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感觉不到双臂的酸软,疲惫已经让我感到麻木,我的双手只是机械性地挥动着,墙体上的窟窿缝隙也在不断扩大,半米、一米、一米五……

    行了!

    可以出去了!

    我在心里欢呼一声,举着狼眼,回身冲队员们闪了几下,然后腰身一扭,当先钻进了墙体的窟窿里面。

    窟窿里面一片漆黑,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黄河水从外面倒灌进来,所以窟窿里面的水流冲击力很大,就像一只大手,想要把我推回墓室。

    我拼命划动四肢,身体和外来的阻力抗衡,黑暗中仿佛有一张网兜,而我们就是网兜里的鱼。

    在一番激烈的抗争之后,我一下子冲破了这个无形的网兜,突破了水流的阻力,整个身体顿时一轻,浑身轻飘飘的,一直往水面上浮去。

    就在我感觉肺里的氧气快要消耗殚尽的时候,我的脑袋哗地冲破水面。

    出来了!

    我们终于从墓穴里逃出来了!

    我的心中一阵狂喜,大口大口汲取外面的清新空气。

    由于刚刚有些缺氧,所以现在眼前还是一片金星乱舞。

    我甩了甩昏胀的脑袋,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仿佛要冲破胸膛。

    紧接着,就听接二连三的哗啦声响,一颗又一颗脑袋浮出水面。

    老杨、李铁楠、老鸟、林伟、韩绪、方唯然……

    曹亦?!

    怎么不见曹亦的踪影?!

    我心下着慌,我们这么多人都逃出来了,难道曹亦未能逃出来吗?

    “曹亦!曹亦!你在哪里?”老杨他们在水面上大声呼喊起来。

    此时外面大概是下午时分,但是天空很黑,乌云低低地压在黄河古道上面,暴雨如注,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我们的脸上,水面上溅起圈圈涟漪。

    不行!

    我得回去找她!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重新潜入水中,忽听哗啦一声响,曹亦的脑袋终于浮出了水面。

    她脸色苍白,微闭着眼睛,应该是缺氧了。

    我飞快地游过去,伸手托住曹亦的腰背,让她轻轻漂浮在水面上。

    老杨他们也游了过来:“她怎么样?”

    看着曹亦的脸色逐渐从苍白转成乌青,我急切地说:“她可能是呛水了,肺里缺氧!”

    “不行,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必须立刻对她进行人工呼吸!”老杨说。

    我怔了怔:“我……我吗?”

    “废话!这种时候你还害什么羞呢!”老鸟说:“赶紧啊,你要是不给她做,那我可就上啦!”

    老鸟话音未落,我的嘴唇已经贴在了曹亦的小嘴上面,一边嘴对嘴对她吹气,一边腾出右手放在她的胸口上,有节奏地按压她的胸口。我感觉掌心里一团软绵绵的,就像在和面揉馒头一样,边揉边默默念叨:“罪过!罪过啊!”

    “咳!咳!”曹亦剧烈地咳嗽两声,悠悠然睁开眼睛:“我……我这是在哪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从古墓里逃出来了!”我拍了拍她的脊背。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马达的轰鸣声,突突突!突突突!

    一艘机动渔船正从十多米开外的水面上行驶过去,老杨他们立刻伸长双臂,在空中拼命挥舞:“救命!喂!救救我们!”

    听见我们的呼救声,那艘渔船掉转船头,突突突开了过来。

    船上有三四个渔民,皮肤黝黑,一脸朴实的样子,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相继爬上船舷,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瘫软在甲板上。

    几个渔民好奇地看着我们:“你们是游泳爱好者吗?这么大的雨还在黄河里游泳?这样做很危险的!”

    老杨向他们亮明警察身份,随便编了个谎:“我们乘船出来办案,结果我们的船沉了!谢谢你们的帮助,回头给你们颁发好市民奖!”

    听说还有奖励,几个渔民对我们更加热情,有的给我们找来干净的衣裤,有的给我们送来热水和食物,还有的给我们送来棉被,以免我们着凉。

    我们坐在船舱里,感觉暖和了不少,看着天地间连绵不绝的雨线,回想在黄皮子岭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噩梦结束了,我们总算是回到了现实。

    “杨队,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啊?”老鸟喝了一口烧酒,将酒瓶递到老杨面前。

    老杨接过酒瓶,咕咚咚灌了一大口:“我们虽然是活着出来了,但是很遗憾,仍然没有抓到那个养尸人,还连累赵村长和李宇文丢掉了性命!”

    曹亦打了个喷嚏:“养尸人那种丧尽天良的混蛋,就算我们抓不住他,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的,他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李铁楠说:“说得对,我相信这个世界邪恶终究战胜不了正义!”

    老杨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我:“小孤,这次真要谢谢你,这一路上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天坑的!”

    我微微笑了笑,将功劳推给曹亦:“其实呀,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大部分都是曹亦的功劳,如果不是她破译了甲骨文的密码,我们也找不到地下墓室,也不可能从墓室里逃生!所以呀,我建议回去之后,一定要给曹亦颁发一个最佳警员奖!”

    第二百一十章 赔罪

    翌日,在回三门峡市区之前,我们先去了一趟赵村长家。

    得知老赵的死讯,赵老伴哭得死去活来,当场就晕死过去。

    大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让赵老伴苏醒过来,醒来之后,赵老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浑浊的泪水顺着长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滚落,就像一只只晶莹的虫子,一只接一只爬出眼眶。

    “老赵媳妇,对不起,我没有遵守对你的承诺……”老杨垂首站在床边,就像一个认错的犯人,岂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沉默的赵老伴突然翻身而起,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老杨的脸上,打得老杨往后退了一步。

    啪!

    清脆的耳光声让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哎,你这老婆子……”老鸟赶紧上前喝骂道:“你怎么出手打人呢?你这是袭警,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老鸟,让开!”老杨捂着半边脸颊,低声说道。

    老鸟皱了皱眉头,挽起袖子道:“杨队,这老婆子也太不像话了,我非得……”

    “我让你退下!”老杨发出低沉的怒吼,两颗眼球都鼓了起来,很少见他这样冒火。

    老鸟抿了抿嘴唇,赶紧闭上嘴巴,满脸不悦地退到边上。

    老杨叹了口气,放低声音对赵老伴说:“对不起!老赵的死确实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只要能让你好过一点!”

    “你这个混蛋!”赵老伴怒骂着扑向老杨,情绪非常激动,就像精神病院出来的疯老婆子。

    李铁楠和曹亦同时踏前一步,一左一右架住赵老伴。

    李铁楠劝慰道:“大妈,你冷静一点!赵村长出了事,我们也很难过!”

    “是呀!”曹亦跟着说道:“你不能完全怪责杨队长,队长对老赵的死已经非吃责了!”

    “放开她!”老杨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

    李铁楠和曹亦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无奈地松开手。

    她们刚刚一松手,赵老伴就像冲出栅栏的牛犊子,一头撞进老杨的怀里,一边大声哭喊一边疯狂地挥拳砸向老杨的胸口,老杨的胸口被擂得咚咚作响。赵老伴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常年干活让她的拳头很有力量,砸在老杨胸口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小,但是老杨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承受着赵老伴的拳头。

    “你这个骗子!你们这些做官的都是骗子!临走之前你跟我保证过什么?你保证老赵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可是你做到你的承诺了吗?老赵死了!老赵再也回不来了!而你却还好端端地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要不是你们的到来,老赵也不会死!现在人死了,凶手也没抓到,废物,国家只会养你们这样的废物!”

    赵老伴越骂越厉害,众人听在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其实我知道,老杨他们都已经尽力了,甚至可以说拼了命去缉拿凶手,但是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

    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是我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本身没有破案就已经很内疚自责了,现在还要被百姓骂成废物,心中肯定非常难过。

    “够了!”老鸟再也按耐不住,伸手抓住赵老伴的手腕,生气地怒吼道:“你再这样闹下去,我真的会抓你回警局的!”

    “你们这些臭警察,没能耐抓凶手,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啊,你来抓我啊!今儿个我跟你们拼了!”赵老伴返身从厨房里拎出一把大扫帚,劈头盖脸地朝我们打过来,边打边骂:“滚!都给我滚!”

    曹亦躲闪不及,扫帚当头落下。

    这种扫帚是竹扫帚,用竹枝捆绑的,比普通扫帚要沉,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小心!”我一个箭步跨过去,就像母鸡保护鸡仔一样,展开双臂,将曹亦护在怀里。

    扫帚没有打中曹亦,却打中了我的脑袋,竹签扫过我的脸,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数道血痕,一片火辣辣地疼。

    眼见赵老伴的情绪如此激动,我们也只好抱着脑袋,狼狈地逃出赵家。

    赵老伴横握扫帚,用力关上大门,最后说的一句话还是那个字:“滚!”

    老鸟拍了拍脑袋上的尘土,皱着眉头说道:“好歹我们也是警察,居然被那疯婆子当成老鼠一样轰出家门,真是郁闷啊!”

    李铁楠叹气道:“其实也不能怪她,这个家里只有老赵跟她相依为命,现在相依为命的那个人走了,换做任何人都会发疯的!”

    “其实赵老伴还是蛮可怜的,从此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想也觉得凄凉!”林伟说。

    “李队长,回头你答应我一件事!”老杨说。

    “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自从劫后余生以后,李铁楠跟老杨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

    “回头向上级多多反映一下土龙村,包括黄皮子岭这边的村落情况,希望能够加大乡村建设,让村民的日子好起来!”老杨说。

    李铁楠点点头:“这个你放心,就算你不提醒我,回去我也会这样做的!”

    “还有件事儿,我想今后你帮我多多照顾一下赵老伴,不管是资金援助也好,还是物资援助也好,都记在我头上!”老杨诚恳地说。

    “拓跋孤,你的脸还疼吗?”曹亦关切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脸颊,有些火辣辣的,还渗出了少许血迹。

    “没事儿,小伤!”我装作很轻松地笑了笑。

    “流血就不是小伤了,扫帚上面的细菌很多,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细菌感染。哎,你站着别动,我先帮你清理一下,稍后回到市里带你去打破伤风针!”曹亦一边认真地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纸巾,替我轻轻擦拭着脸上的伤口。

    “还打破伤风针?这……这种小伤……还是……呃……算了吧……”对于我这种大老粗来说,不是断胳膊断腿的事儿我是坚决不会去医院的。

    谁知道曹亦却很认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不引起足够的重视,很可能小病就要发展成严重的大病!啊,当然,我这不是在诅咒你,我是担心你……”

    “我……”我还想说点什么,老鸟直接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贼笑道:“你个大男人就不要磨磨唧唧了,让你打针你就打针呗,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这些就是掉了半边脑袋,也没人会来关心的!喏!”说着,老鸟还冲着曹亦眨巴眨巴眼睛。

    老杨也附和道:“可不是嘛,真是羡慕死我们了!我也想打针!我也好想打针呢!”

    “老杨,你这丫怎么老不正经啊!”看见老杨这副“犯贱”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三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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