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洁抿紧嘴,眸中水光晃动。

    “我只信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俯身靠近她,吻落她纷飞的泪珠。

    所以沈肃相信她,尽管她才是真正的骗子。刘玉洁却感到莫名的满足,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他抱着。

    “再睡会儿吧,我保证不乱摸也不乱看。”他发誓。

    刘玉洁闭上眼。

    沈肃笑了笑。

    窗外淡淡的流光撒了一树碧绿,但愿岁月从此静好。这一觉仅睡了半个时辰,待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望着沈肃,听他的第一句话却是,“红梨堂的班子不止驯蚂蚁,还驯青蛙驯麻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驯不了。”

    真的吗?

    “嗯。我把他们买下,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还可以请小姐妹去家里看。”

    “一定很贵,钱我们一人出一半吧。”

    “我们是夫妻,不用分的这样细,分的太细,待我老了你肯定会欺负我,趁现在我对你好点,将来你也对我好一些行不行?”他问。

    刘玉洁茫然的点了点头。沈肃年纪大,怕将来她亏待他。

    怪不得祖母经常说年纪小的男人不靠谱,年纪大一些才好,起码你活的比他长,死之前还能揍他一顿。

    ******

    大昭寺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说,护送韩敬已的一群人早就吓尿了,战战兢兢簇拥马车前行,只有观言留在车厢陪驾。

    打架什么的,未能将情敌踩在脚底,便成不了女人眼里的第一,实在丢人!韩敬已推开观言的手,只抓起湿润的棉巾胡乱擦了把脸。他嘴角破了,脸颊也擦破皮,却不管不顾。

    观言既心疼又害怕,“殿下,就让奴才为您涂点药吧,万一留疤可就不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稀罕。”韩敬已仰面朝天,眉梢低沉,神情挫败。

    “殿下的脸面乃皇家的尊严,岂能有瑕疵……”观言抹了把汗,这回完了,回到宫里一个也别想逃。

    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谁还管皇家。韩敬已缓缓举起右手,虎口的刺青异常刺目。他不曾觊觎那人的万里江山,那人却终日彷徨,为一己私欲留下他,偏又充满防备,便以刺青伤他发肤,永绝后患。“这个是不是很吓人?”他伸手问观言,阿玉每次看到都会害怕,“他为何不直接剁掉我的手?”

    残疾岂不更保险?

    “殿下慎言。” 观言惶然劝阻,顿了顿又道,“今日您为何将刺客灭口?其实留下……挺好,永绝后患。”

    这个呀,韩敬已笑起来,“你猜沈肃是谁的人?老四、老六,老七或者跟我走得近的老五,哈哈……”

    反正不是老三,那么他怎舍得揭老三的致命伤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老三越玩越大,除了水道案,还养了一批匪,死的太快哪里还有戏看?

    养,养匪!这话吓得观言魂飞魄散。

    “没办法,这世道太平,军功不够分,胡人又窝囊,反贼更是见不到一个,只能养养匪,攒到成气候,就让沈肃去出风头……”韩敬已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匕首,猛然扎进结实的黄杨木案几。

    观言听得心惊肉跳。

    回去之后,不出所料,这趟随行的人各打三十板子,韩敬已额外加恩五大板。

    元德帝瞥了狼狈的他一眼,“知不知道为何多赏你五大板?”

    “臣弟技不如人。”韩敬已十分坦然。

    冷哼一声,元德帝不紧不慢道,“朕大你足足三十三岁,你骗不了朕。”但他找不出理由责备他,醉梦温柔,英雄气短,谁没有过,怪只怪时也命也,但他不愿见他浑噩下去,“朕不会如你所愿,沈肃的那三十板子,朕留到他新婚燕尔之后。”

    你以为拉着他挨板子,让他洞不了房就能改变一切?傻孩子,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你就认命吧!

    元德帝甩袖离开。

    真可惜。韩敬已淡淡道。

    韩敬已这边翻过去,沈肃自然也逃不掉,被元德帝一顿劈头盖脸训斥,最后冷声道,“新婚燕尔之后,自己过来领板子。”

    沈肃谢恩。

    “他是郡王,下回出手,希望你好自为之。”元德帝冷哼,又想到韩敬已不是省油的灯,唯恐对沈肃约束太多着了他的道,便补充一句,“那是个混不吝,如非不得已,别打他脸。”

    “微臣遵旨。”沈肃道。

    “你这一脸伤实在有碍观瞻。怀良,赐他一瓶高丽的人参金疮膏,马上要做新郎官的人,总不能传出与郡王打架的风言风语,你们不嫌丢人,朕还要脸呢!”

    “谢主隆恩。”沈肃闷声道。

    虽然看到沈肃倒霉是件挺好玩的事,但这次倒霉却让孙潇潇于心不忍,她将周明拉进角落,“谁把他打成这副熊样,用不用我去报仇?”

    “你想去?”周明斜着眼问。

    孙潇潇撸了把袖子,“怎么,信不过我的武力值?”

    信。周明指着皇宫的方向,“去吧,那人叫韩敬已。”

    孙潇潇脖子一缩,“这个嘛,这个……这个人太坏了,圣上为什么不罚他,就该使劲的罚!”

    周明哼笑一声,用“你果然太年轻”的眼神扫她一眼,“只要不谋反,他越坏圣上便越放心,最好是个废物。”

    啊?孙潇潇一头雾水。

    ******

    二月二十六宜嫁娶、祈福。

    勋国公府门口两尊巨大的石狮系上大红绸,整条宝康街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外面鼓乐喧天,洁心园反倒被衬托的恬静淡然。

    长安最有名的全福人翰林掌院学士蔡大人的夫人笑盈盈为刘玉洁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唱赞完毕,蔡夫人又说了许多吉利话,小姚氏感激不尽上前与蔡夫人叙话。刘玉冉则红着眼睛,牵起妹妹的手,“自明天以后,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

    场景基本与前世相同,刘玉洁没什么新鲜感,垂眸望着姐姐的手,心头莫名酸涩。

    窗外传来一阵热烈的鞭炮声,有小丫头喊道,“姑爷来接亲啦!”

    大红的锦缎花轿迈进勋国公府,沈肃下马朝前来迎接的刘瑾墨、刘瑾砚以及刘瑾文揖礼。

    刘瑾文眼睛滴溜溜转,见新郎官器宇轩昂,相貌不凡,又见随行的结亲队伍皆是长安有名的士族子弟,各个家世非凡,本身也有品级,好大的阵仗!

    刘瑾墨目光微闪,表现的十分热络,若能结交沈肃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只有刘瑾砚小声对沈肃道了一句,“妹妹年幼,自小娇生惯养,还望沈大人耐心以待,护她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六梳歌摘自网络,非作者原创。

    下章写“洞房”,咳咳,你们觉得女主会让沈肃吃掉么?当然不会

    ☆、第61章 062二更

    刘玉冉将大红盖头一展,蒙住了刘玉洁的视线,那之后唯有火红而朦胧的云雾在眼底摇曳,她被人扶出去,跨过火盆,脚下是柔软的缂丝织锦,依然是跟她关系最好的刘瑾砚走来,背着她,送她坐进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软轿。

    吹吹打打热闹一路,绿染和绿衣搀扶她迈进新房,又是熟悉的唱赞,一群小孩挤进来,嫩声嫩气的喊“小婶婶”,“小嫂嫂”,“三舅母”或者“三伯母”。前世怎么没有这些小孩?她不知如何应对。

    有只肉呼呼的小手伸来,暖暖软软的覆她手背,很快就被人拿走,“凝娘乖,小嫂嫂还未掀盖头,你不能碰。”

    “三哥哥说小嫂嫂的手有小肉窝儿,比我的好看。”沈凝就是单纯的比一比。

    有人掩口轻笑。

    原来是沈肃的六妹沈凝。

    小孩子们很快又被人带走,沈凝趁机趴在她耳边道,“小嫂嫂,我三哥哥可喜欢你了。”说完还亲她盖头一下。

    新房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刘玉洁刚要掀盖头,绿衣拦住她,“姑爷来了。”

    有人端托盘立在身旁,沈肃拿称杆挑起光泽流转的红云,立刻有人笑道,“此后称心如意,美满到老。”

    她下意识抬睫,落进一双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眼眸里。

    沈肃深深盯视她,笑了笑。

    接下来吃生饺,她说“生”,大家才一脸欢笑,一个劲往外涌“瓜瓞绵绵”之类的吉利话。

    沈肃目光灼灼,爱怜的轻抚她鬓角,“我要出去敬酒,秋歌就守在门外,你有什么需要可差下人吩咐她。桌上有糕点,一会还有人送饭菜,你先吃吧,倘若累了,就先眯一会儿。”

    跟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情到此为止,沈肃没有拂袖而出,反而关心她,看来两人有望和平共处。刘玉洁避开他的手,笑了笑,“谢谢。”

    门扉再次合上。

    林嬷嬷年纪大,却与绿衣绿染这些小年轻一样忙前忙后,现在大家都去外面吃酒,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主仆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有人轻轻叩门,是秋歌。

    得到刘玉洁应允,秋歌才款步迈入,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始终羽睫低垂,柔声道,“回奶奶,饭菜已经备好。”

    刘玉洁点点头,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摆饭上桌,期间一点儿瓷器磕绊的声响都未发出,末了,统一欠身退出。

    累了一天,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菜,便吩咐秋歌引林嬷嬷等人下去用饭。

    “妈妈和几位姐姐随我来。”秋歌依然细声细气的。

    绿染却悄悄打量秋歌一眼,心生敌意。换成谁都会如此吧,这般漂亮的婢女,又是姑爷身边的一等掌事,恐怕早就被收房只等小姐一声令下抬做姨娘。那么小姐的敌人便是她们的敌人,所以不管秋歌如何热络,她们在不失礼数的情况下,皆留了几分心眼。好在秋歌的热络并未让人觉得反感,分寸拿捏的比裁衣裳的软尺还精准,令人暗暗惊叹。

    新房不能离人,秋歌带走林嬷嬷等人亦留下冬莲与春婉。

    一般人都以为沈肃最喜欢秋歌,其实不然,反倒是性情憨厚、人际关系也一般的冬莲最受宠,但她没秋歌机灵,所以听松苑都是秋歌说了算。春婉么,比较会撒娇,有回指甲折了,坐沈肃屋里哭半天,听说最后还是沈肃为她涂了药,方才止哭。但春婉为人不错,哪怕面对前世落魄的她也从未说过一句刻薄话,所以刘玉洁不讨厌这人。

    反倒是为人从不出错的秋歌,最令人不放心。前世,她抬秋歌做姨娘,受此大恩,秋歌敬茶时嘴甜如蜜,每天准时请安,刘玉洁对她也十分照顾。

    直到那天,肖姨娘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刘玉洁,刘玉洁掌掴肖姨娘,大家有帮肖姨娘说话也有帮刘玉洁说话,只有秋歌不动声色,事后还悄悄派人送消肿的清凉膏给肖姨娘,见到她却无半句安慰,嘴巴照样甜,眼睛却对她手上那道被肖姨娘抓破的口子视而不见。那时刘玉洁才知道世上有种人,让你感觉她跟你很好,其实跟你的敌人更好。

    刘玉洁当时的心理是还不如抬条狗做姨娘。

    暗暗将这些人的性情仔细回忆一遍,刘玉洁抿了口茶。

    鼓上三更,沈肃才重返新房,与刘玉洁共饮合卺酒。秋歌便传了热水,有小厮专门伺候沈肃沐浴。

    威宁侯府除了老祖宗的上院月华堂,以及长房的聚辉苑,就属听松苑最大,可见沈肃在家里有多少宠。听松苑光上房就有七间,东西各三间,此外还有四间耳房。其中两间辟出来做净房,所以刘玉洁也在绿染和绿衣的服侍下前去沐浴更衣。

    一个时辰后穿着大红茧绸中衣的两人披发而出,众婢女放下软帘,欠身说事前排练好的吉利话,正要告退,沈肃忽然道,“冬莲留下值夜。”

    “是。”冬莲应诺。

    秋歌一愣,垂头不语。

    刘玉洁问沈肃:“为什么临时换人?”这种日子不都是掌事婢女值夜。

    沈肃横了她一眼,“那丫头太机灵,我现在还不想让她们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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