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依依不知道,林家对她来说很陌生。
    而林菀玉也愈发难受,恨不能上去直接抱住冯依依:“老太君一直在找你们,可是因为一个假名字,错过了这么多年。你爹当年在京城,叫冯青志。”
    如此,冯依依也算明白,当初为何冯宏达始终不愿去京城。一来是因为仇家,二来,必然就是因为林家。
    “我爹和我娘……”冯依依嗓子哽咽,“你们要拆散他们。”
    林菀玉一脸无奈,有心想伸手拉一下冯依依,又心生退却:“你现在不懂,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你的愿,而生在大家族,也要为家族做什么,是责任。”
    其实这些,冯依依多少明白。只是因为是她的父母,那样相爱的两个人。
    “菀书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想她好吗?”林菀玉抽泣一声,红了眼眶,“你知道她死活不吃饭,我有多怕?父亲发火,拿藤鞭抽她,是几个哥哥冲上去拦住。”
    字字清晰,冯依依心湖荡起波澜。人的立场不一样,看的东西便不一样。
    父母想要在一起,彼此爱慕对方;林家的兄妹则会恨冯宏达,认为是他拐带林菀书,害林菀书受尽苦楚,名声尽毁。
    “父亲还在的时候,没人敢提起小妹,只这两年,老太君年纪大了,越发思念。可怜那么大年纪,总挂念着,叫人不忍心。”林菀玉又是低头擦泪。
    提及过往,林菀玉心里也是惧怕严厉的父亲,只是当初,他们都选择了顺从,选择了那所谓的礼仪规矩道义。
    在林老公爷眼中,林菀书的行为就是离经叛道,伤风败俗。他觉得自己是天下文人之首,却养成这样的女儿。
    因此后来断绝关系,责令家里人谁也不准提起,只说是因病早逝。
    两人间一阵静默,静得能听见吴管事吩咐家丁去哪边查看。
    冯依依静下心,嘴角淡淡笑意:“你说的我明白,所以我更不能离开父亲。”
    “依依?”林菀玉唤了声,声音带着弯音,想要叫人回心转意一般。
    “我不知道国公府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国公府人丁兴旺,”冯依依说得平静,眼睛莹亮,“可是我爹只有我。”
    他们父女俩十几年相依为命,火海中,冯宏达拼命把她背出,因此留下头疾。
    冯依依不会舍冯宏达而去,明明白白。
    眼见冯依依是定了决心,林菀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谁说要让你们父女分离了?看你急的。”
    稍稍缓和一下,林菀玉看去外面的院墙:“别的不说,现在城里不太平,你带着个孩子,还是小心些好。”
    是人家的关怀话,冯依依也不好硬着口气回绝:“你也是,趁着还好,离开辛城。”
    “你这孩子,”林菀玉忽的一笑,抬手指了下冯依依,“方才和你娘说话一模一样,绵中藏针。”
    冯依依出门去,问了问吴管事外面的情形。
    林菀玉没有久留,从关宅的后门离开。
    这一日之后,辛城彻底乱了,有些人干脆聚集起来,结伙打砸烧抢。
    本就是个没用的城墙,此时也被乱民占了,城门紧闭。
    官衙实在起不了作用,一帮衙差全守在衙门,护着那帮工部来的工匠官员,生怕出差错。
    拼死守着,等上面派人来救。
    相比,大街上就乱许多,不少商铺被砸,一片狼藉。
    大夏日的,街上冷冷清清,只有那群闹事者来回穿梭。
    大户人家,有众多家丁守着,院墙又高,那些人暂时拿得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就怕他们联合起来,瞅准哪一家下手,那就难办。一旦被冲进去,家里人都得遭殃,女子更是。
    此时,冯依依将家里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怕人少,又让不少家仆带了家人住进来,这样人多,真要坏人来了,也顶得住。
    朱阿嫂是天天盼着关语堂他们回来,毕竟一帮子大男人,什么压不下?
    这天晚上,大门哐哐被砸响。
    冯依依站去院中,周边一群人跟着,紧张的盯着大门。
    “我们大哥让传个话,你家老爷在我们手里,备好黄金百两,明日去城门领人。”外头传来粗鲁的吼声。
    吴管事赶紧跑到门边,隔着大门对外面道:“这位兄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冯老爷嘛,养珍珠肯定家财万贯。”外面哄笑起来,“区区百两黄金,换一条命。”
    冯依依冲去门边,双手紧攥。
    吴管事摇摇头,示意冯依依别出声。那帮人听见女人声音,还不知会做出什么?
    “兄弟,这黄金我家实在拿不出……”
    “少废话,最迟明儿过晌,晚了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说完,外面的人散了,然后一个包袱从墙外扔进来,正掉在地上散开。
    那是一只剁下的人手,众人吓得往后退步。
    “这,怎么会这样?”吴管事垂头丧气,一脚将包袱踢开,“毫无征兆的就乱了。”
    “并不是毫无征兆,”冯依依皱眉,“如果是一般的贼匪,怎会想到去占城墙,关城门?必是抢了东西就跑,哪还会留下来?”
    这样越想越奇怪,好像是故意将辛城弄乱。
    就像林菀玉所说,但凡这种乱事发展成一定规模,必是后面有人推动,或者领头。
    对方只给了短短一日,别说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百两黄金,就算有,你交出去,对方也未必会放人。
    说不准,更是直接把你这儿当成一块肥肉,一口吞下。
    几个人坐在前厅商议,莫师傅急得来回踱步。
    “这如何是好?”朱阿嫂叹一声气,满脸愁容。
    “你下去带孩子,别在这儿唉声叹气。”莫师傅烦躁道。
    朱阿嫂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帮不上忙,抱着不知道愁的桃桃站起:“要是能用得上我家相公,娘子你尽管说。”
    冯依依点头,烛火映出一张担忧的脸。
    此时,没有人会比她更焦急,想着冯宏达在那群贼人手里,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罪?
    “要不,我去库房看看,凑一些交过去,先稳住对方?”吴管事开口。
    “不成,”莫师傅摆手,“这些人,你知道他们一定放人?什么事做不出?”
    没人说话,只剩下各自的叹气声。
    冯依依心里很乱,冯宏达一定要救,但是如何救却是个难题。
    “不知那位领头的人是谁?是不是辛城人?”冯依依问。
    吴管事摇头:“不是,是外地过来,最开始也是修河道的劳工。”
    “你说这事,本来好好地,现在连辛城的百姓也跟着闹,”莫师傅拍下桌子,“他们不想想,要是朝廷大军来,半日就能踏平。”
    吴管事跟着叹气,阅历多,自然明白事情严重性:“就怕到时候,血流成河,辛城直接没了。”
    史上也不是没有这种事,一座小城,管你百姓或贼匪,一刀铲除绝后患。
    冯依依想起朱阿嫂的男人,他是个铁匠,交往的人也多。外面的那群闹事者,不少都是被鼓动起来,然后才加入。
    这样看着,这辛城的事好像是故意要闹大,让京城知道。
    “咱这边也派人混进去打听,先知道人关在哪里?”冯依依开口,既然里面有辛城人,那就好办。
    一个家丁从外面进来:“娘子,梅桓回来了。”
    冯依依走到门边,就看见梅桓从小侧门进来。待走进,才看清他身上的狼狈。
    梅桓什么话没说,跑到桌边,端起水灌进嘴里,咕咚喝下。
    “梅桓,怎么回事,我爹他为何落到那群人手里?”冯依依跟上去问。
    “娘子,”梅桓嗓音发哑,身上全是尘土,“辛城现在很不太平,我好不容易才进来。”
    提起冯宏达,梅桓有些无奈:“我劝过老爷,现在不能回,他惦记你,那里肯听?后来就……我当时没拦住。”
    冯依依明白,有时候冯宏达是很固执。事情已经出了,最重要是想办法。
    “外面现在如何?”冯依依问。
    “乱,成了乱城,”梅桓坐上凳子,拍着身上灰尘,“只等朝廷大军过来,将这小城碾平。”
    冯依依担心,真到那地步,朝廷当然不会手软:“他们让我拿百两黄金去换我爹。”
    “他们真当这里是皇宫?还百两黄金?”梅桓冷笑一声,“娘子想怎么做?”
    冯依依缓缓摇头:“我不信,他们只扔进一只断手,并没有证明我爹的东西。”
    “没错,先别信,”梅桓双手一搭,“我就是假意加入他们,才混进城来。”
    “你?”
    梅桓站起来,干脆将本来就乱的头发又揉了两把,彻底跟个鸟窝一样:“我没看好老爷,自然得我去,再说外面我也熟悉。”
    说完,他迈步往外走,面上毫无惧色。
    冯依依追上去,一把拉住:“你就这么走?”
    “不然?”梅桓摊开双手笑笑,“人票都在北城门,我去查查。”
    冯依依看着梅桓,有一瞬,她觉得眼前少年同娄诏有些像。
    性格些许,做事干脆果决?神情些许,那笑容掩藏下,眼底的清冷。
    “成,就这样,再不走天亮了。”梅桓微微欠身,“娘子保重,听说中书侍郎很快就能过来,他应当会保下辛城。”
    夜色越发深沉,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宅内四下,每一刻都有人巡视。
    女眷们住在后院,为了家人,所有人团结起来,却也提心吊胆,盼着尽早安定下来。
    冯依依同吴管事商议后,干脆联系左邻右舍,彼此帮忙,有什么风吹草动,互相告知,万一出了事,联手抗敌。
    这种时候,结合起来,总比单打独斗来的强。
    翌日清晨,家里又来了人。
    清顺换了一身装扮,表情严肃:“冯小姐,先出城,我已安排好。”
    冯依依看着外面的家丁,仆从,个个尽职守着:“那他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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