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怔怔在妆台前坐了,青梅红杏两个看着马氏脸色阴沉,都不敢出声,只立在她身后。过了好一回,马氏方才长长出了口气,一眼瞥见青梅红杏两个还在身后站着,眉眼就有些立起来,冷笑道:“都愣着等赏吗?还不要水去!”青梅连忙答应,急步走到门前喊来小丫头去打热水。

    红杏有意讨好,凑到马氏身边,取了湿面巾轻轻替马氏擦面颊上的眉黛痕迹。马氏瞥见红杏,想起方才谢逢春垂眼看她的时,气更大些,朝着红杏道:“你去把你们三姑娘请来,告诉她有好事!”说到有好事三个字时,近乎咬牙切齿。

    红杏听着又要叫自己去请三姑娘,想起昨夜三姑娘那做派,心中十分不愿,又不敢同马氏说,只得答应了,放下面巾,回身出去请玉娘。

    马氏这里等来了热水,重又净面梳妆,才装扮停当,玉娘也随着红杏到了。初夏节气,她身上穿着丁香色窄袖罗衫,襟口袖口绣着米白的丁香,下系鱼肚白纱裙,脸上一丝脂粉也没有,双鬟上也不过用镶着米粒大珍珠的银链子绕了绕,绕是这样的浅淡装束,也叫人瞧着眼前一亮。想着到那日月娘就要被她比下去,马氏心中刺痛,只是想着和谢逢春合计好的盘算,只得咽下这口气,又暗自发狠道:最好这个小丫头给选上,不然可怪不得我心狠。一奸生子,给人做妾也抬举了她!

    “女儿给娘请安。不知娘急着唤女儿来有什么吩咐?”玉娘像是没见着马氏脸上阴阴沉沉地,移步向前,盈盈一福,到底马氏也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当了十几年的家,就是心口堵着气,脸上也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向玉娘招手道:“过来我瞧瞧。”

    玉娘见马氏叫她,走过去由着马氏拉了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果然马氏又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过几日是你大姐夫的外祖父生日,请了我们一家子去吃酒。我同你爹爹商议了,你到家也没见过亲戚呢,正该去露露面儿。只是既然去吃寿酒,就该装扮得喜庆些儿,你花一样的年纪,正该好好装扮起来。回头我带你上绸缎庄上看看,你自己挑些衣料,好好做几身衣裳。”

    玉娘听了,推辞道:“娘,爹爹前些日子赏了女儿一匹茜色小梅花绫,女儿还没用呢,回头就做起来,没几日也就得了,娘不要破费了。”马氏虽知道谢逢春不声不响就送了东西过去,这会听着了,还是不由自主哼了一声,阴阴阳阳地笑道:“你爹爹赏的是你爹爹赏的,我送是我送的,一两件衣裳,我还赏得起。”玉娘听着她这样说,垂眼答应了:“是。”

    马氏看玉娘不再推辞,也不耐烦再同她啰嗦,挥手令她回去。玉娘屈了屈膝,回身才走到门前,就听得外头脚步响,紧接着门帘子往内一卷,就冲进来一个少年,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正是谢怀德。

    谢怀德一晃眼瞧见个女孩子,急急停住脚,才没同玉娘撞着,又见那女孩子盈盈一福,口称二哥,这才回过神来,指着玉娘,向马氏道:“这个是三妹妹?”自打玉娘回家,马氏因不喜欢她,总不叫她往跟前来,连晨昏定省都装个大度给免了,谢怀德又是十九的少年了,已搬到了外院住,不大在马氏跟前盘桓,是以谢怀德竟是第二回见着玉娘。且头一回见面时玉娘一直低着头,谢怀德只觉得这个三妹妹举止婉转,倒没看清长相,今日猛然相见,竟是眼前一亮,哪里像个庵堂里长大的土丫头,很有几分华容婀娜。

    马氏见着谢怀德眉目就柔和起来,招手叫他过去,拉了他在身边坐了,笑吟吟问:“我的儿,你这样匆忙做什么,看走得一头汗。”一面拿着帕子替谢怀德拭汗。谢怀德瞥见玉娘在,脸上一红,避开了马氏的手,自己接帕子擦了。马氏看着玉娘依旧立在门前,眉头微微一皱,缓声道:“你也回去歇着,再耽搁一会,天也热了,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受不起这个。”玉娘听说也就退步出去。

    马氏见谢怀德又看了玉娘几眼,就有些不喜欢,无奈这个儿子是她宠惯的,对着他一点脸色也摆不出来,只得拉着他问些学里琐事,又叫丫头煎茶拿果子来与他吃。谢怀德一面吃茶一面道:“吴家那里,娘要去自己去,可别算着我。”马氏啐道:“胡闹!吴家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可人家有亲眷在京里做官呢!日后你哥哥考举人,中进士,若是有人照拂一二,岂不便宜。”

    谢怀德听说,嗤笑道:“说起吴家,吴桉一辈子就个举人,有什么出息。吴樵倒是做到了礼部尚书,可他那儿子,同爹爹一般年纪,至今不过是六品的户部主事,再向上怕也有心无力。他那个孙子,在鸿胪寺做着赞礼郎,也不过是个九品。自己且照顾不全,还照顾我们这种拐了弯的亲戚?我劝娘省省事罢。”

    马氏听着谢怀德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就问:“我的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明白?”谢怀德将手上的枣泥馅绿豆糕往盘子里一掷,拍了拍手,笑道:“吴家少奶奶齐氏的侄子齐瑱同我要好,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马氏听着这句,又喜又怒,忙道:“我的儿!你如何不早说!那齐瑱人品怎么样?他今年也有十六了,家里可曾给他说了亲事?他房里可有人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后天双更补上。

    ☆、第11章 夜遇

    谢怀德不由唷了声,他在马氏跟前素来没个正形,胆大妄为,就笑:“敢情娘要给齐瑱做媒?那小子年纪不大,心气儿却高,只要自己瞧上的,所以还没定呢。娘不如把人选说了儿子知道,再让儿子掌掌眼,儿子可知道那小子心思,有儿子参谋,指不定就成了。”

    马氏正待告诉他,转念又觉得这个小儿子没个正形,若是在齐瑱面前吐了口,日后亲事就是成了,只怕月娘在齐瑱面前也难抬头,话到了嘴边,也就改了口,只道:“你休管是哪家的,总是你不知道的。我的儿,你即同他好,如何从来没听你在娘跟前提过。”

    谢怀德在椅上侧着身,理了理袍子:“儿子又不止他一个好友,好端端提他做什么?娘即要知道他,过几日我请他回来吃酒,娘远远瞧了就是了。”说了立起身来,又向马氏笑道,“娘,儿子在外头瞧见一对玉镯子,水头甚好,原想买了来送娘的,只是手头不太方便,只得忍痛放下了。”

    马氏啐道:“在你娘面前还捣鬼,什么送娘的,又想你娘的银子才是真!你说你同你哥哥一般,都是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你哥哥照料着一家子还有富余,怎么到你手上就不够呢了!等你成亲了,可拿什么来养你媳妇!我是没银子的。”话是这样说,还是去取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交在了谢怀德手上。

    谢怀德接了银票,往袖筒里一揣,挑眉笑道:“娶媳妇急什么,等我中了举人,再慢慢儿选就是了,必定挑个才貌双全的来服侍娘。”马氏听了这话,脸上才绽开些笑模样,谢怀德已然提脚出门去了。

    谢怀德这里带着书童离了谢宅,不多时就到了北街仙居楼,早有小二在门前看着,认得是开粮铺的谢家二少爷,忙含笑过来,请个安:“二少爷好,齐少爷正在二楼等着呢。”话音未落,只见临街的一扇窗户一开,探出个人掷下几颗松子来,正落在谢怀德脚前:“阿德,可来得迟了,该罚酒。”谢怀德把眼一笑,道:“吃酒罢了,我还怕你不成。”说了上了二楼,早有书童在楼梯前接了,引着谢怀德进了间雅间,里头早坐了个少年,又有两个脂浓粉腻的妓家作陪。

    见着谢怀德进来,那两个妓家盈盈站起,对着谢怀德拜了拜,左右引着谢怀德坐了,方才拿着松仁掷谢怀德的少年,生得身形高大,拍手笑道:“这人来得晚,该先尽三杯。”谢怀德右手边那个年龄稍小些的执了酒壶来就替谢怀德斟酒,又笑道:“谢少爷请用酒。”

    谢怀德把人看了眼,一口干了,那妓家又要斟第二杯,谢怀德拿手挡了:“干喝酒没意思,你且唱个曲儿来听听。”妓家只笑说:“齐少爷叫了我们姐妹出来,没说要唱曲,不曾带得家什。”齐少爷挑了挑眉,将妓家的手一捻,妓家以为齐少爷有意调弄,正要撒娇卖痴,不想齐少爷忽然就把脸一沉:“哦?不唱曲,叫了你们来做什么?”妓家不料方才还笑微微的齐家少爷忽然翻脸,顿时脸上通红,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

    妓家口中的齐少爷,正是马氏瞧上的齐瑱,今年不过十七岁,功名未就,仗着三代单传,家中祖母母亲溺爱,倒是养成了脾气,素来我行我素惯的。这两个妓家是他叫了来侑酒的,倒是没有旁的意思,这回听着她们撒娇做痴,顿时就翻了脸。

    还是谢怀德看着这样,插口道:“罢了,你们姐妹坐远些,我同齐少爷有话说,你们只管捡平日唱惯的细细唱来。”两个妓家忙起身,在一侧坐了,那个年纪小些的先唱了一曲《翠裙腰》:

    晓来雨过山横秀,野水涨汀洲。阑干倚遍空回首。下危楼,一天风物暮伤秋。乍凉时候,西风透。碧梧脱叶,余暑才收。香生凤口,帘垂玉钩,小院深闲清昼。清幽,听声声蝉噪柳梢头。为甚忧,为甚愁?为萧郎一去经今久。玉台宝鉴生尘垢,绿窗冷落闲针锈。岂知人玉腕钏儿松,岂知人两叶眉儿皱!他何处,共谁人携手,小阁银瓶殢歌酒。早忘了咒,不记得,低低耨。掩袖暗含羞,开樽越酿愁。闷把苔墙画,慵将锦字修。最风流,真真恩爱,等闲分付等闲休。

    谢怀德取来酒壶自斟自饮,一边又把齐瑱仔细打量,齐瑱叫他瞧得发毛,掷了根鸭骨过来:“瞧什么呢?莫非你今儿转性了?离小爷远着些,小爷可没断袖分桃的癖好。”谢怀德笑道:“我娘今儿打听你,怕是要招你做女婿。我那妹妹,素来得我娘喜欢,性子可不怎么柔顺,你娶了她,只怕日后沾惹不得这些。”说着朝着坐在角落的两个妓家一抬下颚。

    齐瑱听了,也不当真,只道:“是绝色不是?是绝色任性些也无妨,我只让着她就是了。”又正色道:“若真是个有颜色的,倒是真要着紧安排后路了。今上登基六年了还不曾选过秀,如今宫中高贵妃独宠,又有子傍身,李皇后势微,巴不得有新人来分宠。今年是来不及了,早在来年,至晚后年,必定要选一回的。选了进去,要是有造化做个宫人,还有出来团聚的一天,要是没造化,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一世都耽搁了。”

    齐瑱说的谢怀德自然知道,他也猜着谢逢春马氏好端端忽然将玉娘接回来,十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玉娘今年不过十四岁,就是拖到后年,也刚十六岁,正在本朝选秀下至十四,上不过十八岁,三族无罪人的规矩中。

    齐瑱不知谢家的盘算,他那事不关己自然就将选秀一事抛开了,拿着别的事来同谢怀德说,饮了一回酒,又叫两个妓家唱了几首新鲜曲子,看着天色将晚,这才打发了两个妓家回去,各自散了。

    且说谢怀德回家,先去见马氏。马氏刚吃了饭,正用茶,看着儿子带了一身酒气进来,忙令青梅泡浓茶来与他解酒,又问:“你同哪个在吃酒?”谢怀德接了茶,笑道:“我今儿见的人,娘也想见呢,就是齐瑱。”马氏听着齐瑱,不免打起精神来问了几句。谢怀德拣能说的说了几句,又想起齐瑱说的选秀的话来,信口道:“娘接三妹妹回来,可是打算送她去选秀的?”

    马氏不料谢怀德忽然问起这个,想着他到底是个念书的,自然知道外头的事,也就认了,又道:“娘这也是为了她好。三丫头的出身总是提不起,日后说亲,要点脸面的人家哪只眼睛瞧得上她的出身。一个奸生子,只好给人做妾,一样是做人小妾的,倒不如往高里挣扎去,指不定还能给家里争口气,她自己也光辉。”

    说来谢怀德同玉娘拢共见了两回,连话也没说上两句,哪里来的兄妹情谊,但是听马氏这样大喇喇说来,还一副全是为着玉娘好的模样,一时竟是无话可说,只不好在马氏跟前露相,就拿旁的话来支应了回,不免言语疏懒。马氏只当谢怀德带了酒意,就道:“你进房去歇息罢!”谢怀德答应起身,就要出去,马氏又把他叫着,令红杏出去点个灯笼送谢怀德回去,又吩咐说:“你喝了酒,路上走慢些,仔细脚下,别摔着了。”谢怀德唯唯,转身出去。

    马氏看红杏整日打扮得伶伶俐俐的,以为她要勾搭谢逢春,实是冤枉了。红杏虽是一心巴高望上,想要翻身做主的人,却也不蠢。她知道马氏妒忌,孟姨娘更是个厉害人物,怕是斗她不过,且谢逢春也是年过四十,沾上谢逢春真是半分好处也没有。倒是谢怀德正当少年,更未娶妻,要能先占住他的宠爱,未必不能做第二个孟姨娘。所以一听着马氏叫她送谢怀德,只以为得了机缘,高高兴兴答应了声,出去备了灯笼守在门前,看着谢怀德出来,就要引路。

    不想谢怀德却是伸手将红杏手上的灯笼一拿:“我不用你伺候,你服侍太太罢。”竟是自己拿着灯笼照着一路就往前院去了,红杏哪里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缘,连忙跟上,口中道:“太太命婢子送二少爷的,婢子不敢躲懒。”一路随在后头,不想谢怀德好端端地忽然就站住了,红杏收脚不及,就撞在了谢怀德背后。

    这一撞,红杏心上鹿撞一般,含羞抬头就要请罪,就见谢怀德瞧着两三丈外那座亭子。亭子两旁多种翠竹,月色下竹影婆娑将小亭遮了一半,隐约可见里头一个少女,广袖罗裙,身影绰约,仿佛月精花妖一般。

    谢怀德没出声,红杏倒是一眼认了出来:“天都这般时候了,三姑娘悄没声在这里做什么,没的吓人一跳。”谢怀德按了按眉间,回头看了红杏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你跟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你不把我这个二少爷放眼里,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红杏不料谢怀德一些儿情面也不讲,脸上涨得通红,正要将马氏抬出来,就听玉娘的声音道:“原来是二哥,都是我的不是,我看着今日月色好,想在这里坐一会,不想竟惊着了二哥。请二哥宽恕一二。”红杏如今对着玉娘有几分惧怕,听着她说话,竟是不敢抬头,悄悄往后挪了几步,躲在了谢怀德身后的阴影里,巴望着玉娘不要瞧见她。

    谢怀德见是玉娘,像是松了口气,也笑道:“是我胆小,倒叫三妹妹笑话了。”因见玉娘立在月色,袅袅婷婷,当真当得上那个玉字。这样的颜色,别说是小小的阳古城,就是整个东安州怕也寻不出几个来。要是玉娘去参选了,初选是必过的,州选怕也不在话下,只不知是有造化的怕就是没造化的那个。

    谢怀德终于起了不忍之心,有意提点几句,若是她明白了前景还情愿,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了,又因红杏跟着,不好说得太明白,就道:“三妹妹如今也回家了,日后可有什么盘算没有?”

    玉娘黑漆漆眼眸一转,从谢怀德身后的红杏身上掠过:“爹爹同娘即接了我回来,想来会将后事都安排好了,我做女儿自然都听爹娘的安排,不敢自作主张。”谢怀德有意再提点几句,不想玉娘横里走开几步:“我出来时也没同秋葵秋紫她们说,这会子怕找我呢,我先回去了,二哥请便。”

    谢怀德看着玉娘要走,转过身将灯笼杆子塞在了红杏手上:“我用不着这个,你送三姑娘回去。”不待红杏开口,抬脚便走。

    玉娘看着谢怀德大步流星过了亭子,闪过月亮门,转眼就瞧不了见人影,这才回身道:“劳烦红杏姐姐送我一程。”红杏哪敢说个不字,莫说这是谢怀德开了口的,她既要奉承谢怀德,自然要将他交代的差事办好了;更何况,这些日子来,这个看着软绵绵娇滴滴的三小姐行事琢磨不定,叫人心里一些底也没有。所以看着玉娘往前走,连忙赶上几步,走在玉娘身前侧,拿着灯笼替玉娘照明。

    玉娘带着红杏走得人影儿不见之后,自亭子的阴影里又走出来个妇人,拿着团扇半掩着粉面,不过片刻也消失了身影。

    ☆、第12章 殴伤

    月娘不喜玉娘,一来是因为孟姨娘,马氏生了多少暗气,月娘自然不能瞧孟姨娘的女儿顺眼;二来,一个外室生的奸生子来家没几日,连那个小家子气的大嫂冯氏都夸她温柔知礼,更别说谢逢春几次回护,月娘有些有些嫉妒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玉娘素来不同她纷争,但凡月娘恼了,玉娘便避让些,所以除了玉娘到家第一日闹了场之外,这些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自谢逢春说了要马氏带着玉娘一同去吴家的寿宴,因为怕月娘不喜欢,怕月娘闹腾,马氏使人先瞒着月娘,不想因替玉娘制衣裳,又打首饰,动静略大了些,便闹出了事。

    那些丫头婆子们看着马氏给个外室女做衣裳打首饰,其中虽有明白事理的,知道三姑娘这回要出门做客,做几件衣裳,打些首饰也是常情,不然走在外头,庶女衣裳头面不光鲜,丢的也是马氏的脸面,一个不慈总是跑不了。

    可其中就有爱生事的,知道二姑娘不喜欢三姑娘,索性拿着这事到月娘跟前讨好,悄悄告诉了月娘身边得意的大丫头绿意,只说是:“太太是个公允的,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的看待,老爷可是一心抬举着三姑娘,吴家是什么人家,也是三姑娘去得的吗?”那绿意起先倒也知道厉害,不肯去学了月娘知道。不想来人又说:“我只替二姑娘不服气。我们二姑娘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出,竟叫那个外室女凭这个压过一头去。”觑着绿意渐渐皱起的眉头,拿手指了指脸。

    绿意自然知道这是说月娘颜色上不如玉娘,一块儿出去做客,只怕是人的眼睛都看着三姑娘去了。月娘是个任性的,绿意是她丫头自然也是不能让人的,看不大上玉娘出身,竟是将话学给了月娘知道。

    月娘本就瞧着玉娘不大顺眼,叫那些话一刺,哪里还能忍耐。她倒还知道不能同谢逢春闹,却不能放过玉娘,只带了绿意,画扇两个丫头就闯到了玉娘房中。

    说来巧得很,马氏给玉娘新做的两套裙衫,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得了,送到了玉娘房中,玉娘还没来得及看,就搁在了桌上,月娘虽不稀罕两套裙衫,也觉得刺目,过来就将两套裙衫拂在了地上,冷笑道:“那个贱丫头呢?叫她给我滚出来。”话音未落,寝室门上的帘子一动,玉娘从里头出来,身上穿着浅黄双绉刺绣交领罗襦,脸上依旧一丝脂粉颜色也没有,双眼亮晶晶地从月娘身上掠过,轻声缓气地道:“不知我房里哪个丫头得罪姐姐了,惹得姐姐这样大怒,说来妹妹知道,也好把人交给姐姐处置。”

    月娘不想素来忍气吞声,避让她三分的玉娘竟敢拿话堵她,心口一股子邪火撞了上来,直冲过去,就在地上那两套新衫裙上踩过。看着月娘来势汹汹,做丫头自然该护着主子,秋葵这里喊着:“二姑娘,可不能动手啊,三姑娘不是故意顶撞你的。”脚下却是纹丝不动,还是秋紫咬牙冲了上来,挡在玉娘身前。

    月娘重重一掌就掴在秋紫脸上。月娘爱染丹蔻,两个手都留得长指甲,这恶狠狠一出手,竟是在秋紫脸上划下了三道血痕。只这一下,玉娘房中顿时人人噤声。月娘性子娇纵,口头行动上从来不肯让人,可亲自动手伤人却也是头一回,看着秋紫脸上皮破血绽,一下也有些手软,气势上却是一点不弱,反骂秋紫道:“你这个贱蹄子是我谢家的丫头,却吃里扒外一心护着个外头来的小贱种,便是烂了脸也是你自找的!”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玉娘本叫秋紫护在身后,看着月娘这样咄咄逼人,出口侮辱,再忍下去,只怕在谢府,是个人都能踩到她脸上来,所以将秋紫往边上推了推,走上几步看着月娘道:“不知姐姐口中的小贱种是哪一个?姐姐这样贱字不离口,莫不是将娘素日的教诲都抛在一边了吗?还是姐姐听着哪个底下人这样说话?姐姐就该去回了娘,将这样没规矩没教训的人撵出去才是。”

    月娘再没想着素日里和软温婉的玉娘竟敢开口反驳,说的话又直捅她心窝,她总不好承认是马氏平日里私下这样骂孟姨娘的;可要不承认有人教唆,就是她不听教诲了。月娘才因秋紫半脸的血消下去一些的火气又冲了上来,抬手又要打,不想这回玉娘竟不闪不避,反走上一步,几乎同月娘脸对脸站着。玉娘要比月娘小上一岁多,个子却比她高些,这一逼近,颇有居高临下的态势。又因她逼得太近,月娘反倒没了动手的余地,只听玉娘:“姐姐莫不是还想动手?姐姐要教训妹妹,只管教训便是。回头妹妹见着爹,自然要向爹回禀,谢谢姐姐的教导之恩。”

    月娘听着玉娘竟是要将事闹到谢逢春那里去,不禁有些气短。玉娘刚回家那日,她也是来找玉娘闹了场,还没伤人呢,不过砸了些东西,谢逢春就将她喜欢的那匹茜色梅花绫给了这个小贱种,这回伤着了人,玉娘这个小贱种又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只怕谢逢春那里更会偏心这个小贱种。

    月娘越想越是气苦,又不敢再同玉娘闹下去,只能恨恨一跺脚,啐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粉头□□在外头生的野种,我只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骂完转身要走,她身后的绿意一时没闪开,正同她撞个正着。

    因秋紫忠心护主做对应,她这里叫玉娘逼得哑口无言自己的丫头也不知道出头帮一帮,这回又那么一撞,便把不曾在玉娘身上泻出的那口气都出在了绿意身上,抬手就是一掌,也掴在绿意脸上,狠狠骂道:“你个贱蹄子,平日里抬举你一二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儿出身,能不能提起来!”一面骂一面拿眼角去斜玉娘,看着她雪白的脸上慢慢一片紫涨,秋水眼中水汪汪地要落下泪来,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带着丫头们扬长而去。

    看着月娘去了,玉娘这才回身去扶秋紫:“让我瞧瞧,伤得怎么样了?”秋紫拿手捂着脸,一个劲的摇头:“婢子没事,不过划开点皮,过几天就好了,万幸没伤了姑娘的脸,不然婢子罪过可就大了。”玉娘听着秋紫这句,神色间略见怔忪,片刻又道:“如此说来,我更该好好谢你了。”

    一旁的秋葵看着玉娘竟是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模样,不过几句话就将月娘遣走,不由有些后悔害怕,有意挽回,趁着玉娘同秋紫说话,早亲身去打了水来,向玉娘道:“姑娘且让一让,待婢子给秋紫洗一洗脸,上些药。”秋紫也道:“婢子还是回房去洗罢,别脏了姑娘的地。”玉娘道:“你是为我伤着的,我哪有嫌你的。且总要叫我看看,伤在哪里,我才安心。”

    秋葵忙笑道:“正是呢,姑娘慈悲,你就别矫情了。”按着秋紫在椅上坐了,绞了手巾来给秋紫擦脸。湿漉漉的手巾才一碰着秋紫脸上的伤口,秋紫疼得就是一哆嗦,清洗了几回,秋紫脸上的伤就露了出来,三道血痕,皮也翻了开来,露出底下的肉来,伤得颇重,就是伤好了,只怕也要留下疤来。

    秋葵的本意不过是要在玉娘跟前献一回殷勤,猛然看秋紫伤得重,到底了起了恻隐之心,又有些后怕和侥幸。亏得秋紫挡了一挡,要真伤了三姑娘,二姑娘那里有太太护着自然没事,她们这些跟前服侍的哪一个脱得了干系。莫说老爷不能放过她们,就是孟姨娘也不能干休,打一顿拉出去卖了也是有的。

    因此秋葵更加小心些,对着秋紫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无意间一抬头看见玉娘象是叫秋紫脸上的伤唬着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双眼黑黢黢的,忙叱道:“你个丫头是死的吗?还不扶姑娘进去!这样的事也是姑娘看得的?吓坏了姑娘,仔细你们的皮。”

    晓娟正捧着洗脸的铜盆在一边伺候,听着秋葵这样骂,忙扔下铜盆过来扶玉娘。她手才一搭着玉娘胳膊,就觉着玉娘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也就怕了,三姑娘要真吓出好歹来,孟姨娘还不把她们都吃了,将玉娘扶进寝房,又倒热茶来与玉娘吃。玉娘抖着手接了,喝了几口茶,脸上才略略好些,看着晓娟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去请孟姨娘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晓娟答应一声,出来到了秋葵跟前,先附耳同秋葵说了。秋葵看了看秋紫,想了想,轻声道:“你去请了来,旁的都不用说,只消说三姑娘要见姨娘就是了。”三姑娘在太太跟前是不得脸,可三姑娘的亲娘孟姨娘在老爷跟前说话比太太还好使些。三姑娘这时要请孟姨娘来,必然是要告二姑娘的状,再由孟姨娘去告诉老爷,这远比三姑娘自己到老爷跟前哭诉好使。只是这是两个姑娘之间的事,不管她们要怎么折腾,她们做丫头的都不能搀和在里头,,不然太太二姑娘不能拿三姑娘如何,发落了她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幂家里忽然上不了网了,拎着笔记本跑到咖啡馆才更新的。所以,潜水的看在阿幂这么辛苦的份上,都冒个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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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告状

    晓娟去了不一会,就引着孟姨娘过来了。晓娟胆小,因着秋葵的提点在孟姨娘跟前果然是一字不漏,所以孟姨娘进屋来瞧见秋紫脸上敷药的模样也是唬了一跳,拿着团扇一拍:“你这孩子好端端得怎么伤了脸?伤得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没有?女孩子家家的顶要紧的是脸面,大意不得。”

    叫孟姨娘这一长串儿一说,方才还一滴泪没有的秋紫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秋葵忙把她一扯,赔笑道:“姨娘,姑娘在房里等姨娘说话呢。”又扯了秋紫一下,“你脸上才上了药,仔细将药粉冲了,对伤口不好。”秋紫这才勉强忍住泪,也道:“姨娘快进去罢。婢子没事。”孟姨娘把秋紫打量几眼,叹息了声,挑了帘子进去。

    玉娘寝房门上的帘子才一落下,就听得里头呜咽一声就传来了玉娘的哭声,显见得方才玉娘也是吓着了,在月娘跟前不过强撑着,这回见着生母,自然委屈起来。而后哭声断断续续,其中夹杂着几句说话,仿佛说的是什么血淋淋的,什么象做了噩梦一般,又有孟姨娘的劝慰声絮絮叨叨,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就见帘子一动,孟姨娘打里头走了出来,眼儿也红红的,脸上脂粉也冲掉了些,比之往日的花娇柳媚,终于有了几分三十来岁妇人的模样。孟姨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扫了眼秋葵秋紫:“去打水来服侍你们姑娘洗脸,回头再去厨房要碗定惊茶来。好孩子,今儿你救了你姑娘,我绝不忘记你的恩德。”

    孟姨娘前头那句话是吩咐秋葵的,后头那话是谢秋紫护着玉娘,不等秋葵秋紫答话,孟姨娘拿着帕子捂了脸就开始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三姑娘,打小在那样清净的地方长大,见的都是善男信女,只当这世上人人都是好的,几时受过这样的惊吓。”虽是痛哭着,也是声气婉转,口齿清晰,字字句句指的是月娘蛮横凶狠,玉娘却是平白无辜受了惊吓,一路就哭了出去,显见得是往谢逢春那里去告状了。

    却说孟姨娘拿帕子捂着脸,哭着就往谢逢春前头的书房去了,她在谢宅这几年,哪一天不是花枝招展,粉面含笑的模样,忽然就这样哭哭啼啼起来,引得多少人侧目,又听她口口声声可怜的三姑娘,不免揣测三姑娘如何了。

    说起来谢家家下人等都觉得这个刚接回来的三姑娘容貌且不说了,性情温婉和顺,行动举止也恬静,说实在的,还挺招人喜欢。要不是她面貌同孟姨娘有五六分想象,说她是孟姨娘亲生女儿只怕没有多少人肯信。今儿看着孟姨娘忽然哭起三姑娘来了,知道孟姨娘爱掐尖要强的,猜测着怕是太太偏心了二姑娘,孟姨娘不忿,硬要出头。偏有爱生事的,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太太再偏心,也不是个狠毒的,太太要是个狠心的,孟姨娘是什么出身?早提脚卖了,哪里还让她整日这样妖妖夭夭的生事。倒是她。”说了伸长了手臂,比出了两个手指,“虽不是孟姨娘生的,性子倒是更像些,三姑娘刚到家时的事,你们都忘了不成。”说得众人恍然大悟,待要看是谁说的,回过头去时,早瞧不见人影子。

    且说谢逢春正在书房里看上个月的帐,忽然听着门前呜呜咽咽的哭声,心中不耐烦,正要喝问几句,就听着跟班金保道:“原来是孟姨娘。姨娘且站一站,老爷在里头看帐呢,待小的回了老爷再请姨娘进去。”

    谢逢春在男女情分上甚是薄情,不然也不能在马氏有孕时将孟姨娘赎身出来,两个人在外头双宿双飞,又在马氏要发落孟姨娘时,将她护了下来。可要说他对孟姨娘情重,偏又接连纳了卫姨娘余姨娘两个,更别说出外谈生意时逢场作戏的粉头也有两三个。可在谢逢春这里对孟姨娘的情分到底不同些,听她哭得可怜,心中一软,正要叫孟姨娘回去,回头他到她房里看她,就听的孟姨娘在金保婉转哭求:“你去禀告老爷,三姑娘在这家里快没地方站了,她若是给逼走了,妾日后如何都不要紧,只怕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片苦心。”

    谢逢春听到这里,将手上账簿一扔,大步走到门前,将帘子一掀开:“你进来。”孟姨娘听了这话,象是得了救星一般,泪盈盈道:“是。”就从金保身边走过,进到了书房。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讲明白,不许再哭!”平日里孟姨娘撒个娇,哭几声,谢逢春也乐得哄她几句,这回听她在外头说得吓人,哪里耐烦哄她,看她捏着帕子又要啼哭的模样,出声喝止。

    孟姨娘能十几年如一日拢着谢逢春,自然知机,捏着帕子抬了泪眼向谢逢春道:“论理婢妾不该说二姑娘不是,可二姑娘这回也太过了。便是三姑娘哪里错了,她做姐姐的教训几句,就是拿着戒尺打三姑娘手心几下,也是分内的。可二姑娘不该想着要毁三姑娘的脸啊。女孩子家家的,没了脸,可怎么是好。”说了拿着帕子挡了脸又哭。

    谢逢春起先听是月娘同玉娘又闹了起来,也没往心里去,知道必然是月娘无事生非,孟姨娘不过是过来撒个娇,要他给玉娘出气罢了。可到底月娘是嫡出,又是姐姐,就是教训妹妹教训错了,也不好为了这个去教训月娘的,正想拿上回得的白玉环去哄孟姨娘。不想孟姨娘下头的那句“女孩子家家的,没了脸,可怎么是好。”就当玉娘的脸出了事,倒吸了一口凉气,霍然立起身拉,将孟姨娘的手一拉:“玉娘的脸怎么样了!”

    孟姨娘挡着脸的手叫谢逢春扯了下来,露出哭得花容憔悴的脸来,脸上脂粉叫泪水冲去了大半,眼儿哭得肿肿的,看着楚楚可怜,若是平日,指不定谢逢春就要软语温存了,可这回子谢逢春现在哪有心思怜惜她,又逼问道:“玉娘的脸到底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孟姨娘这才委委屈屈地道:“若不是秋紫那丫头忠心,我们玉娘的脸这回子就没法看了!二姑娘要打玉娘,是这丫头挡在了玉娘身前,半边脸都叫二姑娘打烂了。婢妾过去一瞧,这吓得啊,要是伤在玉娘脸上,真是没法活了。”说了又拿着帕子挡着脸哭了几声。

    谢逢春听着是玉娘没伤着,长长松了一口气,跌坐在玫瑰椅上,只觉得后心都叫汗湿了,不由嗔怪孟姨娘说话吓人。孟姨娘正含泪道:“老爷是没瞧着秋紫丫头的脸,婢妾看着魂都飞了。可怜三姑娘也吓得厉害,抱着婢妾哭了好一会。婢妾这心里疼得呀。不是婢妾逾越,凭怎么样,二姑娘也不能这样往脸上去的。”

    谢逢春虽没见着秋紫的脸,可看孟姨娘哭得可怜,也自心软,不由叫起了孟姨娘小名:“胭红,我知道你们母女委屈了,二丫头是没规矩,我定会好好教训教训,女孩子家家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体统!”

    话音未落,就听着马氏在门前冷笑一声道:“一个贱妾跑在老爷跟前说姑娘的不是,又是哪家的规矩!”话音未落就见帘子一掀,马氏走了进来,脸上阴沉沉的,双眼恶狠狠地朝着孟姨娘剜了眼。

    孟姨娘原本坐在谢逢春身边,见着马氏进来,盈盈从椅子上起来,刚要上前同马氏见礼,叫马氏剜了一眼,不敢向前,反而瑟瑟缩缩往谢逢春身边靠了靠。谢逢春刚从孟姨娘处听着月娘如何跋扈如何狠心的话,又看见马氏这样气势汹汹闯进来,全不把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又将孟姨娘吓得如避猫鼠一般,顿时两处怒气并成一处,向马氏冷笑道:“怪道二丫头这样跋扈,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原来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好!”

    马氏叫谢逢春这一句话气得仰倒,指着孟姨娘道:“你这个贱人!平日里调三斡四的,我都不与你理论,你倒是得了意,还要坏我月娘名声!真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吗?!今儿你要是不拿出些实证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孟姨娘叫马氏骂得脸上通红,满眼都是泪,拉了谢逢春的袖子哭道:“老爷,再给婢妾一个胆子,婢妾也不敢污蔑二姑娘。老爷太太若是不信,只管叫了三姑娘房里的秋紫秋葵来问问便是,再有二姑娘房里的绿意也在。便是二姑娘,三姑娘也能做证。但凡查问出来婢妾有半句不实,婢妾听凭太太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谢逢春是最标准的那个时代的男人,贤妻美妾,至于女儿们,那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为什么大家都潜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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