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偷了我们鹤园的鹤拿去烤了吃!”
    “上次我帮膳堂运菜上山,被他抢走四个鸡笼,鸡全被他吃了!”
    “他可坏了,田师兄,你被骗了啊。”
    田华的两位师弟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完了,完了,全完了!大师兄,我们上当了!”
    衔玉背着手笑眯眯,“我指点你两招,你交点学费,不过分吧?”
    田华傻眼。
    不管他们再如何痛恨衔玉,签了契约书,账是赖不掉的,输了的一方,要赔给他珍宝阁宝物同等价格的灵石。
    六人再次回到珍宝阁,认认真真听珍宝阁弟子盘算衔玉已取走的宝物价值。
    越算他们心越凉,那些丹药虽对柳催雪不起作用,价值却是不可否认的,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后一件,也就是今天取的绣金琉玉才是大头中的大头。
    最后统计,田华三人需要赔给衔玉共计二十八万六千五百颗上品灵石,这还是衔玉给他们打了九八折的结果。
    “你们要是昨天来,不算绣金琉玉的话,可以少赔二十万呢。”珍宝阁弟子收起了账本,揣着手笑眯眯道。
    阮芽不懂灵石的价值,但也知道那东西对衔玉一定很有用,她蹦蹦跳跳,高兴得直拍手,“发财咯!发财咯!”
    田华回头,看向两位师弟。当初说好的,有福同享,现在输了,自然是有难同当。
    二人低头摸鼻子,脚底碾着小石子,不吭气。田华心中哀叹一声,摇摇头,解开腰间芥子袋正准备数钱,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头,手心里塞进来两个芥子袋。同样的花色、大小,唯独右下角金线绣的姓氏不同。
    他们师兄弟三人同日入门,同日拜师,同一寝舍住了十多年,比亲兄弟还要亲。田华出身炼器世家,田华出产的芥子袋比宗门统一发放的更大更能装,这是田华送给他们的礼物。
    衔玉抱着胳膊笑,“看吧,患难见真情,兄弟之前的感情,千金万金也难买呐,你们还得感谢我呢。如果他们不帮你,以后出了门,遇见危险,也会丢下你逃跑的,到时候才有得你悔呢。”他抚掌:“恭喜三位!恭喜三位!你们的友谊经受住了考验!”
    田华:我真是谢谢您了。
    三人东拼西凑,也只数出来不到一万灵石。本来夏训跑山还指望着小赚一笔,现在钱没赚到,倒欠一屁股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阮芽掏出小本本,记下了他们今天偿还的第一笔债务,连时间、地点,见证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衔玉歪头看,只觉得有趣——她写字怎么是从左往右开始写的?好奇怪,一般是从哪边写来着。他识字不多,书也没看过几本,洞庭的老王八一说要教他识字他就遁到水底去,所以也无法确定,就没出声质疑。
    忙活一天,已近黄昏,衔玉拿了钱牵着俩傻子走了,三人边走还边商量着,待会儿去膳堂要点什么菜。
    田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抖抖空落落的芥子袋,好后悔中午没听他的先去吃顿饱饭……
    今天没有跑山,回去不知道是要被罚扫茅厕还是带孩子,少年们失落极了。
    然而次日跑山时,田华到达终点后,却接到了师长递来的珍宝阁玉令,“你是第一。”
    他惊奇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衔玉竟然放弃跑山了!
    如果他继续跑的话,在夏训结束之前是可以到十五层的,那收获肯定不止二十八万灵石。
    他们这一届还从没人能到达十五层呢,低届的弟子中也不乏能人,他们也会结盟,有时会出现好几个队伍一起争抢第一,当然相差也不多,几个呼吸的距离。
    衔玉这么厉害,能领先他们一个多时辰,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野火烧得尽,春风吹不生。我要再接着跑,他们没了来钱的路子,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我的钱?”衔玉啃着鸡腿说。
    阮芽疑惑歪头,觉得这句诗哪里怪怪的,好像又很有道理。
    柳催雪还是第一次跟他们来膳堂,他这一个月天天喝白粥,喝得两眼都成了蚊香,整日晕晕乎乎,人也瘦了一大圈,风一吹就能被刮跑。
    昨日晕倒,阮芽扛着他去万叶宗,肩膀都被他骨头硌疼了,到了地方,苍衡长老一看,说这是饿的,营养不良。
    “怎么回事?我明明天天给他熬粥,一顿也没落下。”阮芽摸着下巴望天,不能理解。
    苍衡咳嗽两声,“可以适当,吃一点肉。”
    她点头,“好吧。”
    这不今天就带他来改善伙食了,大鱼大肉伺候着。但他的饭钱,要单独算,她的小本本上一笔一笔,可是清清楚楚呢。
    柳催雪眼睛里冒出饿狼般的绿光,一手握猪蹄,一手握鸡腿,腮帮子鼓鼓囊囊,嘴巴都忙不过来了。
    衔玉掏出万花境,“这个好。”赶紧给他照一张。
    第23章 下辈子做牛
    夜里,三人沿山路慢慢往回走,消食,晚风凉凉吹拂过面颊,散去盛夏燥意。
    没急着回去,路过虎王洞时,衔玉爬到被削平的山尖尖上,那上面有个不大的平台,能容三四个人平躺。惊风剑到底是厉害,柳催雪全力一击,山尖切面光滑平整,成了个打坐看风景的好地方。
    柳催雪晚饭吃得太饱,一爬上来就不动,就地一躺,嚷嚷着要睡觉,阮芽给他拿了竹枕,还铺了张凉席在地上,
    这竹枕和凉席是她从家带来的,不太像山里普通的竹子,用了许多年还是翠绿的,不会变黄。阮小花怕她换个地方住不惯,给她带了很多家里用惯的东西,但来之后,这竹枕和凉席却是一次也没有用过。
    有衔玉呀,抱着他睡就好了,那鳞片滑溜溜,冰凉凉,尾巴还会动来动去跟她玩,缠绕在她身上。
    柳催雪躺在凉席上,靠着竹枕,两手垫着脸颊,很快就睡着了。
    以前多讲究的一个人,衣不沾尘,时刻行端坐直,不苟言笑,连夜间入睡都不会改变一下姿势,睡着时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整个人古板又无趣。
    现在却变得十足孩子气,三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偶尔夜里下雨,衔玉起床,看见他偷偷把阮芽抱到床里头去,往角落里藏。
    想来,他心里或许也并不喜欢原本的自己,他只是活成了旁人希望的样子。
    可惜,世上再无阮清容,梦总是要醒的。
    阮芽怕他着凉,在芥子袋里翻找一通,没找到被子,去不远的地方给他摘了几片大大的芭蕉叶回来盖着。
    衔玉盘腿坐在一边,抬头看了眼天,“要下雨了。”夏季总是多雨。
    阮芽“啊”了一声,挠挠腮帮子,“可他刚睡着,苍衡宗主说了,要吃饱睡好,他才能好。”
    衔玉一动不动,“不用怕,有我在。”
    “好。”她点两下脑袋,把之前跟衔玉在街上买的兔子灯点上,蹲在一旁,掏出她的小本本开始算。
    昨天楚鸿声给她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命人送来,芥子袋里二百崭新的金锭,还有一盒糕点。
    糕点已经分着吃完了,现在她有了两个芥子袋,一个专用来装钱,一个用来放杂物。芥子袋是身外空间,不需要灵力也可以使用。
    她埋着脑袋算完数完,把装钱那个放进装杂物的里面,满意地拍了拍,“这下绝对不会丢啦。”
    衔玉说:“丢也是一起丢。”
    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阮芽愣住,“那……咋办!”
    衔玉弯着眼睛笑,“不会丢的,丢了我帮你找回来。”说着在她芥子袋上打上印记,阮芽低头看,荷包样的锦袋上多了一尾盘成粑粑的黑色小蛟。
    “你应该要灵石的,以后若想修炼,用处多多,有了本事,黄金白银还不就动动手指的事。”衔玉知道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可万一呢?如果她想,找楚鸿声要些洗髓易骨的丹药也不是难事。
    可他心底里,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其实他们只是拿你当替身,你或许不是阮清容呢?说是转世,谁又知道呢?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总会有不需要你的一天,到时候你可咋办呀。”
    衔玉为她操碎了心,想让她以后住到他的水府去,他永远也不会赶她走,还会给她许多钱花。听人家说,当水神很赚的,三不五时就有人往河里丢馒头大饼,金银珠宝,甚至还有丢新娘子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要的,新娘子有一个就够了。
    可又怕自己渡劫不成,身死道消,不敢轻易许诺。
    阮芽的身份对衔玉已经不是秘密,她抱膝在他身边坐下,“我不要灵石,也不用担心我的,我就是阮芽,才不是什么阮清容,我只是来挣钱的!等这里的事结束,他们不要我了,不给我钱了,我就买上几头牛,回家种地去,孝敬我阿娘。”
    要下雨了,风渐渐大起来,将她鬓角碎发吹到唇缝里,衔玉抬手布了个水罩,将她那缕调皮的碎发勾至耳后。
    她歪着脑袋冲他笑,像一只还没断奶的憨憨小土狗,衔玉心里那只小猫爪子又开始抓挠起来,“凡人寿元短暂,无病无灾的活到五六十就已经算高寿了,七十八十的更是少之又少。而我是妖,已经活了快一千年……几十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如弹指一瞬……”
    “你可以每年都来看我,我死了以后,就埋起来,不会乱跑的。”她天真说道。
    衔玉没说话,只轻轻摇头。她身上有许多秘密,身份一定不简单,或许真是阮清容的转世也说不一定?
    但阮芽之所以喜欢跟他玩,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过阮清容。
    衔玉好迷茫,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难题,他虽然活得久,做人的时间却很短,经历也十分单薄,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修炼和睡觉。化龙时更有一大劫,说不定不等丫丫老死,他就遇劫死翘翘了。
    这时候他又庆幸,这世上真的有转世。
    做龙这么难的话,实在不行,下辈子给她做牛吧,犁犁地,吃吃草就好了,多简单。
    开始下雨了,落在衔玉布下的水罩上,阮芽抬头看,像从水底看水面,雨滴溅起的涟漪一圈一圈。
    雨急躁起来,噼里啪啦,耳边尽是汇聚成河的细碎声响,水罩里干燥温暖,有兔子灯暖色的光亮,像另一个世界。
    “轰隆隆——”
    惊雷乍响。
    阮芽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动也不敢动,求救地看向他,伸出手。衔玉自然接过她,把她抱进怀里,“真胆小。”
    阮芽舒舒服服靠着他,傻呵呵笑,“抱着衔玉,我就不害怕了。”
    他低下头,看见她小巧的耳垂和柔软的脸颊,心里猫爪子又开始挠,想咬一咬,尝一尝,是不是像馒头一样软,又像糯米糍一样弹?或许是荞麦馒头?因为还有一点黑。
    但现在的丫丫已经没有她刚来的时候那么黑了,大概是一直穿着法衣的缘故,每天提着桶顶着烈日去膳堂打饭,没有变得更黑,却是在渐渐褪色。
    说到她那几身法衣,衔玉还是不放心。外面都传,阮清容是苏荔害死的,衔玉不知内情,九华山也是真废物,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不是她?衔玉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不信任任何人。
    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他难以免俗地想,为什么不传是别人害死的,单单传她?总不会是胡乱逮个人就安上罪名,万花境有钱就能买,大家在上面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流言不知因谁而起,但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还有柳催雪的事,那鬼伞究竟从何而来?等了一个月,也没见那暗处的人再有动作,难道真是意外吗。
    虽然这种想法很不好,他不信谣不传谣,只是心里提防着,应该也没关系吧。
    第24章 你也可以亲我
    次日晚,等阮芽和柳催雪睡下后,衔玉去万叶宗偷了苍衡的令牌,溜下山去。
    绣神山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妖怪,也学着九华山教他们本事,安身立命。不是所有人和妖都有成仙的希望,大多数人只是希望多学点本事,能赚点钱,改善生活,妖怪也一样。在万和城,就有一家裁缝铺是妖怪开的。
    这家裁缝铺生意极好,一向以精湛的绣工和高效闻名,普通绣娘要干一个月的活计,这家店五六天就能赶出来,绣得又快又好。当然,与之相等的,价格不菲。
    店主就是来自绣神山的妖怪,衔玉恰好认识。
    他到了地方,穿墙而入,径直从前厅走到后厅,厅中十来只黑色小蜘蛛挂在房梁上,上下下下忙活着,织布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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