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不知道韩夫人还有个女儿,她压根儿没听宇文承川提起过,更没想到对方还患有心疾,忙道:“敢问夫人一句,韩小姐的心疾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我倒是知道一个大夫,于内科上十分高明。”

    韩夫人苦笑道:“她是生来便患有的,因我早年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伤了身子,本不宜有孕,是我强行怀了她,谁知道却累得她一生下来便为病痛所折磨。这些年我们也瞧过好些大夫了,都说只能温养着,万不能动气,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所以我不放心呢。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且先回去了,蕴姐儿你留步罢。”

    顾蕴见她的确着急,也就不再多说,亲自将她送到楼下后院上了车,直至马车出了客栈后,才折回了楼上去。

    锦瑟与卷碧立时蹿了进来,“小姐,方才韩夫人没有为难您罢?慕公子也真是,韩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他怎么能让韩夫人来帮他说项,这不是明白了告诉韩夫人,他和您闹别扭了吗?也不怕韩夫人心里因此对您有什么意见,而且您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这不是为难您吗?”

    锦瑟心更细些,忙又道:“那小姐将来您和慕公子成亲后,会不会与韩夫人一块儿住呢?如今瞧着韩夫人倒是个好的,可这世上多的是面甜心苦的人,尤其是做婆婆的,当初沈家姨太太初初瞧着不好么,谁知道……”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失言……”

    顾蕴已摆手道:“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韩夫人也没有为难我,你们不必担心。好了,你们去把大掌柜叫来,我有话问他。”

    二人见顾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到底不敢再多问,自退下请大掌柜去了。

    晚间用过晚膳从朝晖堂回了饮绿轩后,顾蕴却没有急着沐浴更衣,而是拿着一本书在灯下看起来,白日里她都与韩夫人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宇文承川今晚上怎么可能不来?

    果然交二更时,宇文承川来了,见顾蕴正等着自己,一双眼睛瞬间粲若星辰,明亮得能将人灼化,偏嘴角的笑又温柔得春水一般,能将人溺毙于其中,真正让顾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眼见他长身玉立,一直在门口盯着自己看,就是不进屋,顾蕴前所未有的脸热心跳之余,不由有些恼了,嗔怒道:“你到底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啊,就站那儿看看看的,有什么好看的!”

    宇文承川这才傻笑着进了屋里,飘飘然的走到顾蕴面前,低笑道:“就是好看才看嘛。”说着,忽然伸手将顾蕴拉起来,一把抱了个满怀,好半晌才满足的喟叹道:“五年了,我终于又能实实在在的抱着你,感受你鲜活的在我怀里,能听见你的心跳和呼吸声,能闻见你身上的香味儿,而不是只能在梦里过过干瘾了!”

    顿了顿,又道:“当然,你若是能也抱抱我,我就更高兴更满足了。”

    本以为顾蕴会羞恼的一把推开他,说他得寸进尺的,说来她能这般柔顺的任他抱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够让他意外也够让他满足了。

    不想顾蕴却真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脸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胸膛蹭了蹭,简直蹭得宇文承川的心都要化了,任她抱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又说道:“那个,蕴姐儿,若是你还能让我亲一下,我就……”

    话没说完,怀里一空,顾蕴已在三步开外了,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凉凉说道:“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看来某人显然已经忘记自己是戴罪之身了!”她就知道,这家伙骨子里是属太阳花儿的,甭管隔了多久,都是一给点阳光,立马就得意忘形的。

    宇文承川满脑子的绮念立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去,赔笑说道:“我没忘呢,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以弥补这次犯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别与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顾蕴这才轻哼一声,坐到了方才的位子上,宇文承川见状,忙坐到了她对面,觑了觑她的脸色,见她的确没有再生自己的气了,又壮着胆子握了她的手,才说道:“你能这么快就原谅我,我真高兴,等过几日我彻底安顿下来了,我就设法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就这么忽剌剌的去求皇上,说你想娶我?”顾蕴挑眉。

    宇文承川道:“自然不是,我先前一直‘病着’,这些年又不在盛京,怎么可能知道你?就这样贸然的去求皇上,别人还以为我们私相授受呢,我不会给任何人以诟病你,因此给你气受的机会的!”

    顾蕴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她原来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可谁让他偏是太子呢,那他和她以后少不得只能加倍爱惜羽毛,不给任何人以损害他们名声的机会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说到正事,宇文承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事儿少不得还得请了礼亲王出面,让礼亲王去与皇上说,我年纪这么大了,选妃之事刻不容缓,皇上迫于舆论的压力,只能着礼部即日与我选妃。以前我常年缠绵病榻时,皇后与林贵妃等人还能以此为借口,将条件放低一些,什么四五品中下等官员或是二三流勋贵之家的女儿都列在候选名单之列,可如今我已大好了,皇后等人自然不能再做得这般露骨,不然文武百官和民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可要与我娶个真正的高门贵女他们又怎么甘心?我本来就占了大道正统的名分,再添个得力的妻族,岂非就要与他们实力相当了?我这几日让十一哥统计了一下京中如今正适龄的高门贵女,有平阳郡主的次女、信国公世子的长女,常宁侯府的嫡长孙女,还有内阁次辅闵大人的长孙女,这些都可是真正的高门贵女,个个儿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稳重能干,都是掌家理事的好手。只要礼部把这份名单往皇上跟前儿一递,再让皇后和林贵妃知道显阳侯府还有你这位四小姐,说是贵女也算,可又不是顾侯爷的亲生女儿,后面的事,自然也就不必我们操心了。”

    平阳郡主是皇上四个仅剩的兄弟之一庄亲王的唯一嫡女,自来便是庄亲王夫妇的掌上明珠,后来嫁给了一位传胪为妻,那位传胪本身就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中不了二甲头名,又有庄亲王提携,短短十几年,已经是正二品的浙江巡抚,真正的封疆大吏了,他与平阳郡主的女儿,自然是真正的高门贵女。

    至于信国公府与常宁侯府,前者自大邺开国以来,便一直屹立不倒,如今的信国公世子还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位掌印都督之一,既有底蕴又有实权;后者则是宫里许太妃的娘家,许太妃当年曾养育过皇上,在皇上父母都早逝,祖母亦即其时的太皇太后要忙着为孙儿守住江山的情形下,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皇上,连皇上早年出花儿都是因为有许太妃照顾,才能化险为夷,如今虽只占个太妃的名分,享受的却是太后的待遇,这两家的女儿,自然也是名副其实的高门贵女。

    就更不必说闵次辅乃是如今内阁的第二把交椅,待首辅柯阁老,亦即如今三皇子妃的娘家祖父致仕以后,便要成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的,他的孙女儿,自然也当得起太子妃。

    顾蕴把这些人选在脑子里大略过了一遍,也就明白宇文承川何以会挑中她们做幌子了,这几位小姐中的任何一位成了太子妃,其母家都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太子孤军奋战,势必要为女儿和自家博一把的,毕竟家族能出一位皇后乃至下一任皇上,是多么体面荣耀的事,自家少说也能再兴盛几十年,如今的成国公府不就是因为出了皇后,才成为京城第一勋贵之家的吗?

    何况太子已经是太子了,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太子不犯大错,纵是皇上想废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样明显收益大于风险的事,傻子才会不做呢!

    可以想见宗皇后与林贵妃知道这份名单后,会着急上火成什么样,又会使出多少手段来阻挠这件事,届时让她们知道还有自己这样一个年纪老大还寄人篱下的“伪贵女”的存在,自己纵是想不成为太子妃也难了。

    而且还不用宇文承川自己出面得罪人,以上几家自会把账算到宗皇后与林贵妃头上,纵一时不会对二人怎么样或是奈何不得她们,可关键时刻,就说不准了,——不得不说,宇文承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念头闪过,顾蕴忽然不高兴起来,瞪着宇文承川没好气道:“你这才回京几日呢,就把人家小姐的情况弄得这般清楚,还‘个个儿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稳重能干,都是掌家理事的好手’,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着人家的主意了?”

    这话反过来说,岂不是在说她出身既不高贵,又无才无貌,也不稳重能干,又不能掌家理事,所以才能被宗皇后与林贵妃退而求其次的挑中了?

    他几时打人家的主意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宇文承川不由急了,忙道:“没有的事,我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我怎么可能打别人的主意,有你珠玉在前,那些人也得配我打她们的主意啊,我不过只是借用一下她们的姓氏而已!”

    顾蕴却仍是没好气:“那也只是因为你没见过她们,一旦见过了她们,你岂不是就要打她们的主意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可那股无名火一冒上来便怎么也压不下去,必要发泄出来才能舒坦一些。

    宇文承川却忽然笑了起来,眉眼间无比的写意风流,小丫头是吃醋了吗?这可是好现象哪,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小丫头不过是被他的厚脸皮逼得不得不接受他,与他走到了这一步,却不想,小丫头心里其实也是有他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呢?

    他忽然站起来,抓过顾蕴的肩膀便俯身吻住了她,直至吻得自己和她都气喘吁吁后,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抱着她满足的低叹道:“蕴姐儿,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我真高兴!”

    顾蕴红唇娇艳欲滴,心砰砰直跳,娇嗔道:“废话,心里没你等你这么几年!”心里没你会这么快便原谅你,体谅心疼你的不易,会为你打破长久以来的坚持和信念,会明知前路荆棘满布,还愿意冒险与你走下去?!

    又懊恼于方才自己竟会用那样酸溜溜的语气说那样的话,两世为人,她也不曾这样酸过谁,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宇文承川就越发高兴了,缠着顾蕴道:“可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爱我这样的话,要不今儿说给我听听?我真的很想听。”

    “不说,你也不嫌肉麻的……”

    “我不知道多喜欢听,怎么会嫌肉麻,说嘛,就一句就可以,说嘛……”

    “说了不说就不说,你这么这么婆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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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九回 拜见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顾蕴到底磨不过宇文承川的厚脸皮,半羞半恼的说了他想听的话,宇文承川喜之不尽之下,反倒更急了,又是跑到窗边吹风又是要顾蕴找冷茶给他吃的,嘴里还嘟哝着:“真是急死人了,果然饮鸩止渴要不得……真想明儿便将你娶回家……”

    先前没见到人,且日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倒还罢了,至多也就偶尔会这般着急,忍忍也就过了,如今见了人,他才发现自己打小练就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顾蕴到底不是真正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自然知道他那句‘真是急死人了’是什么意思,才冷却了几分的脸复又烧了起来,没好气的斟了杯冷茶递给他,看他一气吃尽,又扔了把扇子给他,方看也不看他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别不正经了,我还有正事问你。”

    宇文承川吃了茶,又拿着扇子胡乱扇了一阵,觉得心火烧得不那么厉害了,方坐回顾蕴对面,道:“蕴姐儿你有什么正事问我,说罢,我听着呢。”

    却不待顾蕴说话,又道:“我还是别叫你蕴姐儿了,人人都这样叫你,我再这样叫你不就显不出特别来了?对了,你有小字小名儿什么的没有?”

    顾蕴叹一口气,知道不把这事儿先说完了,铁定说不了正事,只得道:“我没有小字或是小名儿,不过不就是一个称谓吗,叫什么不是叫?”

    “那怎么能一样!”宇文承川却一脸的认真,“我就要与别人都不一样,才能显出我之于你的独一无二来吗,我以后就叫你‘蕴蕴’好不好?至于你,就叫我‘川哥哥’好不好,不然‘衍哥哥’也行,我都无所谓。”

    顾蕴实在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片刻方揉着手腕儿上的鸡皮疙瘩道:“你叫我蕴蕴成,至于我,人前自然得管你叫‘殿下’,人后就我们两个,难道我说话前还得叫你,你才知道我是在与你说话吗?就这么定了,再不说正事,天都快亮了!我就想问你,你回来也有五六日了,皇上待你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说让你去六部观政,或是在御书房跟着学习处理政事的?”

    既然决定要跟他走下去了,不说知己知彼,至少该知道的也得心里有数才是。

    宇文承川闻言,这才神色一正,道:“我日日都去给皇上请安,只是皇上什么都没说,既没说让我去六部观政,也没说让我在御书房跟着学习处理政事,甚至连早朝都没发话让我列席,不过没关系,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如今又身体健康,我不开口,自然会有人替我开口的,想来皇上装聋作哑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若真要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我也没什么可着急的,只做好我为人子臣的本分便是,好歹还能博一个‘仁孝’的好名声呢!”

    顾蕴点点头,自二皇子以下,除了六皇子因早年曾被猛虎惊吓,之后一直便身体不好性子也懦弱,如今还在上书房跟着其他几个年幼的皇子念书以外,其他几位皇子早已在六部观政的观政,在各行当办差的办差,个个儿都能独当一面了。

    宇文承川早年“身体病弱”也就罢了,如今他既已康复,年纪还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让大邺的储君不学着处理政事罢,不然将来皇上如何能放心将这万里江山交给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储君?

    除非皇上根本不打算将江山传给他,可在宇文承川别说大错了,连小错都没有犯的情况下,这话纵是皇上也不敢轻易说,所以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事儿他不开口,自然有的是人替他开口,皇上根本别想装聋作哑,这便是占了大道正统最大的好处与优势了。

    “不过,”顾蕴忽然蹙眉道:“就怕宗家与林家的人会从中阻挠,让你一直无所事事,那你就算一时能坐稳太子的位子,不能服众,不能让满朝文武心悦诚服,一样也是白搭啊!”

    就算只做守成之君,也得有守成的本事,人家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他要怎么让人知道他的本事他的能耐,知道他是当得起大邺太子的?

    宇文承川见她一脸的忧色,反倒笑了起来:“你别担心,宗林两家的人巴不得我尽快办差呢,又怎么会阻挠我?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我若什么都不做,他们纵想抓我的错处,也无从抓起啊!”

    顾蕴一怔,随即便自失一笑,道:“是我一时想岔了。”

    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罢?就像他说的,必须做才有机会出错,才有机会让满朝文武看到,他宇文承川实在没有能力做大邺的太子,大邺的万里江山总不能在明明有更好继承人选的情况下,却退而求其次的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就因为他是太子,占了大道正统的名分,可他这个太子除了侥幸比其他皇子生得早几年,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生得早生得晚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所以他去六部观政也好,去御书房跟着学习处理政事也好,都是迟早的事,届时就该是他把那些怀有非分之想之人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更是他为自己正名,让满朝文武知道他当得起这个太子的好机会了!

    顾蕴既已把自己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说起他们自己的事来:“我的亲事这些年一直不顺,我外祖母与舅舅们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我忽然说自己要嫁人,他们必然很高兴,却也必然要先见一见你的,谁让你前路坎坷,他们总要考虑衡量一番才能做决定,所以,我打算过几日安排你去拜访一下我外祖母和舅舅们,至于如何打消他们的迟疑和犹豫,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回面露忧色的轮到宇文承川了,忙忙握了顾蕴的手道:“万一外祖母和舅舅们不满意我,你是不是就不嫁给我了?可千万别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真的再耽误不得了,你可一定要坚定立场,千万别被旁人左右啊,只要你不动摇,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是可以通过赐婚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赐婚圣旨一下,平老太太母子兄弟纵再不情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顾蕴嫁给他,可他们都是顾蕴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顾蕴不开心,自然希望能先得到平老太太母子兄弟的认可,与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顾蕴好气又好笑:“你脸皮不是厚得堪比城墙吗,就算我外祖母与舅舅们一时不喜欢你,更不喜欢你的身份,我相信你也能迎刃而解的,我看好你哦!再说了,你当娶媳妇儿那么容易呢,太容易到手,万一回头你就因此不珍惜我了怎么办?”

    外祖母与舅舅们说到底所求的也不过是她能过得幸福开心,只要宇文承川能让她幸福开心,想来他们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只是一点,将来宇文承川若是成功了便罢,他们自然跟着鸡犬升天,但万一宇文承川没能成功,他们只怕少不得会被牵连,不过好在他们只是她的外家,只要她届时尽可能的将他们摘干净,他们至少性命当是无虞的。

    宇文承川忙道:“我怎么会不珍惜你,我珍惜你比珍惜自己的性命更甚,不就是丑女婿见泰山泰水大人吗,何况我又不丑,我有什么可怕的,你只安排时间即可,我如今日日出宫不容易,偶尔出一次还是可以的。”

    顾蕴点头应了:“那等我安排好了,就让刘大叔去玉桥胡同递话给你。时辰已不早了,你快回去罢,我也要睡了,再这样日日熬夜下去,我还没嫁人呢,已经先成一个黄脸婆了!”

    “没事,你就是变成黄脸婆了,也是最漂亮的黄脸婆,我不嫌弃的。”宇文承川贫嘴道。

    换来顾蕴的怒目而视,忙赔笑告饶,岔开话题道:“对了,今儿白日义母不是故意不给你见面礼的,是觉得如今不知道给你什么才好,所以打算等将来我们成亲后,给你个独一无二的,让我与你说,千万别生她的气。”

    顾蕴都忘了还有见面礼这一茬儿了,闻言笑道:“韩夫人那么好的人,我怎么会生她的气,说来皇上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万寿节那日我远远瞧了林贵妃一眼,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都差韩夫人差远了,难为他还能一宠这么多年!”

    宇文承川显然对自己的父皇也没什么好感,冷哼一声,道:“你理解不了他很正常,正常人都理解不了他。”

    说得顾蕴笑不可支,正要再说,外面传来季东亭压低了的声音:“爷,已经快四更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宇文承川与顾蕴对视一眼,这才惊觉不知不觉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看一眼墙上的西洋时钟,又的确已是四更了。

    宇文承川没办法,只得拉了顾蕴的手道:“明晚上后晚上都不是十一哥的班,我不方便出来,只得大后晚上出来瞧你了,你记得等着我啊。”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狠心去了。

    只是方行至门外,便被顾蕴叫住了:“等一下。”喜得他立马蹿了回来,把左侧脸往顾蕴面前一凑,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被顾蕴一掌把脸给推开了,没好气道:“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我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正事与你说。你多注意一下四皇子,他这些年虽一直不显山不显水的,可你不觉得,他的一切都太过刚刚好了吗,名声刚刚好,人缘刚刚好,事情办得刚刚好,庄妃娘娘在宫里的处境也是刚刚好,瞧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他偏又娶了庄敏县主,益阳长公主偏又与皇后交好,旁人至多也只会把他算成皇后三皇子阵营里的,不会首当其冲的对付他……总之,你多注意一下他,我总觉得他有些可疑。”

    以前是想着慕衍只是个马前卒,这些事没必要告诉他,且那时候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确定下来,交浅言深,她总不能什么都告诉他,如今二人既不分彼此了,她自然要提醒他一下。

    只可惜她前世的战场只在建安侯府那一亩二分地,只知道最后的胜出者是四皇子,却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胜出的,不然就可以助宇文承川事半功倍了。

    宇文承川听得若有所思,片刻方单手撑着下巴咝声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回去后会多注意他的,你放心罢。”

    顾蕴点点头,这次终于送走了他,方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临睡前最后一次告诉自己,既已做了决定,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总不能因为天要下雨就不出门了,她不是母亲,绝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想来母亲在天上,也一定会保佑她的!

    翌日,顾蕴去了一趟平府,平老太太久不见她,见了免不得‘儿’一番‘肉’一番的亲热了半晌,才问道:“上次不是说要过来陪我住一阵的吗,等到现在也没来,今儿我索性不放你回去了,看你还怎么食言。”

    说着吩咐刘妈妈与锦瑟卷碧:“你们这便回去替你们小姐收拾箱笼去,与你们大夫人说,我留她住一阵子,回头自会打发人送她回去,让你们大夫人只管放心。”

    顾蕴忙道:“外祖母,我既答应了要过来陪您住一阵子的,自然不会食言,不过今儿的确不行,我今儿过来,是有一件要紧事与您说,您能不能先把服侍的人都打发了?”

    平老太太见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忙挥手将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方慈爱的问道:“说罢,是有什么要紧事?你放心,只要外祖母能办到,一定给你做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话到嘴边,顾蕴却忽然不好意思开口了,‘就是’了半晌,方小声道:“就是想问问外祖母与两位舅舅几时得闲,有个人想来拜访一下外祖母和舅舅们,若是外祖母与舅舅们看得上他,他好择日登门求亲……”

    她说得含含糊糊的,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见她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方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平老太太先就一脸的喜形于色:“蕴姐儿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嫁人了?可真是太好了!那个哥儿是哪家的孩子?家里是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啊,你最好与他发乎情止乎礼,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那小子,也饶不了你!”

    平大太太也道:“蕴姐儿你年纪小不知道,咱们这样人家,最是忌讳私相授受的,便是你回头真嫁进了他们家,有这事儿在,也别想公婆妯娌高看你。你先把那人的底细告诉大舅母,大舅母回头与你大舅舅说了,让他先派人查查那人的底细去,我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丝毫委屈的!”

    显然比起顾蕴愿意嫁人了,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更关心的还是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值不值得顾蕴托付一生,若不值得,纵顾蕴愿意,他们也要掂量再四了。

    以致顾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与外祖母和大舅母说才好了,现在就让她们知道宇文承川的身份,万一她们压根儿不愿意见他呢,毕竟齐大非偶,且宇文承川的前路是真不好走。

    想了想,只得道:“他身份有些特殊,等回头外祖母与舅舅们见了他,自然什么都知道了,我如今唯一能向外祖母和大舅母保证的,就是我们之间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还请外祖母与大舅母放心,我再糊涂,也糊涂不到那个地步!”

    且把难题留给宇文承川届时自己解决去罢,总得让他知道她的来之不易,他才会加倍珍惜!

    辞别了明显得了自己保证依然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平老太太婆媳,顾蕴坐车回了显阳侯府,不想顾菁今日带着女儿悠悠回来了,正与祁夫人说话儿,“……若非觉得对方的条件不至于委屈了四妹妹,我也不会一得了消息便立刻赶回来告诉娘,娘可得尽快做决定,您也知道我们家的儿女自来不愁婚娶,都是早早便定下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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