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忙活一场,为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心下大定的同时,忙又笑道:“只要大皇嫂不再怄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想什么将来不将来的,况大皇嫂的胸襟气度我此番也切身体会到了,知道大皇嫂将来绝不会亏待了我们任何一个姐妹的,我有什么可不放心呢?就是百官和勋贵的女眷圈子,我素日实在与她们交道打得少,再就是……”

    顾蕴见她欲言又止,很上道的接道:“百官和勋贵三妹妹且不用管了,我自会想法子的,倒是你说在就是什么?三皇妹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出来,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诿。”

    三公主这才道:“就是父皇昨儿傍晚,特地打发何公公去我母妃宫里,申饬了我母妃一番,还让我母妃抄佛经修身养性,却没说抄到什么时候……大皇嫂也知道,我母妃在父皇跟前儿本就早无体面可言了,又与如今代掌六宫的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并无交情,我实在担心底下的奴才看菜下碟,克扣我母妃的份例,或者阳奉阴违,这宫里从上到下,有几个人不拜高踩低的?偏我又不能时时进宫,所以只能求大皇嫂,代为关照我母妃一二,适当的时候,在父皇跟前儿提提她,也许父皇一时高兴,就不让她再抄佛经了呢?”

    冯淑仪虽是从二品的九嫔之一,但因年老色衰,娘家势弱,早在皇上还没得妙贵嫔之前,便已失了宠,皇上经年累月也到不了她宫里一次,何况如今还有了妙贵嫔的近乎专房专宠,自然越发被皇上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次还是四公主出事,皇上才终于想起了冯淑仪,谁知道却是通过这样不愉快的方式,三公主素日在皇上跟前儿虽也不甚得宠,但终归也算是有几分疼爱,得了什么好东西,偶尔也会想起特地提点何福海,别忘了给三公主送一份去,皇上舍不得申饬三公主,且到底是出嫁了的女儿,也要给她在夫家面前留几分体面,自然把账都算到了冯淑仪头上。

    所以三公主才会有此一说,得亏父皇没连她一并恼上,她又得到了大皇嫂的谅解和感激,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以后自然有的是好日子过。

    顾蕴闻言,方知道皇上到底还是迁怒了冯淑仪,因说道:“父皇也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等过几日见四皇妹一日好过一日,自然也就气消了,想必不会恼淑仪娘娘太久的,三皇妹只管放心,我回头会让人去与淑妃娘娘打招呼,让她多关照一下淑仪娘娘的,你也知道,我素来与淑妃娘娘交好,我的面子她多少会卖几分。”

    说得三公主脸色稍缓,感激道:“那我就先谢过大皇嫂了,以后大皇嫂有哪里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我不敢说一定会与大皇嫂办得妥妥帖帖,至少也会尽全力而为。”

    顾蕴少不得客气了几句,方送走了三公主。

    三公主前脚刚走,宇文承川后脚便回来了,瞧得顾蕴坐在榻上,见自己进来了,也半点起来迎接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说服侍自己更衣梳洗,嘘寒问暖了。

    不由板下脸来,佯怒道:“这谁家的懒婆娘呢,瞧得自己男人回来了,也不说下地迎一迎,真是反了……往左右看什么看呢,说的就是你,你还装,还不给我过来?你再不过来,我可就……”

    顾蕴鼓着腮看着他,懒洋洋的道:“你可就怎么样啊?”

    宇文承川瞪她一眼:“我能怎么样,还不是只有自己过来。”说着大步上前,上手就捏顾蕴的脸颊:“你这小坏蛋,这两日你倒是过得滋润,就忘记还有个夫君了?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陪我一起用膳了!”

    顾蕴就露出尖尖的牙齿,作势去咬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宇文承川倒也大方,索性把手递给她咬,她咬了一咬,大概觉得不好吃,这才不咬了,笑道:“不就昨儿晚膳和今儿午膳吗,早膳我们本来就不一起用的,何况午膳好多时候你也不回来的,算来也就只一顿晚膳而已,你至于打翻醋坛子吗,还是跟自己的妹妹,说出去别人大牙都要笑掉了。”

    宇文承川没好气:“我就吃醋了怎么着啊,如今是个人就比我重要了,等明儿孩子再生下来后,你眼里岂非越发看不到我,心里岂非越发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不管,你今儿一定要补偿我才成。”

    “补偿?怎么补偿啊?”顾蕴就坏笑起来,“像前儿那样那样,这样这样吗?早说嘛,犯得着兜这么大个圈子,我帮你就是。”

    说得宇文承川微红了脸,说得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只惦记着那件事似的,可又舍不得白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只得哼哼唧唧着拉了顾蕴进内室,摆出一副‘我只是不忍心拒绝你,所以勉为其难任你为所欲为’的样子,由她去了。

    一时事毕,宇文承川本就不坏的心情就越发好了,谁知道顾蕴还主动捧了他的脸,柔声说道:“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与谁相比,你都是我心里最爱,最重要的人,谁也灭不过你的次序去!”说一句,还亲他一下。

    说得亲得宇文承川是心花怒放,反客为主也连亲了顾蕴好几下,才抱了她也柔声道:“我也是,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不要……”

    夫妻两个腻腻歪歪的没个完,连用晚膳时都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若不是殿内众服侍之人早已是见惯不怪,就要晃瞎了大家的眼睛了。

    一直到用完膳,又吃了茶,宇文承川扶着顾蕴的手慢慢在殿内来回走动消食时,二人才终于说起正事来。

    宇文承川因先笑道:“你如今名声可好了,今儿除了礼叔祖和荣王叔,还有好几位宗室的长辈见了我,都拉着我的手与我说,我这个媳妇儿娶得有多好,大邺能出一个你这样的太子妃,是所有宗室的福气,更是天下万民的福气呢,这名声,这人望,可比我强多了,也不知是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效果的,太子妃娘娘,还请千万不吝赐教啊。”

    顾蕴娇嗔的横他一眼:“既然想请教本宫,好歹也该先拿出点诚意来啊,光耍嘴皮子谁不会?”

    宇文承川十分上道,忙一脸谦逊的道:“敢问太子妃娘娘,想要什么诚意,只要你说得出,我就一定办得到,不过我想来想去,你什么都不缺啊,只除了……那个,我之前其实已经问过王坦了,说适当的那个那个一下,于孕妇的身体其实反而是有好处的,只不做到最后一步即可,不然我这会儿就伺候你,总不能光让你的双手受累,我也得适当的投桃报李一下罢……”

    一开始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谁知道说着说着便变了调,听得顾蕴是哭笑不得,一把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后,才没好气道:“当谁都跟你一样呢,我一点都不想好吗?快说正事!”

    这家伙,就喜欢逗她,她也觉得夫妻间的确该这样才有情趣,可他能不能别时不时的就“活泼过头”一回啊?

    宇文承川见她不止两颊,连耳垂和脖子都红了,心情大好,便也不逗她了,顺着她的话道:“难道就因为你昨儿为四皇妹出了一回头?”

    顾蕴深吸一口气,待脸上不那么烫了,才点头道:“的确是因为这件事,不过更主要还是有赖于三皇妹的四处奔走,我是说她昨儿怎么不随我和四皇妹一道进宫,原来是到处歌颂我的‘不计得失,宽宏无私’去了,虽说一开始她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生厌,但好歹她这么快便改过自新了,也算是难得,所以我已经不恼她了,还承诺她,这些日子会替她关照冯淑仪,将来也定不会亏待了她们母女。”

    宇文承川一哂,道:“她倒是聪明,知道及时改过讨你的欢心,看在她坏名声都自己背了,好名声却全部落到了你头上的份儿上,将来给冯淑仪一个太妃做也不是不可以,三驸马的家族也可以适当赏几个不坏的差事,只是一点,你不能太抬举了她,不然再弄出第二个益阳长公主来,可就糟心了。”

    此番之事,三公主一开始的所作所为,实在谈不上有多光彩,照理她该遮掩都来不及才是,之后她抢在顾蕴之前,将杜春娇送去了教坊司一事,多少也会影响到她的名声,毕竟杜春娇是平民,而非奴婢,而且的确认识何继光在四公主赐嫁何家之前,难保不会有人说三公主仗势欺人,半点慈悲之心都没有,毕竟送一个女子去教坊司,实在是比杀了她还要重的惩罚。

    但为了让宗室的人都觉得顾蕴的不计得失,宽和无私实在难得,她不惜将自己不光彩的行径主动告知了宗室的人,如此对比之下,自然就衬得顾蕴越发的品行高洁了,所以宇文承川才会说‘看在她坏名声都自己背了’的份儿上。

    顾蕴点点头:“是不能太抬举了她,却也不能不抬举,你放心,我会把握好那个度的……不对呀,益阳长公主先前作妖是因为皇上有那么多儿子,而且个个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她觉得有可乘之机,可你的儿子都是我生的,我也会好生教养他们真正兄友弟恭,绝不似天家其他人那样兄不兄,弟不弟的,又怎么会再出第二个益阳长公主,还是,你其实已经想好,你的儿子们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生的,所以要从现在便开始未雨绸缪了?”

    一席话,说得宇文承川傻眼了,他几时有那个意思了,又几时在未雨绸缪了,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谁知道蕴蕴就当了真……忙忙解释起来:“蕴蕴你听我说,我从没那样想过,真的,我儿女们的母亲自然只能是你,除了你,这世上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不是,我根本不会碰你以外的第二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你要相信我,千万要相信我啊,我当初可是发过毒誓的,外祖母和大舅舅他们都可以作证,我怎么会自打嘴巴……哎呀,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我嘛……”

    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通,急得汗都快要出来了,不想方才还板着一张俏脸的顾蕴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偏着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难道就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不成?”

    宇文承川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长气,然后便又是咬牙又是笑的,上前一把将顾蕴打横抱了起来:“好啊,竟敢糊弄本殿下,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在顾蕴故作夸张,却又掩饰不住欢快的叫声中,抱着她进内室去了……

    自此,顾蕴在宗室里人缘越发的好,明里暗里向着东宫的宗室也是越来越多,倒是颇有一番“万众归心”的气象了。

    四公主则日日陪着顾蕴,不是做针线就是跟着顾蕴学习当家理事,偶尔顾蕴来了兴致,还会拉着她一道去厨下瞧着暗香做菜做点心,跟着学习一番,只要睁开眼睛,时间便排得满满当当,自然也就没有了伤春悲秋的时间,如此半月下来,四公主的气色已比刚回宫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人也胖了些开朗了些,倒是终于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虽然这小姑娘已经嫁过人。

    让皇上在召见过四公主两三次后,十分的欣慰,对顾蕴这个儿媳也越发的满意起来,连有心人在皇上耳边含沙射影的上眼药进谗言,说东宫这是打算架空了皇上,效仿唐太宗早早即位,尊皇上为太上皇,意图挑起皇上对东宫的疑忌和不满,都未能动摇皇上的心。

    皇上自问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的地步,所以有些事,不用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他自己会判定!

    时间不觉进入二月,征东大军尚没有大家期盼的好消息传回来,盛京一带却倒起了春寒,且不似往年只是降几日十来日的温,充其量下一两场雪也就罢了。

    而是接连下了三日的鹅毛大雪,之后小雨小雪亦是不断,盛京好些地方都堆起了厚厚的雪,给大家的生活和出行都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不说,更糟糕的是,有大批饥民开始结伴涌进盛京城了。

    这些饥民倒也不是来自哪一个地方,或哪一个方向,而是天南海北各地皆有,可见之前顾蕴的推测是正确的,不止是有人在为调动军需而屯粮,至少去年和今年这两年内,有地方还闹了饥荒,却被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政绩,瞒报了而已。

    盛京乃是京畿重地,自然不可能放这些灾民进城去,不然盛京城立马就得乱了套,所以五城兵马司在禀告过皇上后,将人都拦在了城门外,以致日日都有上百人活活饿死冻死。

    皇上听了心里十分难受,文武百官也是一样,可要开仓放粮施米施粥,又哪有那个底气,征东大军十几万张嘴可日日都等着吃喝呢,且西南苗夷若真反了,又得立时凑出一大笔军需来,——户部上下简直愁得要齐齐上吊了。

    自然这几日宇文承川也是忙得差点儿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便晚间回了崇庆殿,也一直忧心忡忡的,惟有在顾蕴面前,能勉强笑出来而已。

    顾蕴看着这不是个事儿,想着她和宇文承川都是缺什么也不缺银子,何不趁机拿出一些来,救一救那些无辜的百姓呢,与他们来讲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于那些灾民来讲,却能因此挽回性命,等待天气暖和时再谋生路。

    于是这日晚间宇文承川回来,用过晚膳后,顾蕴便征询起他的意见来:“我今儿忽然想到,虽然国库拿不出多余的米粮来施米施粥给城外的饥民们,但宫里和宗室的女眷们,还有勋贵百官家的女眷们,大家可以一起募捐了银子,买了米粮,每家再出几个人,每日定时到阜成门外施米施粥啊。只不过需要一个牵头的人而已,本来这个人皇后娘娘最合适,可皇后娘娘病着,我这个太子妃只能当仁不让挑起这个胆子了,再叫了礼叔祖母和几位宗室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为我压阵,自然也就不怕人说嘴了,便是皇上,也不至于恼了你,这毕竟只是女眷们发的善心,出的也都是各自的脂米分银子,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东宫在收买民心不是?”

    宇文承川何尝没想过这事儿,孟先生计先生今儿白日还就此事征求他的意见来着,但他考虑到顾蕴如今的身体状况,也考虑到怕皇上会因此多心,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拒绝了二人,说自己一个大男人,没道理什么事都让自己的媳妇儿冲在头里,何况如今顾蕴还怀着孩子,她这一胎本又保得艰难。

    却没想到,顾蕴竟与他们君臣想到了一处,还主动提了出来。

    宇文承川想也不想便道:“不行,你如今的状况,哪适合做这个牵头人。”

    但他又的确想为那些饥民们做点事,不仅仅因为他是大邺的太子,更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个恻隐心和同情心都还没有泯灭的人,所以随即他又道:“这个牵头人还是让礼叔祖母来做罢,她身为如今宗室里辈分最高,地位最高的女眷,在皇后病着,太子妃有孕的情况下,做这个牵头人也满够格儿了,我们只届时多出些银子也就是了,反正都知道你是财主么,多出点银子也无可厚非。”

    顾蕴想了想,点头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一些,那这事儿便只能麻烦礼叔祖母了,只是她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只怕事情还得落到世子和世子妃身上,殿下回头可得好生答谢他们才是。”

    她原本想做这事儿就不是为了出风头,更不是为了收买民心,当然,能让她如今已经足够好的名声再锦山添花,就最好了,她名声好了,也能为宇文承川,为东宫加分不是?

    如今既有更妥帖,更万全的法子,一样也能为她,为东宫的名声锦山添花,她何乐而不为呢!

    倒让宇文承川怔了一下,蕴蕴多有主见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满以为还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很多话,才能说服她呢,却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妥协了,他不由松了一口长气。

    翌日,礼亲王妃果然带着宗室里几位德高望重的王妃郡王妃来了东宫,就宗室及勋贵百官家的女眷们联合起来,一道为城外的饥民施米施粥之事征询顾蕴的意见,“……我想着国库空虚,又要先紧着前方将士们的粮饷,所以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虽然杯水车薪,到底聊胜于无,未知太子妃娘娘意下如何?”

    顾蕴自然是一口就应了:“这样积德的大善事,我如今虽身子不便,不能亲力亲为,却也是极愿意与大家一道共襄盛举的,这样罢,我先出一万两银子,回头看一下其他女眷的募捐情况,当然,前提是大家都得自愿,也不能因为谁捐得少了,便说那人的嘴,行善积德是不分银子多少的,要紧的那份心,等募捐到一部分银子后,便可以把粥棚搭起来施粥了,指不定早施一日半日的,就能挽救几十上百条人命呢?”

    礼亲王妃闻言,笑道:“正是因为知道太子妃娘娘是个财主,老婆子才先来问太子妃娘娘的,果然娘娘出手就是一万两,老婆子且先代饥民们谢过娘娘了。”

    顾蕴忙道:“礼叔祖母客气了,我不过就是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何况我如今出不了力,自然要出些银子才是,不然长辈们都冒着严寒在外奔波,我却在温暖的屋子里受用,我实在于心难安。”

    其他几位王妃郡王妃都笑道:“娘娘为天家绵延子嗣,比我们在外面奔波可辛苦多了,大家都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吗?娘娘就别谦逊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顾蕴便叫了白兰几个进来:“你们去一趟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还有宁妃娘娘荣妃娘娘宫里,把事情大略禀告几位娘娘一遍,看她们怎么说,再让她们打发人往各个宫里都问一下,就说捐多少都是个心意,不捐也没关系,但好歹得让各宫的娘娘小主都知道,省得她们事后听说了,以为看不起她们呢。”

    几个丫头忙应声各自去了,少时陆陆续续回来禀道:“淑妃娘娘说这样的大好事,自然要算她一份,说愿意出三千两银子……”、“贤妃娘娘也说愿意出三千两……”、“宁妃娘娘两千两……”、“荣妃娘娘两千两”、“罗昭媛娘娘一千两……”

    倒是几乎所有高位分的妃嫔都当场表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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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七回 价值(停电也更新,感动吗

    众丫头各处禀报一圈回来,倒是几乎所有高位分的妃嫔都当场表了态要捐多少银子,好些还直接让白兰等人带了银票回来,以淑妃贤妃捐得最多,各是三千两,其他妃嫔因位分没二人高,捐得少些,却也是两千两啊,一千两的,总之就没有下四位数的。

    至于其他低位份的妃嫔们,虽没具体说愿意捐多少两,却也没有一个说不愿意捐的,当然,这样的事也没谁敢说不,如以低位分的妃嫔们都捐一个月的月例来算的话,——顾蕴知道,自当初襄嫔克扣宫女们月例的事情曝光以后,所有妃嫔的月例便已翻了倍,至如今也已有大半年了,她们便日子再困难,也该缓过来了,一个月的月例对她们造不成什么影响,所以她才会特地打发人各处都问到。

    如此一来,仅宫眷们就能捐近五万两银子,已不算一个小数目,光买米粮的话,可以买超过十万斗,够饥民们至少撑半个月了。

    顾蕴与礼亲王妃都十分高兴,又商量了一番细节,礼亲王妃方带着众高位妃嫔捐的银子,连同顾蕴的一万两,先带领大家行礼告退了,下午便打发了各家管事初步组成的队伍,前往各大米铺粮铺买米粮去,当然,前提是留够城内百姓所需的量,然后再尽快往其他地方调粮进京,不然城外没乱起来,城内都要先乱了。

    第二日一大早,礼亲王妃和世子妃跟前儿得用的妈妈,又带着自家的人,坐车前往阜成门外,与其他各家的管事妈妈们回合后,再齐齐赶去了连夜搭好的粥棚前,各家底下粗使的婆子小厮眼皮子尖,立刻便拥上前殷勤的把她们各自的马车围住,待她们下了轿,又迎到了一旁歇脚的小棚子里去。

    就有不知谁家的一个脸圆圆的管事妈妈叫人拿了几副叶子牌来,笑道:“这会儿离正式施粥还早呢,大家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抹几圈牌?”

    其他人闻言,就都望向了礼亲王妃的贴身妈妈。

    这样大冷的天,众管事妈妈又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比寻常人家的主子尚且受用呢,礼亲王妃的贴身妈妈也不好泼那圆脸管事妈妈的面子,泼了对方的面子是小,引了众怒是大,实在犯不着在这样的小事儿上较真,于是笑道:“是啊,大家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抹几圈牌打发打发时间。”

    其他人闻言,方松了一口气,这么冷的天,让她们干坐着吹四面八方吹进来的冷风,就算面前摆了火盆,也随时有热茶时,时间也难熬啊,斗牌时间就好混多了,也不容易觉得冷了,于是各自掏出碎银子来,四个一桌四个一桌的坐了,斗起牌来。

    原来说是宫里的娘娘小主,太子妃皇子妃并宗室的女眷们设粥棚做善事,也断没有让这些个尊贵的主儿们亲自抛头露面来施粥的道理,这样一来,就得想个变通的法子,于是各府都派了最有脸面的妈妈们来帮着施粥,算是代替各自的主子,便这些妈妈们,也不过就坐着说说闲话,斗斗牌,譬如现下这样,看着各府的粗使婆子和小厮在一旁做事罢了。

    大家斗了一回牌,眼见粥都熬得差不多了,便忙忙丢了牌收了各自面前的银子,到粥棚前督促婆子小厮们施粥去了。

    只见衣裳褴褛,甚至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人们蜂拥而上,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都有,个个儿都睁着一双饥饿过度的眼睛,贪婪的盯着熬粥的大锅,在无意识的咽着口水,连被人骂了撞了踩了都丝毫没有感觉似的,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好在礼亲王妃见多识广,早年也并不是没组织人施过粥,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特地向五城兵马司借了一百兵丁来维持秩序,经他们挥舞着鞭子,震慑了一阵饥民们后,又有特地选出来的大嗓门的小厮接连叫了几声:“大家别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别着急……”、“不止今儿有,接下来一个月,日日都有……”

    饥民们也就安静下来,自发排起了长队,只要确保他们都能吃上热粥,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分别,他们多的时候都饿过来了,不差这一小会儿了。

    自有领到了热粥的人们把站在粥棚前,穿金戴银的妈妈们当成了娘娘王妃们来感激不尽,在她们看来,也就只有娘娘王妃们才能这般体面气派了,甚至还有就地跪下磕头谢恩,念佛不绝,说将来若有了机会,定要为她们立长生排位的。

    不管是谁,在这种情形下,都会生出复杂的情绪来,同情着夹杂着难受,因为大家都是同类,怎么能不物伤其类;又会忍不住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与自豪,这样被人当做救星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谁又能不喜欢呢?

    众管事妈妈自然也不例外,晚间回去后,免不得都绘声绘色的与各自的主子描述起来。

    东宫其实也派了人去施粥现场帮忙,只不过只有礼亲王妃婆媳的贴身妈妈知道哪些人是东宫派去的而已,其中打头的嬷嬷名唤冷嬷嬷,乃是胡向安辖下的,自来精明能干,口齿伶俐,关键对东宫忠心耿耿,所以胡向安才会在顾蕴问该派谁领头时,推荐了她。

    这会儿冷嬷嬷便正细细回着顾蕴施粥现场的情形:“……一共二十口这么大的大锅同时熬粥,因考虑到饥民们都饿了太久,今儿的两顿粥都熬得极黏稠,保证立筷不倒,也保证每个人每次施粥都能领到满满一碗,有些家里有病弱老人孩子的,问清楚有人可以替他们作证后,单独发了米,让他们自己设法熬粥,还给大家发了些炭火木柴,让他们晚上生火取暖……礼亲王妃娘娘跟前儿的嬷嬷让奴婢回与娘娘,昨儿宗室的女眷们也先筹了一笔银子,也有几万两之数,理论上来说,这些银子买的米粮应当是够饥民们撑一个月的,就是要防着,饥民们会不会越来越多,盛京的粮价在这么大的需求下,又会不会再涨价?”

    顾蕴闻言,皱眉思忖了片刻,叹道:“这两个问题的确不得不考虑,待晚间殿下回来后,本宫请示一下殿下,看殿下有没有什么打算罢,光靠我们一群女流之辈的小打小闹,到底治标不治本,还得父皇和朝廷尽快拿出根治之策来才好啊!”

    冷嬷嬷笑着应道:“殿下天纵英明,一定能想出好法子来的。娘娘恕奴婢多嘴多说一句,那些饥民委实忒可怜了,男人们倒还罢了,到底身强体壮些,女人和孩子才可怜,有些母亲因为饿得太瘦,一点奶水都没有,孩子吸不出来,饿得哇哇大哭,大人也哭,孩子和大人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冻疮,好些地方还溃烂了,一有泪水落下孩子便痛得哭得越发大声,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还有那些老人们,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孙们多一口粥喝,宁可自己活活饿死,也不吃领来的粥,说自己反正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够本了,应该把生的机会留给儿孙们,奴婢实在是看得难受……若是京中的百姓们也能捐些用不上的棉被衣裳给他们,就再好不过了,可普通百姓,谁家又有宽裕的呢……”

    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忙拿帕子掖起眼角来。

    听得顾蕴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那些揪心的场景她虽没有亲见,又岂能想象不到?她还只是想象,已这般难受了,冷嬷嬷等人都是亲眼所见,心里得受多大的触动?

    她正要开口,一旁坐着的四公主已先涩声说道:“那些饥民们真这么可怜吗?到底他们是怎么落得这般可怜境地的,难道就一年没有风调雨顺,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可去年明明还算风调雨顺啊……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苦命够可怜了,如今方知道,我那点所谓的情伤与这些饥民的遭遇相比,简直就是无病呻吟到了极点!”

    还可笑到了极点,连性命都时刻面临着危险了,谁还有那闲心去谈情说爱,伤悲怀秋,果然连受情伤都只能是富贵人家才特有的奢侈品吗?

    顾蕴本来正满心抑郁的,听得这话,倒是多少得到了几分安慰,与四公主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说来比起那些饥民,我们的确幸福太多太多了,至少我们从来不会为生计发愁,不会担心哪年有了天灾人祸,日子便过不下去,一生中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生命危机,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熬过来……你要知道,凡事都得建立在有命的基础上,连命都没有了,自然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很高兴。”

    冷嬷嬷则道:“四公主不知道,普通百姓的日子是真不容易,便是一年风调雨顺丰收了,除去赋税和给地主的佃例,也不过就刚好够糊口而已,还不能日日都有白米饭吃,所以一旦遇上天灾人祸,他们除了往外地逃难,看能不能为自己和自家谋求一条生路以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嬷嬷进宫以前,家里便是处于整个社会最底层的阶层,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一家人都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不然冷嬷嬷也不会被家人送进宫当最底层的宫女了,既是为了给她谋一条生路,也是想着最底层的宫女也是有月钱,多少可以帮衬家里。

    所以冷嬷嬷才会对普通百姓的艰辛了解得这般清楚,也比别人更容易感同身受,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虽然随着她进宫以后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的过程,她已很多年没再尝过,可又怎么轻易忘得掉,那根本已刻进骨子里了!

    四公主闻言,脸上的悲悯之色就更甚了,看向顾蕴道:“大皇嫂,我昨儿想着不好灭过几位娘娘的次序,也是想着不能为难其他几位皇姐,只捐了一千两银子,如今看来,一千两银子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再捐两千两吗,不叫别人知道就是,横竖我也不图那个虚名,横竖的嫁妆和公主府的产业,也尽够我这辈子吃用了。”

    顾蕴忙笑道:“你有这个心当然就最好了,让人知道了也没什么,我早说过,做善事全凭心意,不分银子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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