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妃与六皇子妃好几日不进宫了,因东宫素日得了什么东西,顾蕴都少不了给二人送去一份,妯娌间也颇有几分感情了,这会子见了面,难免要多说几句话,加上陈淑妃与崔贵嫔,倒是围成了一个不大却也不小的圈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前走,十分的热闹。

    看得后面孤零零无人作伴无人说话的庄敏县主眼里都快要滴出血来了,曾几何时,她走到哪里也是这样众星捧月,人人都喜欢,人人都乐意与她交好,都是顾氏那个贱人害的她,总有一日,她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然转念想起昨夜四皇子半夜才回家的消息,庄敏县主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只要想想顾蕴以后的惨状,多少总能轻松几分了。

    据殿下的说法,昨儿他们在密云深山上的火药火器试制点疑似有外人闯入了,只他们发现时人已经撤离了,也不知闯入者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派去的?对他们的秘密又已探知到多少了?

    为此殿下气得一夜都不曾合眼,将一众心腹都审问了一遍,却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可那些心腹却是再留不得了,错杀一万,总比放过一个来得强,提前有了防备,也总比事到临头再来亡羊补牢来得强!

    只是那闯入者到底会是谁派去的,会不会就是东宫派去的?皇后和三皇子府近来俱是自顾不暇,关雎宫与二皇子府就更是焦头烂额,算来算去,还真只有东宫的嫌弃最大,且东宫深藏不露,也有那个能力,——实在是太可恨了,老天爷生那个婢生子和顾氏那个贱人,难道就是专为了克他们的吗?

    一时行至御花园,见其他妃嫔都已走远了,陈淑妃方笑着把话题扯到了万侧妃身上:“……生得好也就罢了,难得的是那份处变不惊,沉稳内敛的气度,横竖这里也没外人,本宫也不怕人听了去,要本宫说,万侧妃撇开出身不谈,单瞧本身的人品气度,倒比三皇子妃还要强上那么几分,也就难怪皇后娘娘青眼有加了。”

    崔贵嫔笑道:“咱们也就只见过她一次而已,究竟好不好的,还得多见几次才能下定论,老话不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吗?时辰已不早了,嫔妾就不多陪太子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说话儿了,嫔妾还有几样东西要交给五皇子妃带回去给五殿下和小郡主,嫔妾就先失陪了。”

    说完屈膝一礼,带着五皇子妃自往旁边的小径去了。

    余下陈淑妃待崔贵嫔婆媳走远了,才悻悻的与顾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她怕什么,年轻时怕这怕那的也就罢了,如今该有的体面都有了,儿子也已大了,她至于还是这么谨小慎微的吗?”

    顾蕴忙笑道:“娘娘是个爽利人,自然希望人人都似您一般爽利,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您这样爽利的,自然也就有崔贵嫔那样慎独与谁都不交恶的,何况人的性子与经历不同,行事作风自然也不同,我倒是觉得崔贵嫔这样也挺好的。”

    六皇子妃也笑道:“是啊母妃,贵嫔娘娘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与她做了二十年的姐妹,难道还不知道她吗?依臣媳看,贵嫔娘娘素日话虽不多,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的。”

    说得陈淑妃自嘲一笑:“是啊,她谨慎了一辈子,忽然间要她改了这性子,不是难为她吗?倒是我苛求了。好了,不说她了,说来今儿三皇子妃的反应才真是让人意外,春风满面,宽和大度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差点儿都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而且她那宽和大度完全不像是装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转了性子的,难道如她所说,是真瞧着万侧妃是个好的?那万侧妃可真够本事的,越发不能小觑了。”

    三皇子妃昔日虽不至于善妒不容人的名声满天飞,对三皇子的姬妾们素来没有好脸子却是皇室宗室里好些人都知道的,只宗皇后与三皇子都没发话,其他人也不会傻到多嘴罢了,所以陈淑妃有此一说。

    顾蕴因笑道:“不管那万氏多有本事,说到底也只是三皇子府的家事罢了,与咱们八竿子也打不着,娘娘理他们呢。对了,我大舅母昨儿递了牌子进来,说今儿要进宫瞧我,我就不多陪娘娘与六弟妹了,回头待娘娘与六弟妹得了闲,我再请了娘娘和六弟妹去我那里吃酒抹牌,好生乐呵一日。”

    她倒是知道三皇子妃何以跟换了个人似的,反正三皇子已没有生儿育女的能力了,那她的儿子便是三皇子唯一的儿子了,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会有其他女人生的儿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那她干嘛不做得漂亮一点,让人人都称赞,毕竟大家已没有了最主要的利益冲突,便是守活寡,也是一起守,谁也不能例外了不是吗?

    陈淑妃闻言,忙笑道:“嗐,看我,一说起闲话来就没完没了了,差点儿误了太子妃的正事儿。那我们娘儿俩就不耽误太子妃了,回头得了闲再与太子妃说话儿。”

    与顾蕴互相行礼道了别,才一朝左一朝右,各自回各自宫里去了。

    再说宗皇后打发了顾蕴妯娌和众妃嫔后,等不及将满殿服侍的人都屏退,已迫不及待问起三皇子妃话来:“稷儿这几日身体可大好了?蒋太医虽日日都有来景仁宫回本宫的话,到底不比你时时都陪着他,来得更清楚他的情形,你快与本宫细细说道说道。”

    她的贴身嬷嬷忙使眼色让殿内服侍的人都退下,又示意心腹守住了殿门,才与宗皇后一样,目不转睛的看向了三皇子妃,等着三皇子妃的回答。

    三皇子妃早不复方才的春风满面,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摇头低声道:“殿下的身体……虽已消了肿,能如常解决三急问题了,但那方面……仍未有起色,不过母后只管放心,自那日外祖父亲自登门劝诫过殿下后,殿下的精气神儿已是一日好似一日,昨日应酬起宾客们来时,也与早前一般无二了,想来假以时日,殿下就能变回以前那个他了。”

    宗皇后闻言,不由红了眼圈,道:“本宫这些日子日夜都悬着心,如今听你这么说,总算可以稍稍放心了,那他与万氏……昨儿夜里是怎么过来的,本宫瞧万氏的样子,倒是挺欢喜的?”

    三皇子妃道:“殿下昨儿夜里自是歇在万妹妹屋里的,不过殿下身体还未痊愈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暂时不能圆房也无可厚非,万妹妹很是理解,母后只管放心。”

    那贱人只看到了殿下生得丰神俊朗,待她又温柔和气,却不知道殿下早已是中看不中用了,就等着守一辈子的活寡罢,谁让她和她父亲一开始就存了非分之想的,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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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点发烧,喉咙也一直痛,吞口水都难受哈,所以少更了两千,请亲们见谅,么么哒,o(n_n)o~

    ☆、第一百八四回 人与畜生的差别

    知子莫若母,宗皇后一听三皇子妃的话,便知道儿子是打的什么主意了,这是打算先稳住万氏,待过一阵子,若他的身体能复原如初,自然就最好,若不幸实在不能了,他也已与万氏同床共枕过,建立起感情了,要让万氏向着他,让万家继续支持他的可能性无疑会增大许多,倒的确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了。

    宗皇后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的是儿子经历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好歹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熬了过来,总算不枉她二十几年来对他的悉心教养栽培和在他身上费的苦心,只要他以后也能这般坚韧顽强,何愁他们母子不能笑到最后?

    心酸的则是儿子才这么年轻,难道就真要似入定的老僧一般,自此只能过无欲无求的日子不成?男人一辈子最大的追求,说到底还不是钱权美色,可以后儿子却再不能享受美色,他的人生也将再不完整了,叫她怎么能不心疼心酸难耐!

    不过也就只伤怀了片刻,宗皇后已及时敛住了情绪,如今的情形再差,难道还能差过儿子刚受伤之初,天真正要塌下来了之时吗?

    她缓声与三皇子妃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本宫与稷儿都不会忘记你的好,将来自不会亏待你的。你回去后告诉稷儿,本宫与他外祖父都正竭尽所能的为他寻医问药,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复原如初的,让他千万不要着急,历朝历代哪个成大事者,在成大事之前,没有经历过一番艰苦磨难的,焉知这一次,不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只要他熬过了老天爷的考验,以后便再没有任何事能打倒他了!”

    三皇子妃忙应了:“母后放心,臣媳回去后定会一字不漏转告给殿下的。殿下这几日身体也已好得差不多了,至多再过几日,就可以如常上下朝如常办差,届时自然也能如常来给母后请安了,母后也千万放宽心,最坏的时刻,我们终究已经熬过去了。”

    宗皇后闻言,就越发欣慰了,果然只有苦难才能加速令人成长吗,连柯氏都变得这般懂事了,若儿子能尽快复原如初,该有多好?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说来珏儿开了年就四岁了,也是时候该启蒙念书,学习弓马骑射了,本宫想着,不如将他送到他曾外祖父跟前儿,让他曾外祖父亲自教养他,将来何愁他不能成才,你意下如何?”

    将她儿子送到成国公府,由成国公亲自教养,时日一长,何愁她儿子不能亲祖母和成国公府,胜过亲她这个母亲和她背后的柯家?三皇子妃就暗自冷笑起来,婆婆倒真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她的儿子,只能亲她和柯家,谁也休想让他们母子分离!

    念头闪过,三皇子妃已笑道:“外祖父不知教养出了多少首辅总督将军,由他老人家亲自教养珏儿,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臣媳想着,珏儿年纪到底还小了些,不如就让臣媳先给他启蒙,等他识得几千字了,再将他送去给外祖父教养也不迟,毕竟外祖父年纪已那么大了,精力有限,若事事都得从头教珏儿,万一累坏了外祖父,叫殿下与臣媳如何能心安?”

    三皇子妃如今虽比以前‘懂事’多了,到底养气功夫还不到家,一眼就让宗皇后瞧出了她在想什么,方才的欣慰瞬间化作了恼怒。

    才还觉得她懂事了识大体了,谁知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她也不想想,如今珏儿已是他们将来唯一的指望了,他们父女难道还会害珏儿不成,就想着珏儿只能亲她亲柯家,也不想想,珏儿若不是皇后的孙子皇子的儿子,而只是她柯氏的儿子,柯家的外孙,又算得了什么!

    然宗皇后终究还是将心里的恼怒都忍下了,如今正是该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时候,她们婆媳却先起了内讧算怎么一回事?

    横竖珏儿年纪的确还不大,也不只是她柯氏一个人的儿子,他的事自然也轮不到柯氏一个人做主,等回头她见了儿子,与儿子商量后,让儿子亲自去与柯阁老说,只要男人们决定了,自然再没有她柯氏置噱的份儿。

    宗皇后因淡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由你先给珏儿启蒙罢,等他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再看是送他去成国公府,还是请了夫子在家与他授课也不迟,横竖到了七岁,所有皇子皇孙都要到上书房念书的。”

    三皇子妃原本已做好承受宗皇后疾言厉色的心理准备了,由来做婆婆的要磨搓媳妇,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何况她婆婆还是堂堂一国皇后,自己不如她的意了,她又岂会隐忍不发的?但不管婆婆今儿怎么生气怎么发怒,她势必都会坚持到底!

    却没想到,宗皇后竟真隐忍不发了,三皇子妃意外之余,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得意来,敢情殿下一出事,婆婆昔日的底气与霸道也跟着被带走了,竟开始对她客气起来,这算不算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呢?先前对三皇子出事便是庆幸比心疼交集更多些,如今就越发庆幸了。

    这边厢宗皇后与三皇子妃婆媳各怀心思,彼时崇庆殿内,顾蕴与平大太太却是一派的其乐融融。

    “……上次娘娘不是说苦夏,想吃我亲手做的薄荷凉糕吗,我今儿就特意给娘娘带了来,娘娘尝尝,可喜欢不喜欢?祁表妹听说娘娘还想她做的荷花酥芸豆酥吃,也亲手做了些托我带进来,喏,这么一大包呢,娘娘让人放到冰桶里存着,足够吃十天半月的了。”平大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自丫头手里接过随身带进宫的包袱送到顾蕴面前。

    顾蕴见的确好大一包,不由又是惊喜又是感动,道:“我那日不过就是与大舅母白感叹感叹而已,谁知道大舅母就放在了心上,幸好我只是感叹几样点心,若是感叹想要一座金山银山,舅舅舅母们这会儿可得愁成什么样儿?”

    上次平大太太进宫请安时,顾蕴随口感叹了一句:“宫里的厨子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连想吃个薄荷凉糕他们都做不到,还是大舅母做的好吃,我大伯母做的也好吃,尤其是荷花酥与芸豆酥,也不知道宫里的厨子几时才能做出与大舅母和大伯母一样的味道来?”

    其实哪是东宫的厨子厨艺不够,她知道自己是想家,想亲人们了,若东宫的厨子连区区几样点心也做不好,他们也进不了东宫当差了,可他们就算厨艺再好,也做不出她记忆中的那种感觉,所以她见了平大太太,一时便没有忍住有感而发,不想平大太太当时什么都没说,却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这次便亲手做了点心给她送进来,叫她怎能不感动?

    平大太太笑道:“可不是,幸好娘娘没想要金山银山,不然我今儿也不敢来见娘娘了。”

    顾蕴遂吩咐锦瑟卷碧:“把这些点心都拿下去,除了各热一份先端上来,其他的都放到冰桶里,等晚间太子殿下回来后,再热了请太子殿下也尝尝。”

    锦瑟卷碧忙屈膝应了,自退下忙活去了,顾蕴方问起平老太太等人的好来,得了平大太太的肯定回答后,想起早前平大太太说过平谦已答应平二太太成亲了,可之后便再无下文,因又问道:“三表哥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吗,我可早已将贺礼准备好了,就等着一接到好消息,便打发胡向安送出去呢。”

    平大太太笑道:“虽未定下来,也已不远了,就是二弟妹娘家族妹的女儿,早前那位姨太太一直随夫婿在任上,这一次却是随儿子进京赶考的,谁知道二弟妹见了姨太太和外甥女儿后,喜欢得什么似的,我也跟着见了那姑娘一次,的确人品才貌俱佳,配谦哥儿也不算辱没了,双方既都满意,遂将亲事初步定了下来,如今就等着合过八字后,便正式过定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顾蕴听得大喜过望:“回头等正式过了定,大舅母可要第一时间递话进来让我知道才是。”总算她可以了一桩心事,以后也总算有脸见二舅舅和二舅母了!

    平大太太点头不迭:“自然要告诉娘娘的,我们可还等着娘娘的贺礼呢。”

    说得顾蕴笑不可抑,殿内众服侍之人也跟着笑了一回,顾蕴才又问起祁夫人等人的近况来:“上次听说我大姐姐腹内怀的有可能是双生子,也不知如今确诊了没?还有二姐姐,还有三个月就是秋闱了,不是说她届时要跟着二姐夫一道进京吗,也不知定了日期没有?偏大伯母要守孝不便进宫,我又不能见天价的打发人回去,得亏孝期已经过半了。”

    平大太太道:“我倒是知道顾家大姑奶奶腹内有双生子已经确诊无疑了,就是二姑奶奶几时进京却不知道,回头我替娘娘问问去,等问清楚了,下次进宫告诉娘娘。说来大姑奶奶倒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家都是一个一个的来,她倒好,一次抱俩,娘娘总算可以安心了罢?”

    顾蕴点头笑道:“可不是,若大姐姐此番能两个都是儿子,我就更安心了。”当然,便是一男一女,甚至是两个女儿,也总比顾菁前世时一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强上太多了。

    “娘娘别光说别人,您自己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啊?”平大太太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了顾蕴一番,见她面色红润,娇艳欲滴,知道她日子是真过得好,当然,若能再锦山添花,尽快怀上孩子,替太子殿下生下嫡子,就更好了。

    再是自己的亲大舅母,说起这些事儿来,顾蕴也免不了有几分尴尬,便只是笑道:“这些日子正吃着太医开的方子调养身体呢,想来也快了。”

    适逢锦瑟卷碧热好点心端了上来,她忙招呼起平大太太来:“大舅母自己做的点心不稀罕,那就尝尝我大伯母做的罢,不过也别吃多了,午膳我让人做了银丝鱼,那鱼熬汤最是鲜美的,就是太少了,东宫拢共只也得了几斤,不然我早让人送出去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尝尝了。”

    平大太太笑道:“娘娘素日打发人送去的东西已不少了,哪能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送,没的白让人说嘴,也没的白折了我们的福。”一面说,一面捻了块荷花酥送至嘴边,吃了一口后,笑道:“酥软香甜,又不让人觉得发腻,祁表妹的手艺果然好,难怪娘娘念念不忘……”

    话没说完,见顾蕴咬了一口自己做的薄荷凉糕后,便一动也不动了,心里猛地一跳,急急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说话呀,娘娘……”不会是她做的糕点有什么问题,或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罢,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好在很快顾蕴便醒过了神来,却先顾不得与平大太太说话儿,而是把嘴里的东西吐在帕子上,径自沉声吩咐起白兰紫兰来:“你们两个,一个即刻去请太子殿下回来,一个即刻安排人去太医院传王太医,快!”

    白兰紫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顾蕴满脸的凝重,不敢迟疑,忙忙应了一声:“是,娘娘。”却行退出了殿外。

    顾蕴这才又看向平大太太,凝眉道:“大舅母,这薄荷凉糕都是你亲自做的吗,是什么时候做的,可有人帮你打下手,做好后又放在哪里的,都有些什么人能接触到?”

    平大太太才堪堪落回原地的心复又高高提了起来,满脸紧张的道:“都是我昨晚上连夜亲手做的,不过,揉面剁馅儿什么的,是我让家里厨房的婆子们做的,娘娘也知道,那些活儿我做不来……待做好后,我让贴身妈妈亲自收在了我屋里的冰釜里,倒是没瞧见有人动过,可是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早知道她就不送吃食进宫了,她敢肯定自家和显阳侯府都不可能有害太子妃之心,毕竟两家人从太子妃嫁进东宫起,便与东宫祸福与共了,他们怎么可能会傻到自毁长城?

    她也相信太子妃不会怀疑她,可敌人却会借他们这些亲人的手来害太子妃,太子妃就算防着谁,也不会防自己的至亲们,——她真不该因为一时心疼太子妃,就给敌人以可趁之机,以致着了敌人道儿的!

    顾蕴摇头道:“暂时还说不好,得等太医来后才知道。大舅母且别紧张也别害怕,这事儿我知道与你必定不相干,十有八九是景仁宫那一位的手笔。”

    三言两语把那日她在景仁宫被宗皇后逼着吃了几口茶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她犯得着那样大费周章的逼我吃几口茶,就为了赏我那套紫衫木的茶具吗,她就大大方方的赏我,我难道还敢拒绝?今日以前,我与太子殿下都以为她逼我吃那几口茶只是幌子,如今方知道,她根本就是假亦真时真亦假,把虚虚实实这套把戏玩得炉火纯青了!”

    平大太太见顾蕴说话时虽在笑,笑意却未抵达眼里,也气得不轻,片刻方道:“那娘娘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糕点里动了手脚的,娘娘只吃了一口,而且并未吞下去不是吗?”

    顾蕴正要回答,宇文承川回来了:“这么急巴巴的叫我回来,是不是又有谁出幺蛾子了?”

    见平大太太还在,冷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原来大舅母还未出宫,那索性晚些时候再出宫也不迟,多陪蕴蕴说说话儿,她一直念叨着你和外祖母们。”

    “殿下。”顾蕴不待平大太太开口,已先接着他的话说道:“上次我在景仁宫不是迫不得已喝了几口魁龙珠吗?我当时觉得那茶与之后你让人找来的魁龙珠相比,要多一丝极淡的甜香,只我之后身体一直没有任何症状,所以并没有过多怀疑那丝甜香,只当是烹茶时间的长短不同,味道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可方才,我在大舅母特地带进宫来给我吃的薄荷凉糕里,也尝到了那丝甜香!”

    宇文承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果真?看来我们还是太大意,我也待他们太仁慈了!”

    平大太太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青白交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放心,回去后我一定会即刻把事情告知我们家老爷,让我们家老爷即刻把全家上下都排查一遍,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一定会给殿下和娘娘一个交代的!”

    宇文承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行至桌前拈了一块薄荷凉糕放至鼻下细闻,闻了一回方道:“除了这薄荷糕,这两样点心有问题吗?也是大舅母送来的?”

    顾蕴摇头道:“这两样是大伯母托大舅母与我带进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尝,我这就尝一下……”说着,伸手要去拿祁夫人做的糕点。

    却被宇文承川把手格开了,愠怒道:“明知可能有问题,你还亲自尝,敢情你时常与我说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是糊弄我的,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人家这不是想早点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吗,何况我又没吞下去……”顾蕴被说得悻悻的,见他额头和颈间的青筋直迸,知道他气狠了,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宇文承川烦躁的抓了抓衣襟,正待再说,王坦来了。

    一阵查探过后,抱拳向宇文承川道:“禀太子殿下,这几样糕点里的确都加了一样的东西,想来就是太子妃娘娘口中那‘一丝甜香’的来由了,可微臣才疏学浅,实在堪不透那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话没说完,宇文承川已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拍得上面的茶具一阵哐当乱想,“知道加了东西,却堪不透加的是什么东西,你的确才疏学浅,孤养你又有何用!”

    唬得王坦两股战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息怒,微臣虽堪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有一个主意,自来毒药都是不分家的,殿下要不让人即刻将几样糕点都送些去腾骥卫,那里不是有用毒的高手吗,也许,他们能瞧出什么来呢?”

    宇文承川不待他话音落下,已扬声叫起“冬至”来:“立刻把这几样糕点各送两块至义父处去,就说我等着要结果!”

    冬至虽在殿外,殿内的情形却都看见听见了,闻言也不多说,沉沉应了一声:“是。”便取了糕点,退出了殿外去。

    宇文承川方看向平大太太,道:“看来大舅母回去后,不止要让大舅舅将府上的人都排查一遍,显阳侯府也是一样。”

    都是他大意了,只想着东宫才是众矢之的,以为只要把东宫把守得铁桶一般,便不会有人能伤害到蕴蕴,却忘记平府与显阳侯府云阳伯府同样须时刻高度保持警惕了,毕竟蕴蕴防谁也不会防自己的亲舅母和亲伯母,通过其他途径得来的吃食她总要再四确认过不会有异了才会入口,自己亲舅母亲伯母亲手做就亲自送来的,她却根本不会想到设防,得亏她味觉感官敏锐,不然这会儿她岂非已将那些脏东西吃进肚里,如了皇后母子的愿了?!

    平大太太沉声应道:“太子殿下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她和祁表妹要给太子妃做糕点送进宫之事,两府里知道的人就只那么几个,一来这事儿本就没什么可值得张扬的,二来也是防着万一出什么意外。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还就真给她出了意外,而且不是她一个人做的糕点让人加了料,祁表妹的也是一样,说明什么,说明二人身边早有内奸,而且两人身边的内奸指不定还在互通有无,她回去后不将那内奸揪出来,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消她心头之恨!

    宇文承川断然道:“的确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了,以后蕴蕴想吃大舅母或是府上做的什么东西了,孤自会带她亲自登门吃的,就不劳大舅母再送进宫了。”

    听他都自称‘孤’了,平大太太如何不知道他是恼上自己了,忙赧然道:“都是臣妾大意了,还请太子殿下降罪。”说着就要跪下给他请罪。

    被顾蕴忙忙抢上前几步拉住了,沮丧道:“大舅母也是因为心疼我,才会做了糕点特意送进宫来给我吃的,何罪之有,难道大舅母就想被人趁机使坏不成?敌人逼得我至亲送来的东西都不敢放心的吃,我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大舅母再这样,我心里越发不好受了。”

    想瞪宇文承川,让他不许再迁怒大舅母的,知道他心里这会儿必定更难受,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要给他留面子,到底还是没瞪,只越发握紧了平大太太的手。

    好在宇文承川也知道自己迁怒平大太太不对,忙给平大太太致了歉:“大舅母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才会迁怒你的。”方算是把这一茬给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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