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下戊尉之后,云松带阿宝出去买菜。

    天色不佳,有阴云弥漫。

    沪都果然是大城市,即使是深秋季节依然有甘蔗卖,云松便买了一捆。

    阿宝见此便化身为快乐的猪羔子,它围着云松团团乱转,时不时用鼻子拱一拱他,热情洋溢的期待着吃甘蔗。

    云松感觉这是要下雨,也可能下雪,因为昨夜一阵寒流从北方浩浩荡荡南下,整个沪都一下子冷了起来。

    考虑到自己有机会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他便买了半片羊肉并讨要了一副处理好的羊杂碎。

    寒冷的天气喝羊汤,这是他家乡的习俗,这也是他认为的对冬天的尊重。

    就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隆隆声。

    竟然打雷了!

    初冬打雷?

    云松觉得这挺异常的,不过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便赶紧跑去买了一个风筝,又找苏仲生送来许多细铁丝。

    箐口的霞飞弄堂里头便有桃树,这是他上次去弄堂里调查徐福消息时候发现的。

    于是他带上风筝和细铁丝飞奔进霞飞弄堂找了一座废弃宅子钻进去。

    有野鬼正在窗口发呆。

    云松窜墙冲进来,这野鬼吓一跳,随即七窍流血露出了惨淡的笑意。

    对此云松一把将桃木拐杖砸了进去,吼道:“滚!”

    野鬼勃然大怒。

    滚就滚,你吆喝什么?我又没说非得待在这里!

    它看清云松身上道袍后立马穿墙跑了。

    霞飞弄堂是一条鬼巷子。

    这野鬼跑了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去摇鬼来对付云松。

    它们气势汹汹进了废弃宅院,正好看到云松摁着一个饿鬼在狠狠的打,打的那饿鬼惊恐的钻入一棵桃树中。

    见此野鬼们冷静的停下脚步:打扰了。

    它们齐齐的转身想跑路,云松歪嘴一笑:“来都来了,还走什么走?”

    本来他要着急放出树上住饿鬼进桃树然后引雷轰桃木制作宝贵的雷击桃木,没心思也没空档去收拾起初遇到的野鬼。

    结果这会他打开霹雳茧后这野鬼正好带着好几个鬼到来,那行了,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掏出钱眼儿和反魂箱,然后野鬼们失魂落魄的跑回来,排着队进入反魂箱给他的修为添砖加瓦。

    “轰隆!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突然一亮,然后雷声滚滚!

    好雷!

    云松毫不犹豫放飞风筝。

    这风筝有一条风筝线操控,另有一条铁丝顺下来绑在了桃木上。

    风筝摇摇晃晃飞起。

    寒风呼啸,它飞的很顺利,越飞越高。

    突然之间又是一道闪电出现。

    一路火花往下飞,瞬间飞到了桃木上。

    树上住饿鬼刚找了个合适位置、用了个舒服姿势准备享受一把,然后它就吸引着天雷下来了!

    铁丝引雷。

    这天雷是一个接一个!

    寻常的雷击木是一道天雷劈上木头形成,很少很少有两道雷轰到一块木头上。

    但云松这次来了个人工引雷,而且桃树上还有个饿鬼,这样天雷只要下来就往桃树上劈,一个接一个的劈!

    干枯的桃木一下子被劈了个四分五裂,每次天雷落下都有桃木被炸碎,但不是通体炸碎——桃木树芯始终坚挺!

    天雷轰在桃木树心上不但没有轰碎它,反而将它凝练的越来越结实。

    这就是雷击木!

    一连五道天雷落下,云松趁着雷声落下的空隙斩断了风筝上的铁丝收起了风筝。

    天雷可以磨炼桃木,但正所谓月满则亏、精满则溢,他不能无限制的让天雷去轰桃木,否则一旦过度这雷击木还是会被击毁。

    五道天雷轰击出来的桃木已经足够彪悍。

    这可是只存在于道家传闻中的五雷神木!

    又是几道闷雷滚过。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丝。

    他试探着碰了碰残存的桃木芯。

    这桃木芯焦黑透亮,他一碰上顿时身躯抖了抖,就跟撒尿时候突然打的哆嗦一样。

    还挺爽。

    五雷木上残存着雷电。

    这股雷电的威力挺大的,将他的衣服都给炸的破碎一些,不过很神奇的没有伤到他的身体。

    他用一块手巾包住手拿起桃木芯,现在残存的桃木芯只有一米长短、手腕粗细,而且粗细不均,看起来只够打磨一柄短剑。

    云松感觉有些美中不足。

    他想要一把长剑,如果是一把五雷木长枪那就更好了。

    老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

    这条桃木芯不大,但重量很可观,云松挥了挥手,感觉这玩意儿得有二十斤。

    估计天雷把桃木树干给压缩了!

    随着他挥舞五雷木,一阵微弱低沉但霸道的雷音从木头往四周扩散。

    五雷木竟然自带雷音!

    云松大喜过望。

    这波真是肥了!

    霞飞弄堂里不光有孤魂野鬼还有恶鬼厉鬼,云松拿到五雷木后顾不上打磨成剑,先提着这条五雷木出去找鬼了。

    父母给了我一双眼睛,但我用来找鬼!

    结果先前他引天雷下凡锻造五雷木的场景太霸道了,霞飞弄堂里的鬼不是傻逼,一个个看到天雷往自己地盘上猛砸,修为厉害的都赶紧跑路了。

    至于修为不厉害的?这些已经被天雷的余威给震死了!

    云松找了一圈毫无所得,顿时大感失望!

    还好沪都这种大城市不可能缺鬼。

    现在大白天的虽然不好找鬼,可是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那遇鬼也不是难事。

    最简单的便是去找赌狗。

    赌狗们长期输钱运气差,又总是待在赌场那种地方,很容易浑身阳气不足——赌场多数设在鲸吸之地,并且里面会养鬼。

    鲸吸之地是风水上一种特殊地象,乃是阳宅十绝之一,不适合住人,否则会绝后。

    因为它会不断吸收人身上的阳气,普通人在这种地方住的时间长了会阳气不足,进而多病乃至殒命。

    但用来建赌场最合适,它能吸人的阳气也能吸人的运气,这样赌徒们自然就要不断输钱了。

    或许正常人会疑惑,既然赌场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对付赌徒,为什么他们还会去赌博?这不是明摆着去输钱吗?

    可惜赌狗不是正常人。

    他们意识不到这点,他们深信‘谁家小孩夜夜哭,哪有赌局场场输’,他们总以为自己可以走运赢过庄家。

    其实从他们进入赌场那一刻,庄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一句话:我赌你离开我们场子的时候兜里没有一毛钱!

    赌狗们被赌场汲取了气运和阳气自然就容易撞鬼,云松便用道袍卷起了五雷木,然后背着木头去沪都最大的赌场外面等待衰运赌狗的出现。

    估计是他眼巴巴盯着赌场的目光过于真实,这吸引了一个中年人靠近。

    下雨天的缘故,中年人戴着斗笠,从外面看不清他的样貌。

    他走近后问道:“你输给赌场多少钱了?”

    云松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

    中年人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说道:“你已经输到没钱买一件衣裳了?”

    云松恍然大悟。

    这人误会他的身份了,把他当成了在赌场输得只剩下烂衣裳的赌狗。

    他便摆手道:“与你无关,别打扰我。”

    中年人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管有多少钱,只要进入这赌场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除非,你能养鬼相助!”

    一听这话云松来了兴趣,他仔细打量这个中年人。

    这人有点意思。

    中年人见自己的话引起了云松的注意,便继续说道:“你自然不知道怎么能养一个合适的鬼。”

    “但你运气很好,应该是你之前输的太多如今时来运转,你遇上了我,我可以教你怎么养一个赌鬼!”

    云松问道:“你懂养鬼之术?”

    中年人说道:“不错,我可以教你养一个厉害的小鬼,有它给你助力,你一定能逢赌必胜!”

    云松反问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养?”

    中年人说道:“我答应过我师傅绝不会养鬼,其实如果不是如今我急需用钱,我也不会将这门秘术教给你。”

    云松问道:“学这门秘术还得交学费?学费是多少?”

    中年人淡淡的说道:“不用学费,不过你养了鬼后一旦在赌场赚了钱,你得分我一半!”

    云松狐疑:“你不会糊弄我吧?”

    中年人慢吞吞的一笑,说道:“我糊弄你有什么用?为了害死你?咱们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害你性命?”

    听到这话云松也笑了。

    这话糊弄鬼呢!

    这个年头想要害人还需要仇怨吗?他在黔地可是见识过了人心的险恶。

    鲁迅曾经说过,我从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断中国人得。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云松向来对树人大文豪的观点大为苟同。

    因为盗墓文学家王胖子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伟大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

    云松已经意识到这个男人跟鬼有关,他正好也要找一个鬼试试五雷木的威力,于是双方也是不谋而合了。

    他看着中年人露出一个奸笑,中年人也冲他笑,两人笑的都很满意。

    中年人招手带他离开,云松跟着他进入一条狭窄的巷子,三转两转最后转进了一个饭馆里。

    这是个底层社会人才会光临的苍蝇馆子,门口没有招牌,就是墙边摞着一个个粗糙的酒坛。

    门外泔水桶孤零零的,连乞丐和野狗都不来找吃的,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剩下能吃的东西。

    云松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饭馆,便疑惑的问道:“这是干什么?这地方能有鬼?”

    中年人笑道:“现在大白天的去哪里找鬼?先找个地方避避雨顺便吃两口饭,等到晚上再去干活。”

    小饭馆外头是臭味,门内则是浓重的酒味。

    门口放了一根根木棍子,这些木棍子都用脏兮兮的粗布缠绕着,主人们在店里头就着盐水毛豆或者酱黄豆喝劣酒。

    云松看到这些人的打扮就明白中年人为什么带自己来这地方了。

    在这里吃饭喝酒的都是力工,这些人平日里靠一根棍子一卷绳子和一把力气来吃饭,所以随身携带的工具也就棍子和绳子。

    云松肩膀上扛着百年老桃木、背上还卷着一条五雷木,身上衣衫被雷电给打的蓬乱,加上天雷劈木头劈出许多焦炭,他收拾五雷木的时候难免沾了炭黑,手上脸上衣服上黑漆漆的,确实跟力工们形象相仿。

    唯一区别可能是气质。

    我云松子内里那股飘飘欲仙的气质总是与这浊世不能相融!

    他们进屋找了个墙角,中年人的口袋应该也挺拮据,要了一壶浊酒和一盘白菜炒饼,然后他吃的喝的比云松还多……

    夜幕降临,中年人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云松体贴的递给他一杯温水。

    中年人接过水喝了一口,说道:“玉子,这水有点冰了,这么冷的天……”

    话说到半截他陡然闭上嘴巴。

    他扶了扶斗笠呆呆的看向云松,云松看到两个乌黑浓重的大眼袋和一张惨白憔悴的脸。

    注意到云松的目光,中年人又很快拉上了斗笠。

    他看看周围低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可以去办正事了,出发之前我先问你一句,你知道母狼岗吗?”

    云松摇头道:“不知道,我不是你们沪都的人,我刚来没几天呢。”

    中年人说道:“我也不是沪都人,唉,真是怀念家乡,我的家乡现在已经落雪了吧——好了,不废话了。”

    “咱们今晚就要去母狼岗找小鬼,你要知道,老弟,你想要养小鬼去赌场大杀四方,那这小鬼可不能是寻常的鬼,知道原因吗?”

    云松作呆头呆脑的样子摇摇头。

    中年人说道:“很简单,赌场的风水有问题,寻常的鬼进去了会被迷惑住,就跟咱们人陷入鬼打墙一样,难以真正走入赌场。”

    “这样如果有人养鬼,这个鬼找不到进去的路自然会乱走,就像人陷入鬼打墙以后会惶恐,这个鬼自然也会惶恐不安。”

    “到时候它便会胡乱的折腾养自己的人,于是这人也进不去赌场正门,而赌场里的打手看到有人惊恐乱走,便知道这是养了鬼的人,他们会立马把人抓走给料理掉,明白吧?”

    云松问道:“那母狼岗的小鬼就能进入这地方吗?”

    中年人微笑道:“母狼岗的小鬼跟寻常的鬼可不一样,兄弟,咱们要去找的这个小鬼,他不是自然而亡的!”

    云松恍然:“知道了,它是横死的!”

    中年人摆摆手:“不不不,它也不是简单横死,它是被人夺了寿所以才死啊!”

    云松一听这话下意识就倒吸一口凉气。

    日了鬼!

    他刚搞定了长乔村的水鬼买寿一事,这怎么突然又碰上鬼夺寿的事?

    中年人自然不明白他倒吸凉气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他。

    为了防止云松打退堂鼓,他急忙说道:“兄弟,你别怕,我看过了,你阳气足命硬,不用害怕这小鬼,再说咱现在都缺钱呀,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舍不得媳妇儿套不着流氓。”云松打断他的话,“这些道理我都懂,你不用多说,你继续说,这小鬼是怎么被抢了寿?”

    中年人问道:“那你知道孩童被抢寿这种事吗?”

    云松暗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鬼事。

    但他不能说,便糊里糊涂的摇头:“不知道。”

    中年人便凑上来低声说道:“这个抢寿又叫活子孙寿,有些老人明明得了壮年人都熬不过的重病,结果过一些日子忽然好了,又生龙活虎了。”

    “这时候如果仔细的盘查他身边家人,会发现他们家里小辈一定有人也突然得了病,可能只是得了小毛病,但却一命呜呼了!”

    “这,就叫活子孙寿,老人活了子孙的寿命,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抢了子孙的寿。”

    “母狼岗这个小孩就是被家里老人抢了自己的寿,他虽然死了,缺又没有完全的死,他化成了一种小鬼,这小鬼跟寻常的鬼可不一样,嘿嘿,赌场的风水阵可迷惑不了它,因为它还在阳世间!”

    云松脑海中有相关讯息闪过,他下意识说道:“滞阳胎,咱们今晚要去找一个滞阳胎?”

    中年人问道:“什么滞阳胎?”

    他又警惕的问:“你了解我说的这种小鬼?”

    云松说道:“对,我们家乡也有这种说法,我们把这样被害死的小鬼叫滞阳胎,顾名思义就是滞留在阳世间的小鬼儿。”

    “如果咱们去找滞阳胎,那就好办了,那我不怕了,滞阳胎都是苦命孩儿,它们不该死却死掉了,死掉了但又不能去投胎转世,只能滞留在人世间,这样非常痛苦。”

    “所以找到这样的小鬼请回家去供奉它们,等到它们活到本来该死掉的年纪,自然会有阴差来勾魂,到时候因为咱们供养了这些苦命孩儿,又加上是咱们约束它们没去作恶,这可都是大阴德!”

    中年人听的茫然,他显然不知道这些说法。

    不过他本来有些害怕的,让云松这么一说他倒是跟着心里踏实了几分,说道:“对,咱们是去积阴德,所以不用害怕,到了母狼岗放心大胆的开墓就行!”

    云松高兴的一拍桌子说道:“那等什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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