曼来说,那些不够精致或不够古老的东西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

    波洛和我是被紧急召唤到这里来的。这个小个子男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情况很微妙,他讨厌警方介入,但不报警,又找不回丢失的藏品,他也绝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进退两难中,他想出个折中之法,请来了波洛。

    “我的红宝石,波洛先生,还有翡翠项链,据说是属于凯瑟琳·德·美第奇(注:法国瓦卢瓦王朝国王亨利二世的王后,娘家是意大利佛罗伦萨著名的美第奇家族。)的。噢,我的翡翠项链!”

    “你能不能说明一下它们是怎么丢失的?”波洛温和地说。

    “我正在尽力这样做。昨天下午,我举办了一次小茶会——很随意的那种,只有六七个客人。这个社交季我举办过一两次这种小茶会,不太谦虚地说吧,反响很不错。我请大家欣赏高雅的音乐,请了纳科拉来弹钢琴,还请了凯瑟琳·伯德,那位澳大利亚女低音歌唱家。茶会就在大工作室里举行。嗯,茶会开始不久,我给客人们展示了我收藏的中世纪珠宝,这些珠宝就放在那边墙上的小保险柜里。为了便于展示,保险柜内部设计得像个陈列柜,衬着彩色天鹅绒,上面放着宝石。之后,我们又欣赏了扇子,扇子就在那面墙上的柜子里。再之后,大家一起去工作室听音乐。直到茶会结束人们都走了我才发现保险柜被盗!一定是我没锁好门,有人趁机下手将它洗劫一空。波洛先生,红宝石,还有翡翠项链——都是我毕生收藏的精华。如果能找回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要保密!你对此心领神会,是不是,波洛先生?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是我的私人朋友,传出去真令人无地自容!”

    “你们去工作室听音乐时,谁是最后一个离开这个房间的?”

    “约翰斯顿先生。你也许知道他?他是南非的百万富翁,刚刚租下帕克街上的艾博特伯里大厦。我记得他在后面逗留了一会儿。不过,不可能是他,噢,肯定不会是他!”

    “茶会期间客人当中有人找任何借口回到这个房间吗?”

    “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波洛先生。有三个人回去过,分别是薇拉·罗萨科娃女伯爵,伯纳德·帕克先生,以及朗科恩女勋爵。”

    “请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

    “罗萨科娃女伯爵是位迷人的俄国女士,旧政权被推翻后流亡出来的,不久前才来到这个国家。她已经跟我道过别,可是过后我却发现她在这个房间里,正入神地端详着收藏扇子的橱柜。你明白吗,我越想越觉得可疑。你觉得呢?”

    “确实很可疑。再说说别的人。”

    “嗯,帕克只是来取一个装微型画的盒子,我很想让朗科思女勋爵鉴赏一下。”

    “那朗科思女勋爵本人呢?”

    “你一定听说过她,朗科恩女勋爵已入中年,很有魄力,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参加形形色色的慈善委员会工作。她回来是为了找她落在什么地方的手提包。”

    “这么说,先生,我们有四个可能的嫌疑犯。一位俄国伯爵夫人,一位英国贵妇,一位南非百万富翁,还有伯纳德·帕克。顺便问一下,这位帕克先生是什么人?”

    这问题显然让哈德曼有些困窘。

    “他是……呃……是个年轻人。嗯,实际上,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年轻人。”

    “这不用你说,”波洛严肃地回答说,“这个帕克先生,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四处走动的年轻人,嗯,也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他是个很赶时髦的年轻人。”

    “可以问问吗,他怎么成了你的朋友?”

    “嗯……呃……他替我办过几件小事。”

    “接着说,先生。”波洛说。

    哈德曼勉为其难地看着波洛,期期艾艾了半天,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但波洛无动于衷地等着他,他只得开口。

    “你知道,波洛先生——大家都知道我喜爱年代久远的珠宝。某种情况下,有人需要卖掉祖传宝物——请记住,这些祖传宝物是不会公开出售的,也不会直接卖给商人。不过要是由我私下收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帕克居中安排交易细节,负责买卖双方的沟通,这样就不会出现麻烦和尴尬。只要有符合我的收藏品位的东西,他都会来告诉我,比如,罗萨科娃女伯爵从俄国带来了一些祖传珠宝,她急于出手。这个交易就由伯纳德·帕克一手安排。”

    “我明白了,”波洛思索着说,“那你很信任他吗?”

    “我没有理由不信任他。”

    “哈德曼先生,这四个人当中,你自己怀疑谁呢?”

    “噢,波洛先生,你怎么这么问我!我告诉你,他们都是我的私人朋友。我要么谁都不怀疑——要么就怀疑他们所有人,那取决于你愿意怎么看。”

    “我想你说得不对,其实你有自己的怀疑对象。不是罗萨科娃女伯爵,也不是帕克先生。那么就是朗科恩女勋爵或者约翰斯顿先生啦?”

    “你给我出难题了,波洛先生,这真让我左右为难。我最担心的是发生丑闻。朗科恩女勋爵来自英格兰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不过有个情况也很确实,虽然难以启齿,但确凿无疑。她的姑妈凯瑟琳女勋爵有一个令人恼火的毛病——她所有朋友都心知肚明。总之,她的女佣会将茶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尽快给失主送回去。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为难了吧!”

    “这就是说朗科恩女勋爵有个偷盗成性的姑妈?很有意思。请允许我检查一下保险柜,好吗?”

    在哈德曼先生的首肯下,波洛打开保险柜门,查看内部情况,现在里面只有铺着天鹅绒的空架子。

    “就是现在关这门也很费劲,”他推拉几下柜门,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到底怎么啦?哦,这儿有什么东西?是只手套,合页里夹了只手套,是只男人的手套。”

    他拉出那手套让哈德曼看。

    “不是我的。”后者宣称。

    “啊哈,还有别的东西!”波洛敏捷地弯下腰,从保险箱底部捡起一个小东西。这是个黑色云纹绸做的扁香烟盒。

    “这是我的香烟盒!”哈德曼先生喊道。

    “你的?肯定不是,先生。这不是你名字的首字母。”

    他指着交织在一起的两个银灰色字母。

    哈德曼拿过来看看。

    “你说得没错,”他说道,“虽然很像我的,但首字母不同。‘b’和‘p’。哎呀我的天,那是帕克!”

    “看上去像是帕克,”波洛说,“如果那副手套也是他的,那这年轻人可够粗心大意的。我们一下子就有了双重线索,不是吗?”

    “伯纳德·帕克!”哈德曼自言自语道,“这倒让我松了口气!嗯,波洛先生,追回珠宝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把这件事交给警察也行——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确信他就是罪犯的话。”

    “看到了吗,我的朋友。”我们一起离开屋子后,波洛对我说,“这个哈德曼先生,他对有爵位的人采用一套规则,对平民百姓另有一套规则。至于我,还没有贵族封号,自然会站在平民百姓这边。我同情这位年轻人。这个案子有点扑朔迷离,你觉得呢?哈德曼的怀疑对象是朗科恩女勋爵,我疑心那位伯爵夫人和约翰斯顿,可无名小卒帕克先生却成了嫌疑犯。”

    “你为什么疑心那两个人?”

    “那还用说吗,扮演俄国流亡者或是南非百万富翁并不难。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称自己是俄国伯爵夫人,随便谁都可以在帕克街买幢大厦然后自称南非百万富翁。谁会说他们不是呢?你看,我们现在正在伯里街上,那位粗心的年轻朋友就住在这里。像你常说的,打铁要趁热,我们赶紧去找他。”

    伯纳德·帕克先生在家。他倚在靠垫上,穿着色彩搭配令人称奇的黄紫色晨袍。那张小白脸女里女气,说起话来矫揉造作,含含糊糊,真让我从心里讨厌。

    “早上好,先生,”波洛语调轻快地说,“我从哈德曼先生那儿来。昨天茶会上有人偷了他的珠宝。请问,先生,这是你的手套吗?”

    帕克先生好像有点反应迟钝,他瞧着手套,似乎在努力辨认。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他终于问。

    “这是不是你的手套,先生?”

    帕克先生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不,不是我的。”

    “还有这只香烟盒,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常用的是银色。”

    “那么好吧,先生。那我就把这事交给警察去办了。”

    “噢,听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这么做。”帕克先生忧心忡忡地说,“交给警察,那帮人可是冷漠无情的。嗯,我待会儿要去看看老哈德曼。哎,别走啊。”

    但波洛没理睬他,径自走出门去。

    “我们告诉他点儿情况让他琢磨去吧,怎么样?”他咯咯笑道,“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用不着等到明天,当天下午就有人把我们拉回哈德曼案件中了。此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破门而入,旋风一般卷了进来,搅扰了我们清静的午后时光。来者是薇拉·罗萨科娃女伯爵,她一身黑貂皮(只有英国六月的天气才那样寒冷),帽子上插满羽毛,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是波洛先生吗?你都做了什么?你居然指控那个可怜的男孩?这真无耻,太不体面了。我了解他,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傻瓜蛋,但他绝不会偷东西。他帮了我很大忙,我能袖手旁观看他被人欺负吗?”

    “夫人,请告诉我,这烟盒是他的吗?”波洛举起那个黑色云纹绸烟盒。

    伯爵夫人停下来仔细看了一眼。

    “对呀,是他的,我太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你是在房间里找到的吗?我们都在那儿。我想就是那时候他落在那里的。哼,你们这些警察比苏联人还坏……”

    “那么这是他的手套吗?”

    “我怎么会知道?手套都是一样的。你们拦不住我——你们必须放过他,还要替他恢复名誉。那是你们应该做的。我会卖了我的珠宝,给你很多钱。”

    “夫人——”

    “就这么说定了?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这男孩可怜兮兮地来找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我会救你,’我告诉他,‘我会去找这个人的——这个魔鬼,这个凶神。这事你就交给薇拉吧。’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我走了。”

    她闯入时非常无礼,离开时同样嚣张,就那么旋风般卷出房间,留下一股刺鼻的外国香水味道。

    “这是什么女人啊!”我大声说,“她穿的什么毛皮啊!”

    “哦,可不是吗,女人和毛皮都是俄国的,如假包换,假伯爵夫人会有真毛皮吗?说个笑话而已,黑斯廷斯……不,据我看,她倒的确是俄国人。嗯,嗯,看来伯纳德少爷去找她诉苦了。”

    “那个烟盒是他的,我想知道那只手套是否也是他的。”

    波洛笑着从衣兜里掏出另一只手套,放在第一只手套旁边。毫无疑问,两只是一副。

    “你从哪儿弄到第二只的,波洛?”“就在伯里街那个大厅里的桌子上,和手杖放在一起。帕克先生的确是个粗心大意的年轻人。好吧,我的朋友——我们要把事情做得周全一些,哪怕是意思一下,我们也要去公园街拜访一下。”

    我义不容辞地陪着我的朋友去了。约翰斯顿不在家,但我们见到了他的私人秘书,并得知约翰斯顿不久前从南非来,以前从未踏足英国。

    “他对宝石很有兴趣,对吗?”波洛斗胆问了一句。

    “不如对开采金矿的兴趣大。”秘书笑道。

    会面结束后,波洛离开他家时似乎有了什么想法。那天深夜,我吃惊地看到,波洛在认真钻研一本俄语语法书。

    “天哪,波洛!”我叫道,“你学俄语是为了用伯爵夫人的语言和她交谈吗?”

    “她肯定不想听我说英语,我的朋友!”

    “但众所周知,波洛,贵族出身的俄国人肯定都会说法语,不是吗?”

    “你真是博学啊,黑斯廷斯!好吧,那我就不费脑筋去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俄语字母了。”

    他动作夸张地将书扔在一旁,这并没有让我满意,因为我看到他两眼放光,那是一种我很熟悉的得意表情,显然他已经有了某种收获。

    我灵机一动,“你怀疑她不是真的俄国人,想要考考她?”

    “啊,不不不,她的确是俄国人没错。”

    “嗯,那就是——”

    “如果你真想在这个案子上有什么领悟的话,黑斯廷斯,建议你读读这本《俄语入门》,非常有用。”

    说完他就笑了,不肯再多说。我从地上捡起那本书,好奇地翻阅着,但仍然一头雾水,不知道波洛说的有用之处在哪里。

    第二天早晨,没有任何新情况发生,但我的小个子朋友似乎并不在意。早饭时,他宣布自己打算饭后就动身去拜访哈德曼先生。在他家里,我们见到这个交际场上长袖善舞的老狐狸,显得比前一天平静多了。

    “噢,波洛先生,有什么消息吗?”他急切地问。

    波洛递给他一张纸。

    “这就是偷珠宝的人,先生。要我把这些事交给警方吗?还是你更希望由我来追回珠宝而不要警方介入?”

    哈德曼先生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张纸,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说话能力。

    “太出乎意料了。我当然不愿意弄出丑闻,那就全权委托你处理了,波洛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谨慎的。”

    我们招来出租车,波洛让出租车开到卡尔顿饭店,到了那里,我们要求见罗萨科娃女伯爵。很快我们就被领到楼上伯爵夫人的套房。她穿着一件俗不可耐的长袍,张开手臂迎接我们。

    “波洛先生,”她喊道,“你做到了,是吗?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洗脱了罪名,是不是?”

    “伯爵夫人,你的朋友帕克先生绝不会被逮捕的。”

    “啊,你这小个子能力过人,真是棒极了!而且办得这么利索。”

    “另一方面,我答应哈德曼先生今天就会送还他的珠宝。”

    “是这样吗?”

    “因此,夫人,如果你能立刻把它们交给我,我将不胜感激。很不好意思这么催促你,但我让出租车在下面等着呢——万一需要我去苏格兰场跑一趟呢。我们比利时人可是很节俭的,夫人。”

    伯爵夫人已经点燃了一根烟,有那么片刻时间,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吐着烟圈,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洛。然后她哈哈一笑,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丝质手包。她轻轻地将它扔给波洛,轻描淡写地说:“与你相反,我们俄国人可是挥霍无度的。可惜的是,要挥霍就得有钱。你不用看了,都在里面。”

    波洛站起身。

    “恭贺你,夫人,你一点即通,而且当机立断。”

    “啊!那是因为你的出租车在等着你,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真有风度,夫人。你在伦敦还要待很长时间吗?”

    “恐怕不会了,都是因为你。”

    “请接受我的歉意。”

    “也许,我们还会在别的地方见面。”

    “我也希望如此。”

    “可我——不希望,”伯爵夫人嫣然一笑,“我是在向你表示敬意,在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是我不敢见的。再见,波洛先生。”

    “再见,伯爵夫人。啊!请原谅,我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归还您的烟盒。”

    他鞠了一躬,把我们在保险柜里发现的那只黑色云纹绸小烟盒递给她。她若无其事地接过去,只是眉毛一动,低声说:“好的。”

    “这个女人真是非同小可!”我们下楼的时候,波洛眉飞色舞地说,“我的天!她真是胆识过人!既不争辩,也不抗议,一句废话没有,更无半点虚张声势。她眼睛一扫,就看清局势,做出了决断。我告诉你,黑斯廷斯,一个女人如果能那样面不改色地面对失败,就那么一笑了之,会成就大事的。这人很危险,她有胆有识,她——”他重重地绊了一跤。

    “如果你走慢点,看着脚底下,就不会摔跤了。”我放了几句马后炮,继续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伯爵夫人的?”

    “我的朋友,是手套,加上烟盒——我们可以称之为双重线索——让我起了疑心。伯纳德·帕克有可能会丢落这只或是那只,但不可能同时丢落两样东西。那岂不是粗心得太离谱了。同样的道理,如果有人要陷害帕克,现场放一个物品就足够了,或者放手套,或者放烟盒,放两个就太离谱了。从中我推断出,这两样物品中有一个不是帕克的。开始我以为香烟盒是他的,手套不是。但当我发现另外一只手套时,就恍然大悟了。那么烟盒是谁的呢?很明显,它不会是朗科恩女勋爵的,首字母不对。那会不会是约翰斯顿的?除非他在这儿用的是假名。我和他秘书谈话后,也消除了疑问,他对自己老板的过去直言不讳。顺理成章,接下来就是伯爵夫人,想必她从俄国带了些偷盗的珠宝过来,她只要把这些宝石从底座上卸下来,失主就很难辨认出来了。再者,从客厅里拿一只帕克的手套塞进保险柜,还有比这更简单的栽赃手法吗?当然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烟盒也会落在那里。”

    “要是烟盒是她的,那上面为什么是字母‘bp’?伯爵夫人的首字母应该是vr。”

    波洛宽宏大量地微微一笑,“说得对,我的朋友。不过在俄文字母表里,b是v而p是r。”

    “嗨,谁能猜到这个奥妙呀,我又不懂俄语。”

    “我也不懂,黑斯廷斯。所以我就买了那本小书,还敦促你也去研究它。”

    他叹息了一声,“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有一种感觉,我的朋友,一种确凿无疑的感觉,我还会再碰上她。但我不知道将会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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