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了一声,被老太君听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问道:“怎么,三丫头觉得这曲子不好?”

    纪婉清没想到老太君会问她,愣了愣,不过在瞧见纪琬琰那鼻眼观心,淡定自若,清丽出尘的样子她就不想太涨纪琬琰的士气,说道:

    “回老太君,四妹妹这曲子弹得是不错,可未必就是因为四妹妹的本事,她这把琴虽不是出自名家,却也是一把难得的好琴,以琴辅音罢了。”

    见两人有争斗,老太君才弯起了嘴角,说道;

    “你这丫头从来就不服输,再好的琴,若是你四妹妹不会弹奏也是枉然。明年开春,平阳候府里例行要办花会,向来都是技艺最高的姑娘才有资格参加。去年你的一手琵琶确实不错,虽不是花魁,却也进了三甲,广受夫人们的好评,可今年嘛……有了你四妹妹,三甲之中还能不能有你,就是未知数了,可要努力点啊。”

    京城纪家每年四季都会举办花会,尤其以春会最为隆重,前去平阳候府里参加花会的夫人小姐也最多,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个散播才名的好机会,纪琬琰当然知道这个活动,上一世她也没少参加,不过,前几年因为学艺不精而仅仅是参加,真正露脸出头,则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一曲离骚鼓上舞艳压全场,却因为舞衣过于暴露,而使得她虽拔头筹,却也艳名远播,给大家留下了一个不太端庄的名声,等到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大家也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

    而当年鼓励她练那种乐坊中艳舞的正是这位老太君。

    纪婉清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更加不好了,是啊,她怎么忘了明年开春是要进京去的,平阳候府的花会说什么她也是要参加的,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名门闺秀获取才名的最佳时机,去年她得了第三,第一名花魁是镇国公府大小姐,宋玉蝉,第二名是长宁候府三小姐季胧月,第三名就是她了,说起来也是险胜,刚巧琵琶发挥的好了些,而之前的热门孙小姐,因为选择了花鼓这不高雅的乐种,才让她以两票的优势,赢了孙家小姐,入围三甲。

    不过,听老太君的话锋,今年似乎也想带纪琬琰一起去,纪婉清又是嫉妒不已,纪琬琰生的近乎妖孽的美貌,再加上她这一手技艺,只要一出现,定会在京城贵圈之中掀起大风浪来,想着她遭受京城贵夫人们的追捧时的画面,纪婉清只觉得自己的指甲都被掐进了肉里。

    面对纪婉清的怒视,纪琬琰仿若未见,老太君勾了勾唇角。

    纪婉清深吸一口气,像是平复了心情,对老太君插嘴问道:“不知明年二姐姐参加吗?”

    一直以来,纪婉宁都没有参加过那花会,倒也不是因为她没什么才艺,二姐姐的箜篌吹得相当好听,掌中舞也十分曼妙,若是参加,就算不是每年都夺得花魁,可三甲却必不会少,但不知道为何,每年老太君都不让她参加过。

    老太君抬眼瞧了瞧纪婉清,笑着摇头:“她呀,技艺不精,明年我还是不许她参加。”

    不知为何,纪婉清只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她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可纪琬琰却在心中冷笑,纪婉宁当然不会参加了,她和纪婉清同年,都是十二岁,明年不过十三,老太君想要纪婉宁厚积薄发,一鸣惊人,自然不舍得让她这么早就出去给人评头论足,纪琬琰记得,纪婉宁是到十七岁那年才参加的花会比赛,那是她参加的唯一一回,却就已经足够了,步步生莲的歌伴舞让她一出场就成为了焦点,一举夺得花魁,那一年是纪婉宁最好的时候,因为那一年皇后娘娘微服混在夫人之中,一眼就看中了纪婉宁的温婉柔顺,没过多久,就被赐婚三殿下。

    这就是老太君的手段,用了整个纪家的姑娘陪衬了一个纪婉宁。

    先有纪婉清冒头吸引目光,再有纪琬琰艳冠群芳招揽人气,最后纪婉清被草草嫁给个老头做续弦,纪琬琰空有美貌,却因遭遇名声而叫人望而生畏,有了她们的这些不堪对比,才能让纪婉宁乘风破浪,成为众人心目中最纯洁,最善良,最端庄的纪家姑娘,拔得了人生最高头筹。

    “在去京城之前,照例咱们在宛平也要举办一场选拔,宛平也有很多出色的姑娘小姐,就当是热闹热闹,你们这些天也好好准备准备,等到腊月里,咱们府东暖阁可就热闹了。”

    这也是每年的惯例,在年后去京城之前,宛平这里也会先举办一次宴会,规模自然没有平阳候府的那般壮大,不过,前来参加的也是宛平地界里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闺秀千金,这又是老太君的另一个心计了,随时关注各家可有出类拔萃的千金,取长补短,让纪婉宁努力鞭策自己,不敢懈怠。

    撇开老太君对其他孙女的无情,她对纪婉宁这个嫡孙女可是相当厚爱了,为了培养她的确是费劲了心思。其实上一世的纪琬琰,开始受到背叛的时候,确实恨过老太君的,觉得她对自己太不公平,可是后来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就渐渐的觉得老太君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甚至可以说,她是个相当理智和固执的老太太,她一生偏爱自己的嫡出儿子,虽说世间有很多大义,束缚着正房夫人要好好对待庶子庶女,可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庶子庶女的呢。老太君从来就没有掩藏过自己对嫡子嫡孙的爱护,嫡子和庶子的培养本来就不一样,庶子又不是老太君生的,她凭什么要替别人培养好孩子呢。一个家族里出色的子孙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凭什么要把这有限的名额,用到别的庶子庶女身上呢?

    所以,纪琬琰后来也想通了,老太君做的只是她自己觉得应该做的,并且最后,她成功的将自己一心培养的嫡孙女送上了后位,足见她的智慧和手腕,纪琬琰做了她孙女的垫脚石,后来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所以,她对纪婉宁和老太君都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恨意。

    她真正恨的人是三夫人周氏。

    因为周氏才是那个将她推入无底深渊的罪魁祸首。当年她利用香锦欺骗自己,把刚满十五岁的她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并且还不遗余力的对外宣称她不检点,以至于让老太君觉得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作用,将她草草的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而那个纨绔子弟虽然自己花天酒地,可却也嫌弃她是不洁之身,婚后多年都没有碰过她一回,等到他弑父杀兄之后,就迫不及待将她休弃了。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周氏会对她做那种事,如果不是她,老太君也不会早早的将她丢弃,将来也许还会给她一个相对安稳的结局,可是周氏用她的实际行动,断绝了老太君对她价值的最后压榨。

    直到后来,她颠沛流离一阵回到京城,才听人说起了多年前纪家的那桩案子。大夫人林氏之所以被人诬陷,其实就是因为和周氏不和,林氏是岭南书香门第的小姐,自小便知书达理,怎么会做出那种和护院通、奸的事情来,这是周氏的诬告。可是叫纪琬琰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当年她爹娘不反抗,而是逆来顺受的,就那么被周氏污蔑呢?

    她爹拼死护着母亲,这不就说明他本身是不相信的,可是为什么他最后选择了自杀,也不去替妻子洗清这些污名呢?

    种种疑问一直困扰在纪琬琰的心头,可是当年她开始追查的时候,早已过去多年,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爹娘更是早就变成一杯黄土,死无对证的结果,是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没法做。只能一辈子背着那污名,受人指戳,混混度日。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宛平纪家的赏梅宴定在腊月初十。请柬已经由纪婉宁手书发出,她是平阳候府的嫡小姐,宛平各显赫府邸怎会错失这个机会,也是老太君有意涨纪婉宁的名望,从她十岁开始,便教她交际之策,往来书信皆在老太君的指点之下完成,如今已经颇有水准,用词精准美妙,颇见才学。

    纪琬琰这些天除了去如意书斋练琴,就是在府中练琴,一副要在赏梅宴上大放异彩的架势,而老太君也对纪琬琰突飞猛进的技艺青眼有嘉,还当面夸赞过纪琬琰,三夫人听了柳萍的禀报,眉头似乎有些打结,老太君对府里的姑娘可甚少夸赞的,一旦能让老太君夸赞,那就说明纪琬琰的确是有大天分的。

    纪琬琰的表现让三夫人陷入了沉思,之前一直以为这丫头年纪还小,不足畏惧,可如今一出来,就这样大放异彩,不由得让三夫人心底质疑起来,蹙着眉头对柳萍问道:

    “她这些天还是偷偷的去西偏院吗?”

    柳萍点头:“是啊。几乎隔天就去,有的时候送吃的,有的时候送被子,梅墨不敢每回都来回,怕您说她大惊小怪,可是最近四姑娘确实奇怪,之前还会避着人,这几日竟然连人都不避了,直接穿过园子,不管谁看见还是没看见,就那么明晃晃的去了。三夫人,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三夫人看着柳萍,疑惑的敛下了眸子,这丫头的举动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从前好歹避人,现在不避人了,那就一定是有了什么依仗,而纪琬琰在府里的依仗,无非就是老太君的宠爱罢了,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君所谓的‘宠爱’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从一枚普通的棋子,变成一枚高级的棋子罢了。

    饶是如此,周氏还是在心底稍稍的留了个心眼儿。

    直到两日之后,她随老太君在松鹤院中会客,来的是知州夫人,老太君有意让纪琬琰练练胆子,就让她在客人面前演奏一番,结果当然是震惊在座了,知州夫人在得知纪琬琰师承刘三郎之后,更是对纪琬琰多番夸赞,老太君听着笑得合不拢嘴,对纪琬琰破天荒的问了一句:

    “丫头啊,也是你的福分,知州夫人亲口夸赞于你,说吧,想要点什么赏赐啊?”

    纪琬琰离开古琴,在两边客座中间正襟危坐,容光映衬着整个花厅都明亮起来,知州夫人不由得心惊此女出色容貌,据说今年才十岁,若是再大些,只怕定是前程似锦的。

    老太君哪里看不到纪琬琰这绝世雏姿,但她却不想遏制,由着纪琬琰张扬她的美貌与才华,毕竟这个老太太可是清楚的知道,一个女子的美貌与才华并不能保证她一生高贵,女子的容貌和才华固然重要,可这些东西全都是建立在一个好的名声上的,这就好像是青楼的名妓,亦是美貌才华的,可世人又是如何看待她们的呢?

    纪琬琰深吸一口气,做足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长辈夸奖后的沾沾自喜,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老太君平日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四丫头不敢再要什么赏赐。”

    老太君和知州夫人相视就笑了起来,哪里会听不出来,这是孩子的客气话,知州夫人秉着惜才的想法,对纪琬琰说道:

    “四姑娘何必与你祖母客气呢?要什么尽管说,老太君是多和蔼的人,你只管开口,不怕老太君责怪的。”

    知州夫人也算是老太君看着长大的,她和纪家的大小姐是手帕交,大小姐嫁入镇国公府做了国公夫人,两人亦是时常书信来往的,所以在老太君面前,知州夫人也就是个亲厚的小辈,说话间就没那么多顾及和礼数了。

    纪琬琰看着知州夫人,就想起她的大姑妈,在她的印象中,纪家一共出过三个厉害的女人,一个是老太君,一个是纪婉宁,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早就出嫁的大姑奶奶,纪家正经的嫡长女,老太君将她嫁给了当时还是世子的镇国公,做的是正房夫人,据说有过一段好时光,不过几年之后,世子袭爵,成了镇国公,纪氏也从世子夫人变成了国公夫人,老国公夫人要袭爵的国公纳妾,纪氏表面上张罗,可是内心却未必情愿,回来对老太君哭诉一番后,就将她的庶妹纳入了府中给国公做妾,由此可见,这个大姑奶奶也是个有手腕的。

    知州夫人的话音落下,老太君也笑眯眯的看向了纪琬琰,等着她说话。

    纪琬琰似乎动了心思,咬唇想了一会儿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老太君和夫人这样说了,那……四丫头就大胆的说了,还请老太君恕我。”

    老太君接过罗妈妈剥好了的橘子肉,笑着对纪琬琰说道:“哟,这是想要什么好东西,还要我恕你?说吧,这府里只要是你相看中了的,不管贵重与否,都可以赏给你。”

    纪琬琰立即叩谢,两只宝石般的瞳眸中满是流光溢彩,叫人看了便能勾住心魂,此等美貌看在老太君的眼中,都觉得有些心惊,不过也只是一瞬,毕竟没有人比她更加懂得,纪琬琰如今依仗的不过就是她的宠爱罢了,府里人见风使舵,惧怕的也是她给的脸面,就算她生的再美貌又如何呢?不过一颗棋子罢了,将来若是她肯乖乖听话,她倒是可以大发善心给她一个好归宿,可若是不听话,那等到她的剩余价值没有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尘归尘,土归土,各自造化,听天由命了。

    斟酌一番后,纪琬琰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老太君说了一句:

    “我,我想要老太君的一个愿望。这个愿望现在可以不必给我,等到初十那天,若是我能夺得魁首,那时候,再来找老夫人实现愿望。”

    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老太君和知州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料到,纪琬琰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这要求听起来只有一句话,可是细想其中的含义可就深远了,这愿望可大可小,全看这丫头提什么了。

    只不过先前老太君的话都说出去了,纪琬琰真的提出来,她又不能收回先前的话,敛目吐了一颗果核后,才不动声色对纪琬琰说道:

    “怎么,你倒是自信的很,还想夺得初十那日的魁首?”

    纪琬琰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面孔中带出了些优越,说道:“不说自信,但勉强还是可以一试的,最近师祖他老人家说要教我一种新技法,我若能够在花会前学会,那夺得魁首便又多了几分胜算。老太君请放心,四丫头所求绝不会是违背人伦,不守本分的事,还望老太君成全。”

    老太君的手肘上垫着软枕,将手心里的果核放到一旁银制的小碟子里,盯着纪琬琰看了好一会儿,那目光带着探究,带着好笑,又带着点……可惜……

    从前只觉得这丫头心小,没想到却还是应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这才在府中红了几日,居然连这样的话就敢说出来了,老太君也不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不过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宁氏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丫头自己才刚出囹圄,就想要得寸进尺了。林氏是疯了,可也不代表她就会放了她,无疑这丫头的想法是大大的逾距,大大的触犯了宁氏的内心,宁氏的确想要一个出色的棋子,可是却也未必想要一个吃里扒外,不知道满足的棋子。

    面上却是毫无所觉般,意外的对纪琬琰点了点头,说道:

    “好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答应你。等你夺得魁首,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纪琬琰听了这句话,仿佛成竹在胸般,对老太君磕头:

    “谢老太君,四丫头一定不负老太君的期望。”

    宁氏笑着让她起来,回去歇着了。

    三夫人听了柳萍的禀报,顿时蹙眉,一拍桌案,怒道:“这该死的臭丫头,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哼,真是阎王爷不知道命短。”

    她当初得知纪琬琰的行动后,还在纳闷,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今日一听才明白,这丫头是动了想把林氏弄出来的心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敢想这些。

    三夫人侧身对柳萍问道:

    “老太君怎么说的?”

    柳萍斟酌了一番后,才继续说道:“老太君没什么反应,只说让四姑娘好好准备,她等她得胜归来云云。看样子是不知道四姑娘打的什么主意。您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老太君,让她知道四姑娘的心思,也许就不用咱们动手了,老太君哪里会容得她这般胆大妄为?”

    三夫人在房中快速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对柳萍说道:

    “老太君是什么人,她岂会不知那丫头的意思?她既然不说破,那咱们自然不能说破,这么多年来,虽说纪家是我在管家,可是老太君又何曾当我是管家儿媳?我才不想自讨没趣。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说的清楚,林氏在老太君心里的地位是怎样的呢?若是她早已不在乎林氏,咱们这么去一说,反倒成了正面顶撞她,何苦来哉?”

    柳萍听了三夫人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凭老太君的本事,怎么会看出来四姑娘的小算盘,既然老太君不追究,那也许老太君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疯了的林氏,对她而言早已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可若是她这回答应了四姑娘的请求,放了林氏,那么四姑娘今后还不是妥妥的,对老太君忠心耿耿吗?

    各种猜测在这对主仆心中酝酿而生,柳萍将心中想法告诉了周氏,两人一番交流,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也许老太君想用废了的林氏,彻底收服四姑娘,让她服服帖帖的替她做事呢?

    “夫人,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四姑娘如愿以偿吗?”柳萍虽没有见识过当年的惨况,但多年伺候下来,也知道三夫人的真是内心,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林氏出那废园一步的。

    只见三夫人冷冷的勾起一抹笑,阴狠的说道:

    “让她如愿?谁又来让我如愿?这都是她们逼我的。”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周氏让柳萍去把梅墨找来,梅墨偷偷的来了之后,跪在三夫人周氏面前行礼,周氏挥手让她起来,问道:

    “你家姑娘最近去了几回西偏院?”

    梅墨想了想后,如实答道:“回夫人,每两天一回,估摸着有七八回了。”

    周氏眯眼,那双老练的眸子里满是阴狠算计,又问:“她去和里面的人说话吗?”

    梅墨果断摇头:“不说话,每回都是送了东西去就走,我瞧见过里面一回,说实话,疯成那样儿就是四姑娘想和她说话,也说不了啊。有一回四姑娘想去碰她,被她抓着手腕儿死命的咬,出了好多血呢。”

    周氏冷哼一声,林氏疯成什么样,她怎会不知?从她让人给林氏灌疯药已经有六年了,可饶是如此,她对林氏的恨依旧没有减退,她要她那样疯疯癫癫的被关一辈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还怎么卖弄她的美色。

    当初她嫁到纪家来,三老爷对她很差,百般挑剔,成亲不过一个月,他就闹着要纳妾,她到老太君面前哭诉,老太君只当没听见,还一味的偏袒他儿子,最后她被迫答应了夫君的纳妾之意,谁知道第二天,他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容貌居然和林氏有三分相像,她百般逼问之下,她夫君却是闭口不言,她就问他的妾侍,威逼利诱之下,那妾侍终于跟她说了实话,只说三老爷是将她当做替身……哼,替谁的身,这不是明摆着的?她将那妾侍还是杀了,而且还是寻了由头,在老太君面前,当着三老爷的面杀的,至此三老爷虽然依旧对她百般挑剔和不满,却是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纳妾的事情,等到她生下了儿子,两人关系才好些,她也看淡了许多,主动给他纳了两个妾算是安慰,这都是后话。

    从看见三老爷领回家那小妾的容貌开始,她就恨上了林氏。而林氏是大房夫人,她轻易动不得,后来偶然间知道了一件事情,她耍了些手腕,这才将林氏扳倒,一开始是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可是大老爷看的紧,用他的命保下了林氏,因为他手上有老太君的把柄,所以,让老太君当着祠堂祖宗的面发誓,一定不许杀了林氏,所以,周氏想杀人是不能了,既然不能杀,那就让她疯过去好了,一碗疯药,就能让曾经高高在上,仿若云中仙子般的林氏,彻底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摆布和欺凌,大老爷死了之后,她就开始整治林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先是把她的儿子赶出了纪家,嫡长子又如何?老太君可不愿让纪衡那个嫡长子挡了她亲孙子的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有过问,至于纪琬琰嘛,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三夫人明面上虽未说什么,可是府里上下都没人敢对纪琬琰好,下头的人想要整一个无父无母无宠的孤儿,手段层出不穷,根本就不用她去费心,原以为孩子身子弱,这么折腾几年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纪琬琰倒是个命硬的,不仅没死,还出落的越来越像林氏,这让周氏怎么可能纵容她?

    “那你家姑娘每次看完西偏院的疯人回来,都说了些什么呀?”三夫人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故意问道。

    梅墨膝行至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家姑娘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这些天她几乎日夜在练琴技,说是要在初十的花会上夺得名次,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周氏唇瓣一掀,冷哼道:“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

    看着周氏凶狠的神情,梅墨往后退了一退,周氏才对她抬抬手指,说道:

    “你起来吧。这些天你依旧在她那儿看着,不用说什么,做什么,一切如常,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让柳萍吩咐你的。”

    梅墨站起了身,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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