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心情变好!”钱溢大吼。
    槐岳被震得捂住耳朵,强忍着怒火,尽量放低声音:“也别朝我吼行吧?我要是吼起来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吗?”
    魏芣还躺在后座,此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全都在生气发火,一个个的还想要安慰别人。”
    “那你呢?”槐岳的脸色阴沉。
    “我也生气。”魏芣回答,“出生入死赚了钱却买不了房,躲到这个地方思考人生然后辅导员发消息说要帮我们,却只说了一堆大话,画了一个那——么大的饼。”
    她双手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但实际上等于啥都没说,我们还是要自谋生路。”
    她双臂“啪嗒”垂落,深长地叹了口气:“怎么能不生气呢,吃得也快吃完了,这两天我们都已经吃的是过期的面包了……”
    众人久久没再说话。
    树叶依然簌簌,车后传来什么东西碾压枯叶的响动。
    “别生气了,跟我来吧。”一个侧脸一道长疤的中年男人转动着轮椅,缓缓靠近她们。
    四个刚才还在吵架的人瞬间抄起武器,站成一排,警惕而不友善地看向男人。
    “你谁啊!”槐岳低压着声音怒道。
    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相当凶神恶煞,但是,她自我觉得,比起她们来说,这个男人才更可怕。
    刀疤脸,光头,小麦色皮肤,一身羽绒服都遮不住的腱子肉,单眼皮小眼睛,面容不善,妥妥的坏人凶相。
    男人眯了眯眼睛,看样子一点儿都不害怕她们,十分轻松地笑道:“看来我没认错,你是槐岳,她们是你的同伴。”
    槐岳大惊,心跌倒谷底,一手伸到背后,准备拿枪。
    “别激动,放松点儿。”男人摆摆手,依然满脸笑意,“刚才还在吵架,现在就这么团结了,看样子你们关系不错啊。是同学?你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今天吃饭了吗?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这两天都吃的是过期的面包,真可怜啊……”
    槐岳的怒火噌的窜上头顶,瞬间举枪对准他:“你特么谁啊?我们吃什么关你屁事!”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就是想要她这个反应,爽朗大笑,声音比她们四个都要洪亮。
    更远处的鸟儿被惊飞。
    “诶呀,把它们吓跑了。”男人抬头看向侧后方的天空,收敛了笑意,“看出来了,你们是经验丰富的救援队。”他说到这里特地瞥了眼槐岳手上的枪,“来吧,来我家里坐坐,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四个人满脸疑惑:“什么?”
    “安全。”男人严肃正坐,“我就是清风徐来,刚才跟你们在末世论坛沟通的那位。”
    他看着四人震惊的脸,知道她们想问什么:“我家就在附近,如你们所见,这一整片林子都没有丧尸,我住在这里一直都挺安全。刚才我坐在阳台晒太阳,突然看到这里鸟儿被惊飞,又看到末世论坛里你的定位跟我相当近,感觉有可能是你,所以就过来看看了。”
    他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看着槐岳继续道:“我看见你的动态里有张四人的合照,我这个人因为之前的经历,一直对相貌比较敏感,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你们。刚才偷听你们吵架实在是有点抱歉,但我那时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你们。年轻人嘛,有火气就撒出来,撒出来就好了。所以我等你们不吵了才过来。”
    他两大长串的话说完,看见四个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来吧,你们四个难道还怕打不过我一个?”男人笑着,刀疤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善意。
    看四人犹豫,他又接着引诱:“我有安全区的名额,但只有一个。可刚才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你们四个都可以得到一个安全又温馨的住所。”
    槐岳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看自己的舍友们,眼神交汇刹那大家都明白了互相的意思。
    “我去开车,你带路。”槐岳语气硬朗地说道。
    五分钟后,她们还是暂时舍弃了车,步行前进。
    “你这是带我们往哪里走?这林子怎么越来越密?我们走路都有点儿费劲,你这轮椅怎么就这么灵活呢?”槐岳相当疑惑不解。
    男人笑笑:“这就是技术,所以男人开车总比女人好嘛。”
    “放你的屁!”槐岳大骂,“有种比一场!”
    男人被她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且发现这个刚才吵架时没有大吼的姑娘其实脾气似乎并不好。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男人连忙道歉。
    “道歉就真诚点儿,你‘好好好’是个什么意思?”槐岳依然生气。
    她发火的时候嗓音会不自觉压低变粗,有时听起来像个男的。
    “对不起,我错了。”男人乖乖认错,“你们看我这样子也知道,我这肯定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说这种话说习惯了,也不是瞧不起女人,其实就是逞能。”
    他拍拍腿,裤腿晃动,宽松空荡,里面的双腿早已萎缩。
    “你们看,我这腿就是逞能逞坏了的。别跟我计较。”他把话说完。
    槐岳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他的脸,离他远了一点,没再说话。
    直到林子到了尽头,前方阔然开朗,一栋农村别墅模样的建筑矗立在前,周围被一道高高的铁丝网围住,院子里长满了植物。
    一株腊梅开着,阵阵幽香传来,沁人心脾。
    四个人不由得猛吸一口气。
    几个月都在丧尸堆里摸爬滚打,她们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花香了。这一猛吸,似乎把积压体内的丧尸血肉的臭腥味全都排了出去。
    “喜欢?进去看、进去闻。”男人带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
    男人的家虽然外表上看没有多新,甚至有些墙砖还剥落了,但里面倒是干干净净,客厅到处铺了绒毯,厨房里东西多而整齐,生活气息相当浓厚,也相当温馨。
    她们四个在长条餐桌一侧并排而坐,打量着这间房子。男人则去厨房里捣鼓一番,拿出来两盘包子:“我做的,尝尝?”
    没人动。
    男人长叹一口气:“既然你们都不动,那我就自己先来了?”
    他伸手取了一个包子,两口吞下肚:“嗯——真好吃。”
    他故意引诱她们一般拉长了语调。
    但她们四个竟然丝毫没有兴趣,反而还齐刷刷冲他翻了个白眼。
    “大叔,你当哄三岁小孩儿呐?”魏芣说。
    “就是,我感觉我的智商都受到了侮辱。”槐岳接话,直接进入正题:“所以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儿?你说的办法又是什么办法?”
    男人神秘笑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们觉得我这房子怎么样?要不要再上去看看?”
    “哐当!”,槐岳一把将手/枪拍到桌子上,“有话直说!”
    男人又被吓了一跳,捂着心脏给自己顺气:“诶呦,这位小姑奶奶脾气真爆啊……”
    他顺完气:“我呢,方法很简单,我可以让你们住进这间房子,然后我去安全区。”
    四个人听完起身就走。
    “诶诶诶!别走!我说认真的!”
    男人连忙推着轮椅挡到她们面前:“我认真的,我这里很安全,我住了一个月了,半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丧尸了。”
    “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拿,在我之前住的安全区里,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没有它我会觉得活着都没有意义!”他把事情说得非常严重,“所以我需要有人替我去拿,我从安全区逃走的时候太着急,所以给忘了……你们看我这个样子,我根本走不远……我求你们……你们是专业的救援队……”
    她们互相看看,眼神纠结了一番,又坐了回去。
    “你确定这里没有丧尸?你认真的?”
    “认真的。”男人拍着胸脯保证,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故事有点儿长,你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听。”
    四人眼神冷漠。
    他赶紧改口:“不吃也行,我先讲。”
    男人叹了口气,拿出回忆往事专用的语气。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那个年代,在偏远的地方,法制还没有健全,所以我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电视剧里的混混是什么样,男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整天游手好闲,靠着收保护费过日子,闲的时候还会去马路上对着漂亮姑娘吹口哨。
    这样的日子从他十五岁过到二十岁,五年时间,他改变的只有年龄和长相。
    与他完全不同的,是他的哥哥。从偏远农村考到大城市的名牌大学,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的名字。他考上大学那一年,县长都特地跑到他家来祝贺,村子里还专门摆了宴席。
    哥俩都很出名,可惜是截然相反的名。
    “日子嘛,过着过着就变了,只不过我是自己作死,犯了事儿。你们别看我只是个混混,但混混也是有分等级的。我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当的是普通混混,到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混混头儿了。”男人说起这个,还有点儿得意。
    但是再大的混混都比不过地头蛇。
    他有一天闲着没事儿干,照旧上街对着路过的姑娘吹口哨。
    年纪长了,胆子也长了。
    “其实放在现在也不算什么,就是抱了下,亲了口,不算什么大事。”
    槐岳四人立即丢过去一个眼刀,他讪讪改口:“嗯……可能放在现在也是个大事儿,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女的是我们那片地头蛇的表妹,我们那片的地头蛇又是个放高利贷的……”
    他摸了摸鼻子:“你们看过电视剧吧,知道以前放高利贷的人有多狠吧?”
    地头蛇找上门来,他爸妈跪在地上求饶,他一个年轻的刺头,最怕的就是丢面子,冲出门就冲着地头蛇一通骂,结果成功把地头蛇激怒,他爸妈被打伤,他则直接被抓去了地头蛇的家。
    “我犟啊,又不知是非不知好歹,我就死不认错,硬跟他们刚,他们本来没准备对我怎么样,但我逞能,非站着对他们破口大骂,还又冲过去摸了几把他表妹,然后他们就真的气红了眼,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他笑了一声:“他们其实那时候想把我打死,但我哥赶回来了。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人,他考上大学的时候县长都特地登门道喜,所以地头蛇给他面子,但又生我的气,就说,只要他剁掉一根小指,他们就放我走,还可以承担我所有的医药费。”
    “你哥答应了?”秋明问。
    男人点了点头:“对,答应了。后来我蔫了,每次看到我哥的手我就打心底的发抖,我觉得我害了他。因为少了一根手指,很多人都以为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当年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处处碰壁,最后被逼得只能跟亲戚借钱创业。也幸好,他成功了,赚的钱够养我们一家子。”
    “后来呢?”秋明又问。
    “后来,他四十岁的时候癌症死了,而我这个不成器的还活着。”他仰头,把眼泪憋回去。
    “所以……你想让我们拿的东西是什么?”钱溢问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我哥的手指。”男人说。
    第81章 晨星湾小区
    在男人的预想中,她们四个应该会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瞪大眼睛瞳孔震颤着,满脸惊恐、不知所措。但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四个人只是多少脸色有些奇怪。
    “这都多少年了,你哥的手指还没腐烂吗?还是你给它晒干了?又或者已经成了几节骨头?”槐岳问。
    她脑海里浮现出最近遇见的那些丧尸的模样,看着桌上香喷喷的包子都有些倒胃口。
    天气已经开始转温了,虽然依旧挺冷,但毕竟不是零下,丧尸身上都开始腐烂变质,甚至有些还会生蛆。那模样气味,着实是让人吃不消。要是让她带着么一根手指回来,她得嫌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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