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找咱?!”金虔一怔,细眼滴溜溜一转,突然一锤手掌,暗道:难道是猫儿的周边产品严重供应不足,所以都来上门订货了?!

    想到这,金虔顿时精神大振:“咱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夫子院,留传话的皂隶一脸惊诧,愣愣望向同样被遗忘的白玉堂。

    只见白玉堂倜傥一笑:“呦,还真有大事登门了——”

    *

    开封府府衙大门之外,围站三十多名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个个神色凝重,搓手跺脚,窃窃私语。

    “我看啊,这事儿只能靠金校尉了!”

    “就是啊!要不是咱们实在没法子,也——唉,你说,是不是真像大家说的那样?”

    “什么啊?”

    “就是那句——”

    “哎呀呀,这话可别乱说,若是让官府的人听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唉!现在就全指望金校尉了!”

    门口站岗的四名衙役,瞅着这一众百姓,皆是一脸莫名。

    不多时,就听门内传来一阵轻灵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谁要找咱啊?”

    浓眉细眼,脸瘦无肉,正是众人期盼已久的开封府从六品校尉金虔。

    “金校尉,是金校尉!”

    “金校尉,您可算出来啦!”

    “我们等得脖子都酸了!”

    一时间,三十多个百姓呼啦一下子将金虔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高八度的七嘴八舌声线险些没把金虔的耳膜冲破。

    金虔大惊失色,猛倒退一步,摆手高呼。

    “等——”

    “金校尉最有办法了!赶紧帮帮俺们吧!”

    “慢着,咱——”

    “金校尉,我们父老乡亲可都全指望您啦!”

    “都给咱等一下!”金虔扯开嗓门吼了一句,顿有一声震天,万物寂静的效果。

    一众百姓顿时没了声响。

    金虔双手叉腰,圆瞪细眼,炯炯目光四下一扫,提声道:“咱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目前咱遇到了一点点小困难,所以——”深吸一口气,“展大人的剑穗香包手帕腰带鞋垫等等产品仍处于缺货状态,不过大家不要着急,只要稍候几日,咱定能……”

    “金校尉,您说啥呢?”一个靠金虔最近的大婶疑惑道。

    “诶?”金虔一愣,环视四周,“你们不是来买展大人的剑穗香包什么的吗?”

    众百姓齐齐摇头。

    “那你们是?”

    “我们是来请金校尉帮忙的!”一个老汉回道。

    “帮忙?啥忙?!”金虔莫名。

    只见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同时望向金虔,皆是一脸凝重神色,异口同声道:“我们是来请金校尉捉鬼的!”

    “啥?!”金虔细眼瞬时变成两颗绿葡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捉、捉捉捉鬼?!”

    众人齐齐点头,又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城里闹鬼啊!”

    “听说还是个凶鬼!”

    “这鬼可厉害啊!我们请了好几个法师道士都降不住!”

    “所以只能来请金校尉出山啊!”

    “金校尉天赋异禀,上通阎罗,下通地府,定能救百姓于水火啊!”

    金虔被一串一串的吐沫星子喷的差点找不着北,使劲儿定了定神,才找到方向,提起嗓门叫道:“慢着!咱不会捉鬼啊!”

    一众百姓同时噤声,数双闪动不明液体的眼睛可怜巴巴齐刷刷望着金虔。

    金虔只觉背后冷汗淋漓:“咱、咱真的不会捉鬼,都是市井流言……”

    女性同胞开始抹眼泪,男性同胞开始哀叹。

    “呜呜呜……”

    “俺家的小儿子才一岁,现在都不敢睡觉了……”

    “我老娘天天就好像中邪了一样……”

    “金校尉啊……”

    “金校尉……”

    “咱、咱……”金虔只觉自己越缩越小,最后几乎要缩到地缝里,而且地缝里貌似还溢满了不明液体,就在自己几乎被一众百姓眼泪淹死的前一秒,金虔终于鼓足勇气,颤巍巍冒出一个气泡泡,“实在不行,咱、咱找公孙先生帮帮忙……”

    “捉鬼啊,听起来挺有意思啊!”

    一个熟悉的令人发指的声音从金虔身后传来,将金虔细声细气的发言盖过。

    众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方向,只见开封府衙大门之内,一抹雪影款款行来,悠扬飘逸,明明好似闲庭信步,可却在眨眼间便来到众人眼前,一双桃花眼光华流转,倒映众人艳羡神色。

    “白五爷!!”众百姓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齐声惊呼。

    白玉堂挑眉一笑,若雪莲初绽,无声惊艳。

    众人顿觉脸孔发烧,眼前发晕。

    “小金子,看大家如此诚意,不若你就帮帮他们!”白玉堂轻摇玉骨扇,望着金虔,笑意吟吟道。

    金虔眼皮隐抽:“五爷您说笑了,咱一届凡人,怎有捉鬼降妖的本事?!”

    “哎——”朗朗声音在空中划出一串波浪线,白玉堂一双桃花眼眯成一对月牙,“小金子天赋异禀,上通阎罗,下通地府,能救百姓于水火,何必如此谦虚呢!”

    金虔眼角狂抖,一股黑色不妙预感笼罩头顶,窜上前急声大叫:“白五爷你莫要乱——”

    “五爷我替小金子应下了,尔等放心!”白玉堂啪一声合起折扇,以指点江山的气魄雷霆万钧的气势一屁股把金虔挤到了角落。

    “多谢金校尉,多谢白五爷!”

    只见刚刚还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众人,突然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都来了精神,个个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白五爷是救命人啊!”

    “金校尉是活菩萨啊!”

    “金校尉出马,什么凶鬼定然不在话下!”

    “金校尉神通盖世……”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喂喂,咱啥都没答应啊——”金虔跳脚,企图力挽狂澜。

    可惜,这细小的发言立即被淹没在人民群众洪大的赞美热潮中。

    “白、五、爷!”上诉无望的金虔恶狠狠瞪向始作俑者。

    白玉堂笑得满面春意风骚无限,微垂桃花眼,凑近金虔,吹气道:“小金子今夜就和五爷一起踏月赏菊、寻鬼访仙,岂不比被那臭猫训话强过百倍?”

    咱宁愿去蹲梅花桩啊啊啊!!

    两根面条泪在金虔脸上随风而逝,无限凄凉。

    *

    泠泠寒水带霜风,残月清辉寂烟树。

    杳无人迹的街道上,冷月铺霜,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犬吠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街道尽头传来隐隐约约脚步声,忽大忽小、忽停忽续。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街上晃晃悠悠出现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白一灰。

    高的那人,白衣惨色,容颜魅美,脸上似笑非笑;矮的那人,又瘦又小,脸色如衣服一般,灰扑扑的毫无光泽。行在一处,就好似黑白无常。

    只是这“黑无常”的装扮颇新潮了些——头戴一顶道士帽,脖挂长串大蒜项链,左手握着半尺多长十字状的木条,右手握着一根佛珠,身后还背了一把三尺桃木剑——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乱七八糟。

    不过更乱七八糟则是这灰衣人嘴里嘀咕的台词:

    “南无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上帝保佑耶稣万能菠萝菠萝蜜风火雷电劈观自在菩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临兵斗者皆陈列在前……”

    白衣人侧目,望了一眼身侧一本正经神叨叨的瘦小身影,颇为无奈:“小金子,你嘴里叽里咕噜嘀咕了一晚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虔细眼一瞪:“白五爷,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咱这几句咒语可是囊括了古今中外上下几千年的精华所在,只要有这几句咒语傍身,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近不了咱的身!”

    白玉堂眼皮一抽,微微眯眼,上上下下瞅了金虔一圈,挑眉道:“莫不是你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装扮也有什么讲究?”

    “那是自然!”金虔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咱今天这一身,那可是旷古烁今蝎子拉屎独一份的天下无敌捉鬼装!”

    “咳……”白玉堂不着痕迹远离金虔挪开了两尺距离。

    “只是……”金虔扶了扶身后的桃木剑,正了正脖子上的大蒜项链,暗叹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只有这些,还是不够安全啊——要是猫儿也一起来,那自是万无一失……”

    “小金子你说什么?”一旁的对某个字眼十二分敏感的小白鼠刷得一下竖起耗子耳朵,不悦呼道,“什么猫儿?!”

    “呃——”金虔眨眨眼,“咱是说那个——如果展大人能一起来帮忙就……”

    “小金子!”白玉堂猛一弯腰,凑近金虔脸孔,恶狠狠道,“你是意思是,五爷我还不如那只臭猫?”

    “五爷英明神武风流潇洒,咱不是那个意思!”金虔一溜马屁经冒得又溜又顺。

    桃花眼渐渐眯起,两道忿忿光芒闪烁其中,白玉堂突然挺直身形,昂首扬声道:“小金子,你还未曾见过五爷我的手段,今日五爷我就让你开开眼,看看五爷我如何力战群魔,擒鬼捉妖!”

    说到这,只见白玉堂身形一旋,拔地而起,飘渺白影仿若仙人一般,瞬间飘向房顶,一闪而逝。

    “小金子,你且在此稍候,五爷我这就给你抓几只小鬼来玩玩!”

    最后一个字在空荡荡的漆黑街道上飘荡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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