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像你,母亲,她在心里默默说。虽然拉文克劳的代表元素是风,学院标志也是属于天空的鹰,但在海莲娜心中,母亲还是更像水。温和的水流年复一年地灌溉她这株幼苗,她多爱母亲一分,对智慧的渴望便加深一分。在《斐德若篇》中,柏拉图将人分为九等,第一等人是\爱智慧者,爱美者,诗神和爱神的顶礼膜拜者\。她在对谁顶礼膜拜,是智慧、诗、美,还是母亲?海莲娜不明白,也不愿弄明白,年幼的孩子心中存放着最纯洁的孺慕之情。

    这份爱是何时变质的呢?也许是当她发现,自己永远是别人口中\罗伊纳的女儿\。她在这条路上发现的花朵,无论多么美丽,都是母亲曾经采摘过的。在学校里,母亲并不吝啬赞美那些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学生,却从来没有因她展露过惊喜的表情。在海莲娜印象中,母亲总是在微笑。那微笑使她看起来比蒙娜丽莎还要神秘,以及遥远。随着年龄的增长,灌溉她的水流不再温和,而是如同深海包裹着她,令她感到孤独的窒息。

    我们所教的学生,他们的智力必须高人一等。

    我们所教的学生,他们的智力必须高人一等。

    当这句话不再令她自豪而是恐惧的时候,她对母亲的爱被划开了第一道伤口。她是\罗伊纳的女儿\,拉文克劳是她的姓氏,但它更是母亲的姓氏、学院的名字、智慧的象征。它变得如此巨大,化作一片幽深的海洋,小小的\海莲娜\是其中的一叶扁舟,随它掀起的波浪伶仃飘摇。

    \母亲,我的父亲是谁?他现在又在哪里?\

    这是唯一一个会令母亲停下工作的问题。每当她问出它,母亲就会从故纸堆中抬起眼睛,神色失去往日的耐心。\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海莲娜。\那双深色的眸子将秘密锁得好好的,\无论他是谁,现在在哪里,我们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怎么会呢?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啊,难道我就一点都不能知道有关他的事吗?\

    \海莲娜。\母亲不再看她了,\我给你的是我自己的姓氏。\

    \难道你所珍视的智慧都不足以留下他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易怒,并以挑战母亲的底线为乐。她将藏书室的钥匙丢进黑湖里,在过去从不曾踏足的地方浪费掉读书的光阴。她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却不再能够回答教授们在课上提出的高深问题,古希腊的先哲与中世纪的魔药配方被悄然遗忘。彼时她正沉迷于图书馆里的地理图册,在那上面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阿尔巴尼亚森林,原始的绿色上拂过原始的风,那里的夏天炎热干燥,不像霍格沃茨有灰色的天空和永远落不完的小雨。

    当泰伦斯巴罗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她感受到的只有烦躁。他是个非常沉默的男人,旁人爱说这是稳重的表现,而她却觉得他愚蠢无趣。他们都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他最爱做的事就是盯着她看,好像她是一副没有生命的画。她从未觉察出那样的眼神里居然是藏着爱慕的。\你喜欢我什么呢?\她故意这样问他。巴罗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个好女孩,你很聪明,而且漂亮。\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她冷酷而无理地对他下了判决,\美貌是会褪色的,而且我也不如你想象得聪明,你渴望的是玫瑰,而我只是蔷薇罢了。\当看到泰伦斯脸上难以掩盖的失望时,她心里有一种报复式的愉快,同时降临的似乎还有哀戚。她没有犯母亲当年犯过的错,却也在这瞬间明白了她:对于她们这样的女人来说,婚姻与家庭不过是缓解疲惫的驿站,她们永不满足,也注定不能体会寻常的幸福。然而,母亲除了一段失败的爱情之外拥有的太多了,她拥有牢不可破的友谊、学生们的爱戴,还成为了女儿此生的执念与阴影。相比之下,她海莲娜,又拥有什么呢?她看不惯人世间的吵闹,却也不能越过母亲的背影,去摘天上的星辰。

    满天星不会嫉妒玫瑰,可是蔷薇会。

    所以她偷走了母亲的爱物,那个据说能够增加智慧的拉文克劳冠冕。为了躲避母亲的责问,她带着它向东离开,来到她魂牵梦萦的阿尔巴尼亚森林,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夏天。在这里,阴冷的黑湖与雨水再也不会侵扰她的梦了。她毫无牵挂地拥抱了这片土地,将母亲可能因宝物丢失而面临的谴责抛之脑后。只有在雨夜,她会闻见那熟悉的雨水浸润植物的气味,彻夜难眠。那是母亲的信息素的气味,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她都伴着这种气味入睡。

    \我没有想到母亲向其他三位创始人隐瞒了我的过错。直到去世,都没有透露这个秘密。\女人低着头,她的长发垂在胸口的花边上。\在我离开后不久,母亲就病了,她渴望能见我最后一面,就请求泰伦斯去阿尔巴尼亚找我。我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脾气变得很差。说来可笑,我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将偷来的冠冕藏在一棵树的树洞里。我直到那时还以为母亲只是想要我归还冠冕。\

    \我刚才说过,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而我当时心情很糟。我说,我绝不会跟他回去,我甚至说,他答应我母亲把我带回去,一定是我母亲许了他什么好处,他指望我回去之后和他结婚纯属做梦。我那时以为自己即将失去自由,所以有意激怒他,那绝不是我的本意。那天夜里我们都喝醉了,等到我感到疼痛的时候,才意识到他配在腰间的那把剑已经刺中了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满身是血,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的样子。那一刻我是多么后悔,如果能够再活一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可惜世间最稀缺的东西就是如果。\

    \就这样,我成为了幽灵。我的灵魂无法安息,所以我回到了人世间困住我的地方,也就是这里。至于泰伦斯,他在我死后也自杀了,跟随我来到了霍格沃茨。我不怪他,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的灵魂大概早已安息了吧。\

    教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罗恩甚至感觉到空间中液体的流动。能滋养万物,也能颠覆万物,能够被短暂拥有,却不能被永恒占有的东西,又何止是智慧。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淡呢?

    \现在呢?\他问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里还困得住你吗?\

    海莲娜轻轻歪过头,好像在认真感受体内水流的分量。\我不知道。\她轻轻说。\我曾经以为阿尔巴尼亚森林会令我平静,后来我发现,能让我平静的只有我母亲付出过心血的地方,这里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最初我很怕看见这些痕迹,但现在,它们是我灵魂的解药。\

    \但我还是无法直视图书馆里她的画像。那是我唯一不愿踏足的地方,几个世纪过去了,我依然怕见她的微笑。也许等到我敢去见她的时候,我才能真正解脱吧。\

    \这就是你的心结所在。\罗恩默默在心里想。他确信自己抓住的是理解海莲娜拉文克劳的关键。魂器的入侵干扰了空间的本来面貌,使它无法呈现出意欲呈现的模样。在那个掩盖于面纱下的世界,如果海莲娜是莉莉伊万斯的精神象征,那么血人巴罗是不是斯内普自己的象征呢?而那是否意味着

    罗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格雷女士,\他舔了舔嘴唇,\我想知道你真的不恨那个杀了你的人,对吗?\

    海莲娜朝他微笑,她笑起来确实很像她的母亲。\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事实上,我甚至有些羡慕他。因为他所犯下的罪过从未招致怨恨,而我却永远无法获得被亏欠者的原谅。但在这件事上,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只有灵魂自己希望被拯救,它才能够得救。\

    \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愿意在你之后被拯救,所以才等待了这么久?\

    \那么他就是把拯救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这并不是对灵魂得救的正确理解,孩子。\

    与海莲娜的谈话在这里结束了,可这番谈话带给罗恩的影响却远不是到此为止。等他来到礼堂的时候,赫敏已经快吃完了。

    \哈利还没回来吗?我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呢。\

    罗恩从思绪中抽身,望着对面的空座位皱起眉头。\这不应该,\他说,\会议至少半个小时前就该结束了。\

    赫敏也皱起眉头。\我们应该担心吗?\她看上去有些迟疑。

    罗恩摇摇头。\我不知道,也可能他回寝室睡觉了。如果晚餐时间结束他还没有出现,我们才真的得担心。\

    然而哈利并不在寝室里,也不在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罗恩和赫敏找到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长询问情况,对方说哈利会议中途就因为身体不适离开了。

    \他说他的头很痛,是我送他去医务室的。他看起来很不好,我把他扶到床上,他很快就睡着了。什么?他不在那里了吗?这可真是件奇怪事。\

    赫奇帕奇队长的话让罗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确信哈利又做了有关蛇和水晶球的梦,可是不管这次的噩梦多么严重,哈利都没道理会人间蒸发,尤其是在乌姆里奇掌管的霍格沃茨。他们又坚持着找了很久,可似乎赫奇帕奇队长确实是最后一个看见哈利的人。

    \在霍格沃茨不能使用幻影移形去外界,哈利也没有会飞的阿尼玛格斯。\赫敏紧紧抓着罗恩的袖子,\今天是周末,乌姆里奇不在,而费尔奇绝不会进入她的办公室。如果哈利想离开学校,乌姆里奇办公室里的壁炉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们得先用壁炉联系小天狼星!\罗恩说。\如果我是哈利,要去外面办什么要紧事,我一定先去找他。\

    ☆、Chapter111 合作、神秘事务司

    早起的学生已经把休息室的炉火点燃,室内的温度恰好够刚刚被冷水冲洗过的双手缓慢回暖。德拉科坐在他从一年级开始就习惯的座位上。克拉布和高尔当然不会这么早起床。自从生活教会他欺骗,他便开始喜欢无人的清晨。由于失眠,黑夜的幕布变得沉重而令人窒息,这时候苍白的清晨能还给他一点轻盈的感觉。

    可今天这里不只有他。不远处的软沙发上放着一本倒着摊开的书,那个人来得比他要早,只是暂时离开了。德拉科下意识地注意那本书的封面,只要一眼便确定它来自禁书区。脚步声从休息室外的走廊上飘来,他别过眼去,注意力转回手边的习题集。

    \哈,好巧啊。\

    西奥多诺特说。德拉科朝他点点头。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时候看起来很老派。\

    德拉科抿起嘴唇。西奥多说话的语调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对方靠着这一招勾走了学院里的不少女孩,以及男孩。然而,作为年轻一代中最受黑魔王重用的两者,德拉科与西奥多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是的,他们的家族地位相当,父母私交甚好,都是独生子,甚至最喜欢的科目都是魔药学,这对于过去的德拉科足以构成一段牢固的友谊。而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些东西就像高档礼品的过度包装。一旦你不去重视它,它便无法为礼物的实际价值增色。

    他身旁的那把椅子被拉近了。

    那本书被丢到他身前的桌子上。德拉科的冷漠似乎并没有打击到他。\我在想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男孩的语气显出平日罕见的柔和,因此更让人觉得危险。德拉科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你想聊什么?\

    西奥多歪着头打量他,接着眯起眼睛笑了笑。\干嘛那么防备?我只是觉得最近你看起来很累其实谁不是呢?我自己也调了些精神药剂,每周都得喝一点,已经喝了快五个月了。教授当然不会允许用那种东西啦,但在特殊时期人会有麻痹神经的需要,这也是做正确事情的代价我们没道理被苛责,我是说尤其是你和我,你不这么觉得吗?\

    德拉科垂下眼睫。他不喜欢西奥多说话的方式,这变相说明对方是比他更有天赋的食死徒。上一次食死徒会议就发生在五个月前,年轻一代未被准许出席,父亲又对会议内容守口如瓶。诺特家的独生子无疑是在向他暗示,自己已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对方还提到了精神药剂,这让德拉科有些紧张。如果对方真的在服用药剂,自然能够识别自己的同类;而如果对方只是想引诱他承认服药的事实,就说明对方确实在有意调查他。

    在食死徒团体内部,除了布莱克家族成员和斯内普之外,没有人被切实告知过项链的存在。人对于无法理解的力量总是更加敬畏,黑魔王深谙这一道理。因此,其他食死徒们只知道德拉科被黑魔王亲自传授了某种惊人的魔法,却不知道他同样需要献祭自己的精神力。黑魔王一日不捅破这个秘密,德拉科在食死徒中的地位便高于其他年轻人一日。然而,并非所有的年轻食死徒都安于人下。诺特的父亲在大战后没能坚守住阵营,黑魔王对他的家族采取了与对马尔福家族相同的策略:惩罚父亲,重用儿子。西奥多拥有不输给德拉科的能力,与急于将功补过的心思,这使他面对德拉科的\幸运\,无法像克拉布、高尔一般坦然接受。这也是近来他们渐行渐远的原因。

    如果他不是叛徒,不必在意西奥多此刻的好奇,也大可无视对方的示好。可现在的他已经无力提防又一条暗处盯梢的毒蛇了。寻找魂器已经遇到了瓶颈,在邓布利多消失的情况下可能要耗费比预计更长的时间,他必须确保这一任务的绝密。

    \你说的没错。\金发少年的眼底闪过犹疑,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太阳穴。\我可能确实需要一些药剂我需要学习的内容要耗费的精神力是普通魔法的两三倍,这也算是黑魔王对我们家族的惩罚。\

    \这份惩罚可没你想的那么差,相信我。\西奥多笑着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这本来是我为今天准备的。\德拉科接过瓶子,其中的液体在炉火照耀下闪烁蓝光:\你制作魔药的水平确实比我强。\

    西奥多在扶手椅上寻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看得出来德拉科接受他的好意令他放松不少。接着,他掏出口袋里的魔杖,对这片区域施了一个德拉科再熟悉不过的隔绝咒。现在,即使有人进入休息室,也不会听见他们的交谈了。

    \其实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不能我是说建立起更加牢固的关系呢?\

    德拉科安静地收起药水,示意自己在听。

    \我们的能力毋庸置疑,处境也极为相似。我们都清楚彼此从黑魔王那里接收的任务非常重要,我们的父亲也都是食死徒中的老资历,如果我们合作,掌握的信息将是翻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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