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言简意赅的把当日辽东总兵府兵营里兵士们闹腾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永嘉侯毕竟在辽东总兵府经营多年,要将钦差们糊弄住还是极容易的,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想方设法非将铁黎生安排到钦差的队伍里了,就是知道铁黎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必定不会轻易让永嘉侯过关,他又是御史,还顶着钦差的名头,除非永嘉侯不想老二登上那个位子,而是想自家身败名裂了,否则他就是再恨,也不敢动铁黎生一根汗毛。”

    “只要铁黎生坚持将事情追查到底,兵营里再适时的乱起来,连同永嘉侯吃空饷的事一并被曝光,不止铁黎生,其他钦差势必也只能追查到底了,永嘉侯给他们的那点小利与自家的身家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东亭一行,早在钦差奉旨出发的前日,他们便已先离开盛京,快马加鞭赶往了辽东,混进兵营里一点一点的激起兵士们的愤怒与不平,永嘉侯能堵住一张嘴十张嘴,却堵不住百张嘴千张嘴,何况当着铁黎生等人的面,他也不敢公认的杀人灭口,事情可不就成了?”

    宇文承川说完,喝了一口茶,又笑道:“说来这次我可真得为杨桐罗镇记一功,听东亭说,二人撺掇起兵士们来,真正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兵士们的心坎儿上,什么‘若不是为了让家里老母亲和老婆孩子有一口饭吃,不至于一年里半年都只能吃番薯南瓜充饥,我又怎么可能来当这个兵,就一家人守着过日子不是更好?’,什么‘又不是想让他们日日都吃白米饭大肥肉,只是希望能不挨饿而已,为此甚至我自己挨饿都使得,娘辛辛苦苦养我一场,我却连稀饭都让她吃不饱,我还配为人子吗?’、什么‘总兵大人既要断了我们的活路,那我们只能先断他的活路了,哪怕是死呢,至少也出了一口恶气,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云云,很快便把兵士们鼓动得群情激奋起来,可比东亭和其他人都强多了!”

    顾蕴笑道:“他们两个都是贫苦百姓出身,历经千辛万苦才活到今日的,最是了解那些普通兵士的心理,自然字字句句都能说到他们的心坎儿上,不像季东亭他们,打小儿虽也苦也凶险,至少不会吃了上顿愁下顿,而且不只是愁自己的,还得愁妻儿老小的,在这方面自然比季东亭强些,你要给他们记一功,也算是实至名归。”

    宇文承川点点头:“得亏你一早就收复了他们,不然此番未必能这般顺利,我也该给你记一功才是,那本太子就把自己洗干净了,送给你做奖励罢,不必谢恩了。”

    一副开了天大恩典的倨傲样子,让顾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谁要谢恩了,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奖励好不好?”

    见宇文承川一脸的打击与哀怨,忙忍笑转移了话题,“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二皇子与永嘉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很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我们罢?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惩治永嘉侯?”

    说到正事,宇文承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永嘉侯到底戍守边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永嘉侯更是为大邺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何况还有贵妃和老二在,皇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只怕不会严惩永嘉侯。”

    顾蕴皱眉道:“可皇上不是最恨贪墨的吗?”

    不然当年方雪柔的父亲也不会那般轻易就被抄家流放了,方父贪墨的银子,以他吏部考功司郎中这个出了名肥差的身份来说,其实并不算多。

    宇文承川一脸冷峻的道:“可大邺开国以来,只要将贪墨的银子都吐出来,便无罪开释的也不是没有先例,区区五六十万万两银子,贵妃和永嘉侯还是能凑得出来的。不过就算永嘉侯无罪开释了又如何,他能栽一次,自然就能栽二次三次,都不用我们费心给他挖坑,他那一万私兵要吃要喝要装备,一年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万两银子,我们只要等着看他们怎么作死自己就足够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如今他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顾蕴点点头:“他们能自己作死自己当然就最好了,省得我们再动手。你也别生气了,若永嘉侯真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你反倒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了不是?总归此番我们也打了一场胜仗,该高兴才是。”

    “嗯,打了胜仗是该高兴,还该好生庆贺一番。”宇文承川就笑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庆祝罢。”一面说,一面已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了顾蕴。

    顾蕴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方才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我可一早就说了,不要你奖励的啊……唔,哪有你这样的,不要奖励还硬塞……”

    次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就见宗皇后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了几分。

    三皇子的“病”至今仍没有任何气色,他的脾气也复又开始暴躁起来,跟前儿服侍的人动辄得咎,个个儿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尤其是魏德宝这个近身服侍又知道内情的,只瞒着三皇子府后院的女人们罢了,宗皇后却是知道的,也就不怪她气色不好了。

    但今日她却兴致极高,与众妃嫔说笑了好一会儿,才端茶命大家都散了。

    顾蕴遂与众妃嫔一道行了礼,扶着白兰的手,出了景仁宫。

    刚出了景仁宫,就见紫兰与锦瑟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顾蕴不由一怔,锦瑟管着她崇庆殿的内务,等闲从不出东宫一步的,这会儿却与紫兰一道来了景仁宫,还一副急得快哭出来了的样子,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因忙使眼色让她俩都跟上,行至一旁僻静的角落里后,方问道:“锦瑟看你急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锦瑟见问,眼泪哗哗就落了下来,忙胡乱擦了一把脸,哽声道:“娘娘快去救救卷碧罢,五公主说她冲撞了自己,当场要打死她呢!”

    “她冲撞了五公主,怎么可能?”顾蕴不由大吃一惊,忙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快,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

    “在御花园,奴婢这就给娘娘带路。”锦瑟忙应了,与白兰紫兰等人一道簇拥着顾蕴一边往御花园走去,一边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来。

    原来顾蕴今日去景仁宫之前,曾吩咐了卷碧跑一趟寿康宫给许太妃等几位太妃送鲜荔枝,却是昨儿东宫的一位属臣孝敬宇文承川和她的,因如今已过了吃荔枝的时节,数量不多,据宇文承川说,他得到后已打发人送过一半给皇上和宗皇后了,所以她便只让卷碧给几位太妃送些去即可。

    卷碧与锦瑟一样,一向都主管崇庆殿的内务,原是轮不到她跑这一趟的,偏白兰要跟顾蕴出门,紫兰昨儿便因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顾蕴告了假,所以顾蕴只能打发卷碧跑这一趟,却不想这一跑竟为卷碧招来了杀身之祸。

    “据跟卷碧去的两个小宫女说,因当时日头已高了,卷碧怕时间长了荔枝就不新鲜了,所以是抄的御花园的林荫小道走,路上也走得有些急,所以一个不注意撞上了五公主的贴身宫女,卷碧当场便已道过歉了,五公主问清楚她是娘娘跟前儿的大宫女后,却不依不饶,非说卷碧是冲撞的自己,而不是她的宫女,当场便喝命自己的太监宫女们打死卷碧……娘娘也知道,卷碧自来嘴上有些不饶人,所以奴婢怕她真是哪里言语不慎冲撞了五公主,还特意问了那两个小宫女,卷碧从头至尾可有说什么不敬的话?那两个小宫女却说,卷碧什么出格的话都没说,可见五公主是存心拿她开刀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她还怎么样了,奴婢真怕我们赶过去时,已经迟了……”锦瑟说到最后,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顾蕴闻言,眉头就皱得更紧了,道:“那那两个小宫女又是怎么回去给你通风报信的,都是本宫跟前儿的人,没道理五公主只打卷碧,却放过她们两个才是。”

    锦瑟哽声道:“据她们两个说,五公主是特意放她们回来给娘娘通风报信的,还说……还说她倒要看看,娘娘就算知道她打死了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又怎样,难道还敢对她怎么样不成?奴婢一听这话,就知道五公主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真正还是冲着娘娘来的,原不想惊动娘娘的,可卷碧她,她跟奴婢打小一块儿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奴婢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却装作不知道有这一回事,这才会请了紫兰姐姐即刻带奴婢来寻娘娘,娘娘事后无论怎么怪罪奴婢,奴婢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能保住卷碧一条性命。”

    顾蕴听至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像锦瑟说的,五公主可不就是冲着她来的吗?至于原因,不用说定是与昨日永嘉侯落马一事有关了,也不知道是林贵妃授意她这么做的,还是她自作主张?

    不过不管是林贵妃授意,还是五公主自作主张,敢动她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一个个儿的还真当她这个后宫仅次于中宫皇后尊贵的东宫太子妃,只是摆设不成!

    ☆、第一百八八回 耳光啪啪

    强压下满腔的怒火,顾蕴肯定的与锦瑟道:“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卷碧与你打小一块儿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难道与我就不是一样吗?你要是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就装作不知道此事,不来禀告我,我事后知道了,才真是要怪罪你了。”

    锦瑟闻言,眼泪忍不住又来了,紫兰见状,忙插言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这会儿虽在懋勤殿还没回东宫,奴婢却已让胡公公打发人去乾清宫外侯着了,待太子殿下一出乾清宫便把事情禀告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娘娘吃了五公主和贵妃娘娘亏去的!”

    顾蕴微微勾了勾唇角,谁吃亏还不一定呢,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且不多说了,我们再快些,早一刻抵达现场,卷碧也能多一线生机。”

    “是。”众人忙齐齐应了,主仆一行越发加快了脚步。

    方进了御花园,还没瞧见人呢,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给本公主狠狠的打这贱婢,谁让她仗着自己主子横,就冲撞本公主的,她主子横是因为她主子是太子妃,她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一个贱婢罢了,还想狗仗人势,本公主打死了她不算完,待会儿还得去找她主子要辛苦费呢!”

    声音颇为熟悉,正是五公主的声音,卷碧却从头至尾都没发出任何声音,不论是求饶声还是惨叫声。

    顾蕴心里猛地一“咯噔”,卷碧不会是已被……念头闪过,余光瞥见锦瑟的脸也是越发的惨白如纸,显然与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顾蕴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双手已提起裙摆,拔腿小跑起来,什么形象什么仪态的,都见鬼去罢!

    循声小跑了一阵,在绕过了一道由冬青做成的绿墙后,顾蕴终于看见了事发现场。

    就见卷碧正让两个太监按着,由两个满脸横肉的婆子在打板子,因她今日穿的是浅碧色的衣裳,从背部以下至双膝以上,早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整个人更是一动不动,就好像那板子不是打在她身上,而是打在一堆了无生息的破布上一般。

    五公主则坐在旁边的树荫里,用银签簪了西瓜在慢慢吃着,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一个为她打着伞,一个则为她轻轻的打着扇,一副惬意至极的样子,不像眼前正上演着暴力与血腥,倒像是在上演着什么好戏似的。

    顾蕴浑身的血液霎时都冲到了脑门上,想也不想便大喝道:“住手!”

    白兰紫兰则应声飞扑上前,一人一脚的将按着卷碧的太监和打板子的婆子都踹飞了,白兰又忙蹲下身探了探卷碧的鼻息,方松了一口气,起身向顾蕴禀道:“太子妃娘娘,卷碧姐姐还活着。”

    顾蕴心里悬了一路的大石,方算是稍稍落了些回去,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因忙吩咐二人:“你们两个,即刻带了卷碧回去,拿了本宫的令牌,去太医院将外科太医内科太医都传齐了,让他们务必保住卷碧的性命,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说话间,人已行至卷碧面前,见她一张脸惨白如纸,几缕乱发贴在其上,越发显得黑白分明,鼻翼间更是几乎没有任何起伏,想起她素日的爱说爱笑,想起她和锦瑟都是为了陪伴自己,才拖到现在年纪老大还没成亲,才会有了今日这场杀身之祸的,顾蕴心痛难当之余,眼圈一下子红了,还是想着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方堪堪强忍住了。

    白兰已道:“娘娘,奴婢还是留下来服侍您罢,让紫兰和锦瑟姐姐带卷碧姐姐回去即可。”五公主素日便刁蛮霸道出了名的,万一她和紫兰都离开了,太子妃娘娘一个不慎吃了她的亏,回头太子殿下还不得生吞了她们!

    顾蕴能想来白兰的顾虑,遂也没反对:“嗯,那就让紫兰和锦瑟带卷碧回去,快!”

    紫兰于是弯身在锦瑟的帮助下背起卷碧,很快便离开了御花园,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致卷碧都被带走了,五公主才终于在自己太监和婆子的申吟声中回过神来。

    立时气得满脸通红,把手上的西瓜往地下一扔,腾地站起身来,便几步行至了顾蕴面前,怒声道:“顾氏你什么意思,竟敢不问过本公主的意思,就把你的人带走,你难道不知道她冲撞了本公主,本公主就算打死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吗,有你这样护短的吗,难怪能纵出如此不懂规矩,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来,有什么样的主子,才能有什么样的奴才么……”

    话没说完,顾蕴已冷冷道:“白兰,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竟敢如此对当朝的太子妃和长嫂说话,可见素日的规矩礼仪都白学了,本宫打了她不算,待会儿还得去向贵妃娘娘要辛苦费呢!”把五公主方才叫嚣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是,太子妃娘娘。”白兰立时大声应了,上前便要打五公主,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得最宠的公主,反正她只听自家太子妃的话。

    五公主自是大怒,朝白兰怒喝了一声:“贱婢你敢!”又看向顾蕴:“长嫂又如何,太子妃又如何,谁让你的宫女冲撞本公主在先的,官司就算打到父皇跟前儿,也是本公主有理,何况父皇自来最疼爱本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父皇难道会向着你一个外人,反而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不成?”

    说得顾蕴怒极反笑,点头道:“五皇妹说得对,你再怎么说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本宫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的确不该让自己的宫女打你才是。”

    五公主今日一如既往穿了大红色的衣裳,林贵妃年轻时既能艳冠群芳,五公主身为她的女儿,自然也有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端的是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如今虽还未完全长成,整个人犹带着几分稚气,但已不难看出再过两年,会出落得何等的明艳动人了。

    因林贵妃是妃嫔里位份最高的,她生来便是公主里最尊贵的,过去这些年林贵妃又得皇上宠爱,在后宫如日中天,连宗皇后都奈何不得她,不止林贵妃宠爱她,从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便是皇上,也自来待她是儿女们里的头一份儿,毕竟儿子是要顶天立地的,不能宠,女儿却只要当好贴心小棉袄即可,可以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久而久之,五公主便养成了一副刁蛮跋扈,唯我独尊的脾气,当然,她这个脾气在皇上面前从来都不会表露出来,所以皇上至今都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温柔娇俏善解人意,是自己的开心果儿,哪怕这些日子他冷落了林贵妃,给五公主的赏赐却是从来没断过。

    顾蕴进宫这半年以来,日常除了去景仁宫请安,泰半时候都待在东宫里不曾出门,而公主们又自有课业要上规矩要学,彼此之间打的交道自然极少,也就每逢有什么宫宴时,才能与公主们打个照面而已。

    但就是那有数几次的照面,已足够顾蕴看透五公主的本性了,何况宫里其他人都知道五公主是个什么性子,顾蕴又岂能不听到一两耳朵的,若是寻常人家,长嫂宗妇瞧得小姑子这样,少不得要劝谏管教一二,省得将来让其拖累了阖族女眷的名声。

    不过既是皇家,皇帝的女儿从来不愁嫁,东宫与林贵妃母子又注定了要水火不容到底的,她自然懒得去管这些破事儿,只要五公主不犯到她头上,她管她去死呢!

    万万没想到,五公主这么快就真犯到了她头上,真当她是软柿子么,顾蕴自然不会与她客气,因居高临下看着她美艳得意的脸,缓声继续说道:“本宫还是自己来得好,长嫂管教小姑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么,就算是官司打到了父皇跟前儿,也是本宫有理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无视五公主的得意表情瞬间皴裂成了震惊与恼怒,“啪”的一掌,便重重打在了五公主的脸上,打得她当场便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半边脸也瞬间高高肿起了,顾蕴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想而知,饶是如此,她依然觉得打轻了,不过区区一巴掌,比起卷碧挨的那些板子,比起卷碧流的那些血,又算得了什么!

    五公主哪能想到顾蕴竟真敢说打自己就打,半边脸霎时就痛木了,耳朵也是嗡嗡作响,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了顾蕴片刻,才忽然发疯般大叫起来:“贱人,你竟敢打我!我今日不将你打成烂羊头,我再不活着!”一边骂,一边挣扎着想自地上爬起来,可爬了几次,都因双腿发软没能成功。

    忽一眼瞥见旁边吓得噤若寒蝉的自己的宫女们,立时迁怒起她们来:“蠢货,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扶本公主起来,再去把那个竟敢打本公主的贱人打成烂羊头,主辱臣死,连自己的主子都护不住,本公主养你们又有何用!”

    她的两个贴身宫女闻言,忙如梦初醒般上前一左一右扶了她起来,可让她们对顾蕴动手,她们却是打死也不敢的,不说太子妃身份比她们公主尊贵,甚至比贵妃娘娘还要尊贵,她们不敢以下犯上,只说太子妃自进宫以来,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强势,已让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妃是万万惹不得的,她们就算是奉命行事,也不敢啊。

    只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小心翼翼劝起五公主来:“太子妃娘娘到底是公主的长嫂,于情于理,都是打得公主的,要不,公主这就求见皇上,求皇上为公主做主去?皇上自来最宠爱公主,一定不会看着公主白白受委屈的……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啪”的挨了五公主一掌,怒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说保护本公主,竟还拖起本公主的后腿来,给本公主滚,滚得远远的!”

    说完仇恨的看向顾蕴:“奴才们不敢打你,那本公主自己来,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别以为你们能整垮本公主的舅舅,本公主就怕了你,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本公主今日不打烂了你,本公主再不活着!”

    只可惜手才抡到半空中,已被顾蕴截住了,冷冷道:“果然五皇妹素日的礼仪规矩都白学了,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与那市井泼妇有什么差别?也不知道林贵妃素日都是怎么教你的,怪道自来做姨娘小星的都没资格教养儿女呢,没的白教养得与自己一般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看来本宫得尽快回了父皇与母后,将五皇妹挪出关雎宫,另派教引嬷嬷调教了,不然将来整个宇文家的脸,都要让五皇妹一个人给丢光了!”

    无视五公主红肿扭曲,早已看不出半分美艳的脸,冲她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喝了一句:“你们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你们公主回去好生反省去,等着本宫亲自动手吗?”便甩开五公主的手,甩得五公主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才扶了白兰,扬长而去了。

    余下五公主看着她主仆的背影越走越远,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半晌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贱人,我一定要回了母妃和父皇,让母妃父皇为我做主,将你碎尸万段!”一边哭,一边也不让人扶,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便披头散发的哭着往关雎宫方向跑了。

    她的宫女太监嬷嬷们见状,虽知道今日他们定是凶多吉少了,却也不敢去避祸,只得哭丧着脸,忙忙也跟了上去。

    彼时顾蕴与白兰已上了通往东宫的长街,顾蕴这会儿才觉得方才扇五公主耳光的手掌一阵阵发麻,不由皱眉道:“想不到打人也这么累人,本宫手这会儿都快疼木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何以那么爱打人,他们自己的手难道就不会疼吗?”

    白兰听得一阵好笑,知道顾蕴这会儿心情不好,忙强自忍住了,道:“娘娘方才就该让奴婢来的,娘娘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儿?待会儿回去后,奴婢就用药油给娘娘揉揉,不然明儿起来后,娘娘的手只怕都还是痛的。”

    顾蕴“嗯”了一声,道:“五公主那个性子,像是能吃亏的人吗?何况她本就恨透了本宫,本宫方才若真让你动手,回头她告到了皇上跟前儿,皇上又自来宠爱她,万一皇上却不住她的哭诉,就拿你开刀给她出气怎么办?本宫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妃,还是她的长嫂,她出言不逊顶撞本宫,就算说到天边去,本宫也打得她,便是皇上,也不好拿本宫怎么样,卷碧已经躺下了,本宫不能再让你也躺下了!”

    才因打了五公主,而好受了几分的心,因说到卷碧,想到卷碧这会儿还不知怎么样了,复又变得沉重起来。

    白兰却是一阵感激与感动,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把感激与感动都铭刻在心底,扶了顾蕴继续往前走。

    一时主仆两个回到崇庆殿,王坦与另一位太医整好在给卷碧诊治,因卷碧是女孩子,二人也不能直接看她的伤口,便隔着帘子听锦瑟一一描述,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卷碧的伤势了解了个大概,然后由胡向安引着去了外面开方子。

    顾蕴这才进了锦瑟与卷碧共住的屋子,问起锦瑟来:“太医怎么说?”

    锦瑟红肿着眼睛道:“回娘娘,太医说,卷碧被打得太重,伤了经络,如今天气又热,怕她的伤口化脓引起她整个人发烧发热,怕是凶多吉少……便是侥幸能捡回一条命来,以后双腿也要受影响,十有八九,以后都不能再走路了……”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忙拿帕子捂了嘴,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饶顾蕴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卷碧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真当听锦瑟这么说了时,她的心依然瞬间细细密密针扎一般的痛起来,好半晌方哑着声音道:“不会的,卷碧一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发热怕什么,把本宫份例内的冰都挪过来便是,等太子殿下一回来,我再与他说,让他安排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给卷碧,她一定能活过来,一定会没事的!”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酸涩与不安后,才又道:“我瞧瞧卷碧去。”

    就见卷碧趴在床上,整个人气色瞧着比方才在御花园时还要糟糕几分,因衣裳已经被剪开,伤口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净,伤口露了出来,整个臀部和大腿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连一块好地儿都找不到了,瞧着好不骇人……顾蕴本能的恶心之余,心里也更酸疼更恼怒了,五公主以为方才挨了她那一掌,这件事就算完了吗,没那么容易,她不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不让她付出代价,她就不姓顾!

    ------题外话------

    本来想国庆节休息一下,好好放松放松的,毕竟写到一百多万字,实在有些累了,但编辑说了,如果断更了,得恢复更新后一周才开始安排推荐,那前后就得半个月没有推荐,肯定得喝风了,没办法,只好从现在开始存稿,所以接下来到国庆假期结束,都只有五千更了哈,请亲们千万见谅,实在是国庆节想休息,想好好陪陪孩子,么么哒,o(n_n)o~

    ☆、第一百八九回 有因才有果

    宇文承川直到交午时,才从乾清宫出来了,皇上既早就发了话,让他在内阁和军机处行走,他这些日子自然不少时间耗在这两处,尤其很快圣驾就要出发去热河行宫,内阁和军机处要忙的事情更多,他这几日耗在乾清宫的时间自然也更多。

    不想方一出乾清宫,就见胡向安的徒弟小夏子迎了上前,宇文承川心知有异,小夏子可不管跟他出门的,因使眼色示意小夏子至一旁的僻静角落后,方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夏子忙打千儿给他行了礼,才恭声道:“回太子殿下,方才太子妃娘娘在御花园打了五公主,听说贵妃娘娘听了五公主的哭诉后勃然大怒,说要到皇上跟前儿告太子妃娘娘一个不贤不悌,告殿下您一个管教无方之罪,冬至公公担心殿下被贵妃娘娘打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会让奴才过来乾清宫外侯着,待殿下一出来,便把事情禀了殿下。”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事情也发展得与一开始有些不一样了,冬至自然要打发人第一时间将最新进展告诉小夏子,所以小夏子才会有此一说。

    宇文承川不待小夏子把话说完,已是沉下一张脸来,待听完他的话,一张脸就更是黑如锅底了,冷声道:“太子妃可吃亏了?是因为什么原因,太子妃与五公主起了冲突的?那太子妃现在在哪里?”

    小夏子虽还不够格近身服侍宇文承川,但东宫上下都知道太子殿下有多在意太子妃,所以宇文承川虽是最后问的顾蕴现在在哪里,他却最先就回答道:“太子妃娘娘现在已经回崇庆殿了,娘娘并没有吃亏,吃亏的是,吃亏的是娘娘跟前儿的卷碧姑娘。”

    宇文承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只要蕴蕴没有吃亏就好,他沉声说了一句:“回宫,一边走一边把事情的经过与孤说一遍。”已举步往东宫方向走去。

    小夏子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宇文承川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太医已给卷碧姑娘瞧过了,说她的情况很不好,太子妃娘娘很是伤心,奴才听奴才的师傅说,娘娘还哭了。”

    宇文承川的脸色瞬间又难看起来,虽没有说话,却越发加快了脚步,蕴蕴对打小儿近身服侍她的几个丫鬟是什么感情他是知道的,他也挺感激她们几个,若没有她们的悉心照顾和陪伴,蕴蕴早年的日子还不定得多苦,如今卷碧命悬一线,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他得赶紧回去陪着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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