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内注射是一项需要由医生完成的治疗内容。至少在国内的医疗体系里,这个操作必须由医生们完成。胡春波和刘堂春都有进行鞘内注射的经验,但孙立恩仅仅只是抽过脑脊液而已。要对八名患者进行多次鞘内注射,只靠刘堂春和胡春波的话人手上会有一些紧张。
    “如果不耽误你们行程的话,能得到中国医疗队的帮助就最好了。”伊维拉女士笑的非常勉强,“我们两支医疗队一共有十四名医生,现在没有发病的只有八人,其中两个是检验科的……”她叹气道,“而且还有六个人昨天晚上私自离开了营地。他们应该是去找你了吧?”
    “是的。”对这种事情,刘堂春当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我刘堂春从你们医疗队挖了六个医生。“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好好感谢一下他们。要不是他们昨天晚上徒步走了十几公里来寻求帮助,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二十八个患者甚至连正确的诊断都得不到。”他对伊维拉女士认真道,“不管你们当初拒绝我们进入营地的原因究竟是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为了让我们远离这种当时尚不知名的烈性传染病——你首先要记住,我们是医生,是来非洲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中国医生。没有一个中国医生会在传染病前当逃兵,这是我们的职业要求,也是我们的信念。”
    刘堂春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道,“在威胁到人类健康的不知名疾病袭来的时候,你可以永远相信中国医生。”
    第618章 鞘内注射
    尽管说了些漂亮话,但就算是刘堂春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行人真的能从死神手里夺回哪怕是一个患者的性命。
    八名还活着的患者全部被转入了同一个大型病房进行集中照顾,而中国医疗队也兵分两路,陈天养带着三名外科方向的医生来到了营地进行援助。四名医生,再加上原本就在营地的孙立恩,刘堂春和胡春波,七名医生和一名护士照看八个病人,按理来说人手已经充沛到了有些奢侈的地步。
    但……在这种程度的监护下,患者依旧一个接一个死去。等到了晚上,八名患者中有三人因为脑疝发作而死亡。整个病房里还剩下五名患者。
    平时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们也要面对这种患者不停死亡的糟心事情。但这种数小时内接连三人死亡的事情还是太“刺激”了一点。就连陈天养都觉着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烦——明明诊断是对的,治疗方案也是对的。但患者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这种结局对医生们的冲击是极大的。
    “要不是来之前做了做功课,我都快要觉得孙立恩的诊断出问题了。”陈天养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绿茶喝着,“这也死的太快了。”
    “急性发作后死亡率极高,预后极差……这都是文献上写过的东西。但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能明白,这两个‘极’是什么意思。”胡春波也有些意兴阑珊,身为医生的自尊到目前为止大概还能剩下一些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残渣。而且都碎到了跪在地上用勺子舀半小时都舀不起来的地步。
    “当医生嘛,就是这样咯。”刘堂春伸了个懒腰,多次连续的胸外按压抢救无效让他也累的够呛,“不要想着能把每一个患者都救回来。尽力而为,能救一个是一个。”
    “一点有效手段都没有,我们这么搞连尽力都说不上。”陈天养对此有不同看法,身为外科医生的他早就习惯了尽量掌控局面。对急诊科的这种“尽人事知天命”的处事态度有些看不惯。“除了在他们脑疝的时候在胸口上按个二十分钟,顺便按断几根肋骨以外,咱们还得想点其他办法吧?”
    “预防性开颅怎么样?”孙立恩坐在地面上喘了半天,才举起手企图发言,“这些患者的颅内压上升的太快了,就算用上了甘露醇也阻挡不了颅内压上升。那作为预防措施,先把他们的颅骨都去掉一块释放颅压行不行?”
    “导致他们出现颅内压升高的并不只是脑室的脑脊液流通阻碍,还有全脑性的炎症反应。”胡春波摇了摇头,“单纯取出颅骨骨瓣的作用不是很大。”
    “那就再加激素冲击治疗。把炎症反应先压下来再说。”孙立恩晃着自己面条一样的双臂,半是认真半是赌气道,“这么个搞法,我得死在他们前头!”
    作为整个医疗队里职称级别最低,同时也是最年轻的急诊科医生。孙立恩在抢救过程中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进行抢救的主力。胸外按压之类的工作,全都以孙立恩为主。其他医生在旁边轮换。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习惯问题,反正孙立恩在看到了其他医生的胸外按压姿势之后,气的直接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抢位置做按压——他们那姿势也太不标准了。
    职业病的结果就是孙立恩目前累的仿佛一条咸鱼。要不是胡佳一直在旁边给孙立恩加油打气,同时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脸上的口罩,孙立恩还真想扯了口罩躺在地上睡一觉。
    既然不能彻底休息,那就只能从其他角度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孙立恩半躺在地上,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用大剂量激素把全脑炎症控制一下,再配合上开颅释放颅内压。双管齐下,为两性霉素b生效争取一下时间嘛。”
    “这倒是可以。不过激素用多大的量?甲泼尼龙1000mg?”陈天养摇了摇头,“给美国人搞激素冲击,这活儿我们没经验啊。”
    刘堂春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陈天养,“来非洲以前,你有黑人治病的经验么?”他晃了晃腰,对一旁的孙立恩道,“你去给帕斯卡尔博士打个电话,问问看他的意见——搞免疫抑制方案这个他比较在行。”随后,他转过头对陈天养道,“你开人脑袋有经验吧?“
    “真开啊?”陈天养有些惊讶的问道,“手续啥的怎么搞?”
    “之前抢救也没手续。人道主义援助嘛,怎么对患者好怎么来就行了。”刘堂春摆了摆手道,“你要是摸不准怎么开颅,那就去打电话问问有容,她开人脑袋那可是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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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斯卡尔博士在电话里大吃一惊,“你们发现了……二十多例集中发病的原发性阿米巴脑膜炎?”
    “已经死了二十多个人了。在我们明确诊断并且证明了诊断正确后,又有三个患者因为颅内压升高所导致的脑疝死亡。”孙立恩在电话这头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非常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出一个能够遏制住他们全脑炎症反应的办法。要不然残存的五个患者也撑不了多久——要是没有办法,我怀疑他们可能全都看不到后天早上的太阳。”
    “全身激素冲击是个办法。”帕斯卡尔博士在听到了孙立恩的要求后,马上开始动起了脑筋,“你们这次过去带抗疟药了吧?我是说双氢青蒿素。”
    “带了。”孙立恩有些不明就以的答道,“可是他们的症状和疟疾不沾边啊。”
    “双氢青蒿素对免疫系统也有抑制作用。”电话那头,帕斯卡尔博士解释道,“你们直接800mg的甲泼尼龙,再配合双氢青蒿素一起做抑制方案好一点。这种复合方案要比单纯使用青蒿素或者用甲泼尼龙更安全,起效速度也快一点。”
    在确认了孙立恩记下了这个方案后,帕斯卡尔博士继续道,“我推荐鞘内注射甲泼尼龙,这样对神经系统的效果更好一点。”
    “我们已经给患者鞘内注射两性霉素b了。”孙立恩显得有些为难,“再打800mg的甲泼尼龙……这个用量会出事的吧?”
    “康复用量是每次20mg缓慢注射,对抗干燥综合征的时候用量能上升到40mg。”电话那头的帕斯卡尔博士有些无奈道,“人体内的脑脊液总量也就一百多毫升不到两百,鞘内注射个40mg之后再静脉滴注吧。”
    第619章 眼神
    鞘内注射是一件有些风险的治疗手段。在临床上,鞘内注射多用于治疗中枢神经型白血病。通过脑脊液系统给药,能够在四到六小时之间让药物充满患者的脑底表面蛛网膜下腔。这种给药方式成功的避开了脑血屏障对于化疗药物的屏蔽作用,让药物成功的进入各脑池循环。通过鞘内注射重复给药,能够很好的维持药物在大脑中的浓度。
    但鞘内注射也有风险。这种风险主要体现在药物本身的容量上。人体脑脊液一天能够生成大约五百毫升,但各个脑室和脊椎中所能容纳的脑脊液一般不超过一百五十毫升。这些液体本身能够有效的支撑起人体的中枢神经,并且起到优秀的缓冲和清除炎性物质的作用。
    脑脊液循环障碍,是最常见的颅内压升高原因之一。由两个侧脑室中丰富的脉络丛生成的脑脊液通过室间孔进入第三脑室,再经中脑导水管流入第四脑室。随后通过第四脑室的正中孔和外侧孔流入脑和脊髓的蛛网膜下腔,并且通过矢状窦旁的蛛网膜颗粒回收脑脊液。这种相对复杂的流动系统和联通系统意味着整个脑脊液循环系统远比血液系统更加脆弱。一般在治疗中,医生一次能够向脑脊液系统里注入的液体体积不会超过60ml。
    在之前的治疗中,为了让两性霉素b尽快通过脑血屏障,并且在患者的脑部达到有效浓度,治疗组已经为所有患者注射了两次合计50ml的两性霉素b和葡萄糖溶液。两次注射的间隔为两小时。而现在距离上一次注射只过去了七十分钟。
    就算患者之前没有接受过两性霉素b鞘内注射,医生们也不可能一口气在他们的腰椎里注射800mg甲泼尼龙。这在物理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大剂量使用两性霉素可能导致肾损伤或者患者的下肢和背部疼痛之类的问题,医疗队的医生们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只有活人才会受到副作用和不良反应的困扰。死人是不会抱怨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在疼痛的。
    在得到了“可以使用双氢青蒿素和甲泼尼龙共同使用进行免疫抑制”的提示后,刘堂春连忙打电话给了医疗队,要求尽快送青蒿素过来使用。而甲泼尼龙的鞘内注射计划则被暂时押后了半个小时。在青蒿素送到之前,甲泼尼龙先进行静脉注射。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基本就是静观其变,忙乎了一天的孙立恩和刘堂春终于可以找地方眯一会了——爷俩从昨天开始就没睡觉,晚上在哨位上盯梢到凌晨,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美国医疗队营地进行诊断和治疗。辛苦了两天,在自己人的支援下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上几个小时了。
    孙立恩迅速陷入了无梦的深沉睡眠中。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一下子到了放松可以睡觉的时候,人反而睡的有些不太踏实。深沉的睡眠似乎只持续了几分钟,在胡佳叫醒他的时候,孙立恩甚至觉得有点委屈——就不能让我再多睡一会了?
    可当他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六个小时的时候,委屈就变成了困扰,睡了六个小时但是还是困,这可咋办?
    “我们已经和国内联系过了,大使馆和国务院都帮不上忙。”伊维拉女士也明白波利坦维亚目前局势不太稳定。由于军方的两名负责人一个发病一个酒精中毒,作为营地目前的主要负责人,她需要挑起最重的担子。但现实情况却是残酷的。无论是美国的非洲司令部,还是驻波利坦维亚大使馆都向伊维拉女士表示“爱莫能助”。而常规的民航则无法运送这么多的遗体进入美国境内。
    “我们现在无法撤离,只能等到……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再想办法。”伊维拉女士显得有些沮丧,“如果找不到遗体运送的机构,那就只能……先把他们葬在这里了。”
    “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刘堂春并不怎么关心其他的事情,他只是有些揪心于自己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可能要葬身他乡。不管为什么美国大兵会出现在这个区域,并且还担负着营地保卫的工作。毕竟这些美国医生来到波利坦维亚,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不过我可以把这件事情跟波利坦维亚当局反映一下,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在和今天预计到达的营地通话后,刘堂春决定取消今天的行程。没有到达美国营地的医生们继续在村庄里修整——正好还能帮当地居民看看病。而到了美国营地的医生们就再坚持一晚上看看情况。要是过了今晚,没有人死亡或者说死亡的人不算太多,那就算是治疗方案有效。剩下的工作可以继续交给营地里的美国医生。
    要是患者都死了……那至少医疗队也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了不是?
    “唯一可惜的就是咱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胡春波医生在座位上扒拉着营地提供的美军自热食品。这种食品味道其实比较一般,但最大的好处是能吃上一口热的。为了保证安全,营地里的食堂已经接近三天没有运行过了。“要是让我在这里待上半个月,绝对搞一篇sci出来,说不定还能发到二区呢。”
    “那你还是别想了。”刘堂春也在吃自热干粮,不过老刘同志有些吃不惯自己手里的这份菜单,他一边吃一边抱怨着,“美国人真是没见过世面。饺子里怎么能包奶酪呢!”扔下手里的自热食品后,刘堂春毫不在意形象的在一旁的墙壁上蹭了蹭手,“要发文章,你还是得来我们四院。你看小孙,刚规培了一年,新英格兰都发了一篇了。”
    孙立恩和徐有容合作的case  report已经在新英格兰上进行了预先的网络发表。程雯的病情引起了不少业内专家的兴趣。虽然文章上留的联系方式是徐有容的邮箱,但是孙立恩这些天也接到了不少跨洋追来的电话。给孙立恩打电话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从知名医学院的教授到业内大牛。大家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个小姑娘能不能来我们这里做一个免疫检查?”
    和柳平川的估计一样,普通的医生大概只会觉得这个病例看起来很有些吓人。但上升到行业内专家这个层次,大家首先关心的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脑包虫都是吹气一样扩张,但陈雯的病例却表现成了颅内的二十七个小白点。如果能够找到导致陈雯病例和其他病例区别的原因,那么医生们很可能就能找到能够应用在其他脑包虫感染者身上的治疗方案。至少也能找到某种可以抑制包虫囊生长的手段。
    这个意义极为重大,也难怪国内那帮看着国自然项目眼红的大佬想尽方法想搞到前面去。
    “新英格兰?!”胡春波的眼神又变了,看不自觉看向孙立恩的眼神里,充满着羡慕和嫉妒。就像是……就像是看到了一篇没有人署名的sci文章一样。
    第620章 爆炸
    没有人署名的sci文章正在啃着干粮,而且啃的也有些痛不欲生。不知为何,分到孙立恩手里的这份干粮是素食版本的。是的,军粮也有素食版本。而且是连牲口都不吃的那种——孙立恩吃了两口“黑豆与米卷饼”后,直接把这份主餐扔在了一旁。而在营地里万认宠爱的本地土狗摇着尾巴过来闻了闻那份主餐,随后把头一转,夹着尾巴就跑走了。
    孙立恩在角落里啃着药水味的水果糖,在营地里不要钱的环境照明灯中,看到了陈天养蹒跚的步伐。
    陈胖子今天累的差点壮烈在手术台上。一天开了五个颅,虽然都只是简单的去除骨瓣手术,但由于缺乏趁手的道具,陈天养只能用骨科的电钻先在需要去除的骨瓣周边打孔,然后再用线锯上的锯条穿过颅骨,从硬膜上挤过去之后向上提锯开始切割。一个10cm乘以9cm的窗口需要最少钻三十八个洞。
    单以钻孔来算,陈天养今天在五个人的脑袋上钻了一百九十个洞。锯掉了四百五十平方厘米大小的颅骨。
    等最后一个患者的颅骨被锯开,并且硬膜被切开之后,陈天养甚至没有力气举起手里的持针器,把患者的头皮重新缝上了。他尝试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无奈的把工作交给了一旁同样疲惫不堪,但状态稍微好一点的二助。至于二助当时绝望的眼光,以及同样颤抖的双手嘛……反正陈天养是没看在眼里的。
    晃悠到了营地,陈天养一眼就看见了孙立恩正坐在地上,而且还在往嘴里塞东西。并且他的旁边还摆着一个黄色的袋子,袋子里面往外正在冒着热气儿。这个场景陈天养熟悉,这就是在吃自热干粮嘛!
    陈天养一边加快了自己蹒跚的步伐,一边以恶狗扑食的姿势一把抢过了孙立恩身旁的那个黄色袋子。虽然包装和他们吃的国内军用口粮不大一样,不过看孙立恩这个架势,这袋子里装的铁定是主餐,而且还是他准备留着之后慢慢享受的那种。
    孙立恩只见面前的白胖子突然加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那个狗都不肯吃的素食主餐。陈天养张开嘴,三口并作两口,直接把已经有些压缩过了的素食干粮再次压缩了一回。然后直接填进了肚子。
    等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进去之后,陈天养才察觉到自己舌头上弥漫的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他一遍努力往外“呸呸呸”的吐着食物残渣,一遍半是崩溃的朝着孙立恩喊道,“这是什么破玩意?狗都不吃!”
    “您说对了,这玩意还真是狗都不吃。”孙立恩强忍着笑,递过去了自己刚刚冲好的能量饮料——这玩意也是军粮里附赠的饮料。冲好的饮料闻起来就带着一股廉价的化学橙汁的味道。
    虽然能量饮料也不怎么好喝,但现在只要不是狗尿,恐怕陈天养都能喝得下去。又呸了半天之后,陈天养才算是终于抬起了头来。如果不算那双因为持续吐口水而变得通红的双眼,现在的陈天养至少看起来比刚才健康了许多。
    “这玩意就比狗尿强一点,强一点有限。”陈天养放下装水的土黄色塑料袋,然后做出了如上评论。他转过头看着孙立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好一个年轻医生,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死气沉沉的样子?你吃的这都是啥?人能吃么?!”反正看陈胖子的样子,要是面前有个桌子,他能把桌子敲成粉碎性骨折。
    “这是人家发过来的,我也没挑……”孙立恩赔着笑,“那边还有不少存货,我正准备去换一个呢。陈老师要不咱俩一起?”
    “挑个肉多的!”陈天养继续沉痛的批评着孙立恩的“不思进取”,“咱们这是来干啥来了?啊?咱们是来救人的!中国有句古话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带着孙立恩往堆放着口粮的地方走去。“七级浮屠是啥你知道不?那就是佛塔啊,还得是七层高的!这么高个塔,那得换多少肉吃?”
    孙立恩跟着陈天养往前面走着,忽然听到耳边有一阵奇怪的嗖嗖响。听起来……倒像是以前看过的战争片里,侵华日军飞机扔炸弹的声音。
    陈天养也听到了这个动静,他刚刚停下脚步,就听见稍远处刘堂春发出的一声爆喝,“趴下,迫击炮!”
    刘堂春在孙立恩和陈天养心里建立起的信赖在此刻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两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瞬间趴倒在了地面上。孙立恩刚刚趴在地上,就感觉地面微微一颤,随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直接拍打在了他的侧身。
    “轰!”一声爆炸声响起,几秒钟后,一堆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等孙立恩抬起头时,才惊恐的发现,那间作为伊维拉女士办公室的简易集装箱房已经消失在了地面上。
    “往掩体跑!”孙立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刚刚理解了“伊维拉女士办公室被炸毁”的这个事实,却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其他的反应。随后耳边就又传来了刘堂春的暴喝声。急诊科主任的喊声是很有催动力的。孙立恩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但却没有像是刘堂春指示的那样去掩体,他直接冲到了办公室的残骸旁边。
    状态栏没有任何提示,孙立恩在残骸看了三圈,状态栏连一个字都没有——就仿佛它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他妈的疯了?”刘堂春从孙立恩背后冲出,狠狠一脚把孙立恩踢趴在了地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孙立恩的后背上,同时嘴里用最大的声音喊道,“迫击炮,隐蔽!”
    第二发,不,第二轮炮击在刘堂春的大喊中准时抵达。这一次被炸的,是办公室南侧约二百米处的兵营。几顶帐篷被掀上了半空,然后带着被破片炸出的破洞,飘飘忽忽的落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检查身体!”刘堂春从孙立恩身上爬了起来,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孙立恩的大腿外侧,“孙立恩,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伊维拉女士应该不在办公室。”孙立恩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被刘主任恶狠狠踹了一脚,但他却一点都当回事——就算有再大的怨气,凭着刚才刘堂春用身体掩护自己的那一扑也消了。更何况刘主任和自己一样,身上也没穿防弹衣。“她应该在其他地方……刘主任,咱们得赶紧走了。”
    “穿上防弹衣,到掩体里去!”刘堂春没有搭理孙立恩的汇报,他拖着孙立恩的胳膊,然后把他半甩半扔进了营地的掩体里。等看着孙立恩和其他医生们穿好了防弹衣之后,他才对孙立恩低声道,“伊维拉博士……在爆炸前一分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孙立恩拉着防弹衣的手忽然僵住了。
    “朝我们开火的是重型迫击炮,口径最少在一百毫米以上。”刘堂春把头盔扣在了自己头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海事卫星电话拨了出去,“躲好了,我们得找人救命了。”
    第621章 急诊作风
    炮击持续了两轮。前后大概两分钟左右的时间。等众人确定炮击暂时结束,而且也没有新的危险分子靠近之后,整个营地里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中。然后就是美国大兵们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喊着“medica”的动静。
    营地里的士兵人数不算少,没有发病的美国大兵们大约有个三十多人,但现在几乎人人带伤。而算上没有受伤的检验科医生,整个营地里还能活动的美国医生加在一起也不到六人。要处理三十多号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重伤员。这么大的数量,他们根本处理不过来。
    “走吧,去帮帮忙。”刘堂春挂掉了电话。根据电话里的回应,维和部队会派出一支小分队前来接应协助撤离。但由于路途过远,这只掩护小分队得过十二个小时才能抵达美国人的营地。
    别看美国人的营地刚刚遭到了这么大阵仗的袭击,这片营地依然是整个区域内最为安全的地方。刘堂春一开始制定的撤离方案之所以会把这里当做一个重要的休息营地,正是因为看上了营地周围坚固的防御工事。
    既然打定主意要用人家的防御工事,那就干脆用个彻底。刘堂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和在这里的美国人先共患难一会。毕竟以后还得靠他们来固守营地呢。
    “立恩,你和胡春波一组。”刘堂春不光打算救人,还打算把这些伤员尽可能的救回来。“胡佳你和我还有老陈一组,收治危重病人。其他人两两结对,拿上医药箱去!尽快完成对病人的分类和初步收拾——三级以上和四级往我们这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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