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轰鸣,欧阳思眉头紧锁地注视着破碎大窗外的情况。整个出云区的边界在混战中逐渐模糊,虽然优势依然被欧阳家的护卫队占据,但这次对立面是整个钟城,如果不以极端暴力压制,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紫彤,”想到这,欧阳思再次扭头看向刘紫彤,“把你的联络仪给我。”

    停放武器的南环机场需要专线联络,而欧阳思的联络仪已经毁坏,手指的伤口到这时才止住血。

    闻言,刘紫彤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不行少爷,我、我不能……”

    出云区此时四面八方人潮汹涌,欧阳思命令一下,飞机一过、炮弹一扔,几万几万的人命就要化灰,虽然欧阳思手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命,但刘紫彤不能忍受他如此不计后果地造孽。

    见刘紫彤依然是一副抗拒的神色,欧阳思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袖子:“你是我秘书,我是你老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是!”刘紫彤脸色发白,看着欧阳思那沉静神色之中潜藏的狰狞,又扭头看着城外呼啸震天的境况,“可是,我不能拿职务行为做借口,眼睁睁看着您把这么多人都抹杀……他们……他们也是人。”

    “他们是人,我也是。”欧阳思咬咬牙,以尽量平和的语气反驳道,“而且我是你亲近的人,一旦那些人,”他说着抬手向窗外一指,“一旦那些发了狂的人突破封锁冲进来,我的下场恐怕只会比路易十六更惨。紫彤,你跟我什么关系,你跟他们什么关系?你放过他们,他们会放过你么?不会,他们会因为你是欧阳思最信任的秘书而把你一同杀死,我确信他们会这么做。”

    把别人的生死放到天平上衡量,任何人都不难通过自己的价值观得出结论。但当天平一侧是自己的性命时,一般人都是偏向自己的。也因此,牺牲自我的伟人和英雄才那样值得敬佩。

    刘紫彤闻言也沉默了。她当然不希望欧阳思死,更不希望自己死。死了就是空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要说事业爱情、人间芳菲,能迎接的只有无法想象的虚无、黑暗、未知。

    想到这儿,刘紫彤再向外望去,向出云区扑来的人潮俨然成为了食人的妖魔狂浪,势必要将欧阳思与自己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就在刘紫彤颤抖动摇之际,李游书一闪而过的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

    刹车稳住身子,李游书距离破碎的落地窗已经不过半步。刘紫彤与欧阳思同时扭头看过去,此时李游书的上衣已经被拽的七零八碎、破破烂烂,显露出他健硕身躯以及右臂上那古朴神秘的龙纹来。

    那纹身的图案令欧阳思眼神一动:“花间龙纹……小知竟然给了你……”

    闻言,李游书低头看看胳膊,伸手将所剩无几的上衣给撕扯下来。灯光之下,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肌肉、每一块骨骼都仿佛在发出呼吸律动,肉眼可见的隐隐微光在他皮下游走流淌,肩头至臂弯的漆黑龙纹此刻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是啊,所以本来我跟她在一起很幸福,”越是端详欧阳知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作品,李游书就越是感到一阵愤怒,没好气地瞪着欧阳思说道,“欧阳思,要说我为什么今天要来这里,那完全是你自作自受。你今日落得这下场,也完全是自作自受!”

    欧阳思闻言怒火骤起,掏枪指向了李游书:“你、给我闭嘴!”

    子弹自然是没有击中李游书的,他冲欧阳思竖了下中指,而后蓦地留下个残影,向着大厅那头的柳仕良冲了过去。

    两人此时都不能算是万全的状态——交手中,李游书被柳仕良扎乍现的呼吸法“知白守黑”给控住局势,吃了他不少摔打和干扰;而柳仕良也因为画龙指的刚猛无俦,一时间难以完全将其化解而在手臂和胸膛附近留了些皮肉伤。但两人却又分明因为见了血而更加亢奋起来,各自眼中都闪烁起了骇人的凶光。

    “欧阳思,你倒是不用再担心外面的情况,再过五分钟,不等他们攻进来,我就先杀了柳仕良,再杀了你!!”撂下这么句话,李游书如同扑食的孤狼,狞笑着向柳仕良撕扯过去,画龙指的劲力撕裂空气,留下两道肉眼可见的波动。

    而柳仕良此时眼中也是怒火熊熊。虽说对手是李广成的儿子,蒋雨生的徒孙,可区区一个小屁孩,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问题是他看走了眼,就是这么个毛孩子,现在竟然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守着雇主欧阳思的面让自己难堪。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本事能使出来!”

    又是两马相交,李游书的画龙指抓过去,柳仕良撤身搭手,这次竟不偏不倚、毫发无伤地带起了李游书的手腕。

    “我拆解不了画龙指的力道,只是没办法正面硬抗,”说话间,知白守黑再次发动,柳仕良的手法比前几次更加凶暴狠毒,连李游书本人都感觉到了比前几次接招时更加剧烈的撕扯力道,“不能防,不代表不能躲。控不住招,不代表控不住你。”

    那语速极快的低吟过后,李游书便又一次体会到了视野模糊的感觉。只是手腕微微接触,既没有抓握也没有撕扯,柳仕良便将其身体整个地挑飞起来,并为了一击制敌而开始了将其摔向地面前的旋转加速。

    但柳仕良这次没能如愿以偿——忽然的沉坠感令他手法产生了刹那的迟滞,而后李游书的身体于半空突破其操控,接触的手腕挣脱柳仕良呼吸法的束缚。在对手惊疑的目光下,李游书一招自上而下的肘击重重落在了柳仕良的右肩上。

    难以料想的情况乍然出现,不光是柳仕良,就连欧阳思跟刘紫彤也吃了一惊。

    “咳!”早上的形意鹰形打得是左,此时的肘击敲的是右,也不知道这是李游书故意为之的恶趣味,还是单纯柳仕良运气好才没有落得二次骨折的下场。

    一招肘击还不算,李游书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纵身前冲指尖抵住对方胸膛,又一记冲破音障的寸劲震颤四壁,将柳仕良的身体猛地击飞出去。

    肩胛与胸口的剧痛袭来,耳边风鸣不止,柳仕良顾不得感受,连忙使用呼吸法对自己身体施加了横向的掌力,迫使即将飞出窗外的自己偏斜落地,在一阵猛咳中站稳了身子。

    提防着李游书乘胜追击,欧阳思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柳先生,这次您可是伤的不轻,连我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了。”

    血液伴随剧烈的喘息从柳仕良口中滴落下来,男人的身体高低起伏着,终于在大概二十多秒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抹,而后无视了欧阳思的询问看向李游书,开口说道:“你刚刚……”

    “嗯。”不像回答的回答从李游书嗓中发出,他看着手腕上为挣脱柳仕良的呼吸法被擦伤的皮肉,只是点了下头。

    “你能复制别人的……”

    “嗯。”

    “哼,哼哼哼,”得到了对方的确认,柳仕良惨然一笑,手指的每一个骨节都发出诡异的噼啪声,仿佛昭示下一波更加剧烈的进攻即将到来,“李游书……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之前我只是很想杀你,但现在我就不得不杀你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思心里在问,刘紫彤心里也在问。刚刚柳仕良的脱手到底是他的疏忽,还是李游书的抗拮?

    答案自然出自李游书。就在双方不断交手的过程中,柳仕良呼吸法“知白守黑”的特殊内气不断残留于李游书双手和大厅的空气中,于是借助这微乎其微的内气,无妄诀自发地摄入并解析了柳仕良的功法,并帮助李游书在一次次的交手中不断地练习到能够重现的程度。

    当然,这是很冒险的行为,尤其是在殊死搏斗中还学习新功法,分心是致命的。但这也成了李游书制胜的决定性一招,他忍受着摔打的痛苦,忍受着攻击被一次次无效化的愠怒,在自己的脑海里、在呼吸法的内景里练习着那几乎可以被称为仙术的“知白守黑”之法,终于在确认可以完美再现之际将它用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那个景象,在柳仕良完成压制的过程里,李游书忽然以重现知白守黑的力来打断了柳仕良自己的呼吸法,并紧接着以“昆仑”硬化肘部关节以及指骨,以奇袭的方式完成了坠肘和寸拳进攻,成功将柳仕良打出了破绽。

    抬手擦了擦不断垂落的鲜血,柳仕良的脸因为受伤和心态大乱而变得一片惨白。但他随即却笑了起来,抬手指向李游书的手腕:“李游书,为了这招奇袭,你可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事情。”

    闻言,李游书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手腕上擦伤的刺痛瞬间点醒了他.

    “你为了给我造成重伤,已经无意间忘记了不能跟扶风掌进行肢体接触的事情,现在扶风掌的奇毒已经开始渗透伤口侵蚀过去了。”

    说话间,柳仕良染血的微笑触目惊心:“不得不承认,你的强大超乎我的想象,那能够复刻其他人呼吸法的功法更是邪得离谱。不过,终究还是我赢了。”

    “狗屁。”

    一声辱骂打断了柳仕良的得意。李游书在对面三人的注视之下举起了擦伤的右腕,伴随凝视,那伤口开始迅速地愈合。同时柳仕良能够察觉到,残留在李游书身上的扶风掌剧毒异香,此时竟然也迅速地淡化了下去。

    看着对方诧异的神色,李游书露出一个邪性的笑容:

    “柳仕良,我早就说过了,同样的手段,别想赢我第二次——即使是毒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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