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玉皱了皱眉,把她两只手都扯出来,“问你呢。”
    “啊?”她偏头,傻乎乎笑,“你刚刚说啥。”
    衔玉:“……”
    被她看得脸红,他忍不住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嘟囔,“你有没有想我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语惊醒梦中人,阮芽恍然发觉,她竟被他美色所惑,差点忘记这是打伤小雪的大坏蛋!
    她鼓着脸,眼睛瞪得大大圆圆,“谁想你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少来套近乎!”
    这一个两个的,彻底把衔玉给整蒙圈了。
    不等他问出个所以然,蓬英来了,阮芽终于看见了主心骨,扑过去扯着蓬英开始告状,手指遥遥点着衔玉,要惩治坏蛋。
    蓬英急坏了,也不管地上的柳催雪,先拉着她检查,看有没有受伤。她要是出点什么好歹,阮小花马上就会提着幽日镰来砍人。
    柳催雪艰难从地上撑起来,“不关他的事。”
    衔玉去扶他,他没拒绝,反手把住他,“跟我来。”
    衔玉搀着他一瘸一拐走远了,两个人走到小树林里,互相把着肩膀说话。
    阮芽想跟去看看,蓬英不让她过去,“别管他们。”
    她时不时去偷看衔玉的背影,很小声跟蓬英说话,“爹,你觉不觉得,那个穿黑衣服的,长得很好看啊。”
    她低头绞袖子,“我知道他打伤小雪不对,可他们看起来好像是认识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对吧?”
    蓬英:“……”
    “还有哦,小雪其实是自己摔下来的,可能是突然没有法力啦?反正不是那个黑衣服打的。”她改牵着蓬英袖子晃,“至于肩膀上的伤……呃,总之,其实黑衣服不是故意的,他不是坏人。”
    蓬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明明白白两个大字——完了。
    完犊子了。
    哪怕已经忘记了他,还是不自觉会被他吸引,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但并不妨碍蓬英把他关在大门外。
    蓬英领着这帮不省心的小孩回家,赶在衔玉进门前,开启了阮小花布下的防护结界,直接把衔玉关外面了。
    他大摇大摆要跟着进去,“哐”一下撞在透明结界上,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又撞了一下。
    阮芽站在门里捂着嘴偷笑,蓬英板着脸把她撵回屋去,“不许看!不许跟他玩!”
    她回屋蹬了鞋子爬上床,迫不及待推开窗,看衔玉用力拍打结界,蓬英把柳催雪扶进房间里又出来撵他,“你赶紧给我走。”
    衔玉才不理他,两手结印试图破界,阵法一类多来自道门,衔玉是野路子出身,打架还行,破阵全靠蛮力,以修为压制。
    但阮小花布下的结界不是那么好破的,论修为他自然不如,加之重伤初愈,猛力一击之后,被反弹击飞出去。
    阮芽惊叫一声,光脚从屋子里跑出来,“爹!他被打飞了!”
    蓬英四处给她找鞋,把她按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蹲下身给她套上鞋,“你管他做什么。”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蓬英又提了筐青草过来,一指墙角,“管管你的牛。”
    阮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院墙槐树下果然拴了一只牛,老头已经把牛送来了。
    这是一只黑色的大水牛,被老头养得很好,阮芽喂它吃青草,它粗糙的大舌头伸出来,草卷进嘴里,磨着腮帮子慢慢嚼。
    她好奇摸摸它弯弯的角,突发奇想,“爹,要不我们给牛起个名。”
    蓬英刚从外面回来,他出去围着院墙溜了一圈,没找到,随口答应,“你起呗。”
    她静静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摸着牛角说:“它全身都黑黑的,角也是黑的,叫黑子吧。”
    牛是租的,早晚要还回去,起什么名都无所谓,蓬英坐下,开始择菜,“行。”
    从镇子上回来,阮芽连午觉都没睡,一直在院子里晃,时不时趁着蓬英不注意,打开门偷瞧一眼。
    可那个穿黑衣服,长得很白,没钱打另外一只耳环的男人始终没再出现。
    院子里没什么可玩的,她老是去骚扰牛,牛都烦她了,喂草不吃,把头扭到一边去。
    她两只手把着牛角,“黑子,你咋不理我。”
    牛屈膝窝到了地上,闭眼睡觉。
    无聊到这种地步,都没想起躺在屋里满身伤的柳催雪。
    一直到晚饭,她才发觉饭桌上少了个人,“小雪呢?”
    蓬英长长叹气,“吃你的吧。”他盛了碗鸡汤给柳催雪送去,她才跟着进了东厢房。
    柳催雪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换了干净的衣裳,安静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屋顶。
    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双眸黯淡无光,阮芽看见他,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不安地揪着裙摆。
    可她不再靠近他,去抱他牵他,也不好说什么重话,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人。
    她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他喝完那碗鸡汤,连个招呼都没打,离开了屋子。
    等阮芽出了门,蓬英才说:“你看这种人,见色忘友,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柳催雪不吭声。
    蓬英又说:“二月惊蛰已经满十七岁,要是还找不到办法,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七,活到你现在这个年纪……”
    柳催雪抬头看他,眼眶隐隐发红,蓬英不住叹气,“都是跟阎王争来的命,能活多久活多久吧。你也不要怪她了。”
    蓬英收起碗要出去的时候,柳催雪才说,“我什么都告诉他了,但他未必会听。”
    阮芽坐在院子里刨饭,吃着吃着,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猛地一回头,果然见墙头上杵了个脑袋。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菜……如此往复三次,默默缩下去。
    阮芽搁下饭碗跑出去看,来到他刚才出现的地方,发现他不知道从哪搬来一块大石头,刚才应该就是站在石头上偷窥她。
    她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担心蓬英发现她不在,又赶紧跑回家去,刚坐下端起碗,蓬英恰好带上门从东厢房出来,走到跟前警告她,“你不准跟那个人玩,知道不。”
    阮芽问,“为啥?”
    蓬英危言耸听,“男狐狸精,勾引你,吸走你的精气!”
    她瞪大眼睛,用力“嗯嗯”两声,“真的!怪不得小雪不让我看他,我们之前在林子外面,我才看了他两眼,就好喜欢好喜欢……怪不得呢,说不定他真是趁我不注意,对我使了什么法术。”
    蓬英:“……”
    直等到夜幕降临,各屋都静下来,阮芽从房间里溜出来,溜到墙根底下,听见蓬英在跟阮小花传音闲聊,朦胧的说话声里夹杂着低低的笑声。
    她捂嘴偷笑一下,轻手轻脚溜进厨房,从柜子里拿了个大碗出来。
    饭在木甑子里,还是温热的,菜也还没凉透,阮芽舀了大半碗米饭,又夹上冒尖尖的菜,拿了双筷子揣进袖子里,抱着碗偷偷溜出了家门。
    她不知道那个男狐狸精在哪里,但心中万分肯定,他一定没走,肯定在这附近。
    她像招小狗那样,嘴里“咗咗咗”叫,眼睛大大睁着,四处探看。
    家门口是一条小河,河边有很多大柳树,阮芽两手捧着碗走过去,嘴里也不闲,时而“咕咕咕”,时而“嘎嘎嘎”,可她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
    难道他真的走了吗,不来勾引她了吗,她已经上钩了呀,他怎么还不出现。
    早春的夜里还很冷,柳树才刚刚抽芽,细细的枝条随风摇晃,河边,对岸,朦胧月色下一眼就能望到头。
    到处都没有他的踪影。
    碗里的饭本来就不怎么热了,风一吹马上就凉透,她抱着碗,孤零零站在河边,突然觉得很委屈。
    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就是很难受。
    “你在哪里啊。”她声音已有了几分哽咽,眼眶也憋得红红。
    月夜寂静,唯有小河潺潺流水声。
    阮芽失落地抱着碗往家走,低头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过了这条窄窄的乡道,对面就是家了。
    “喂。”
    数到第十一步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她。
    阮芽回头,适才空无一人的大柳树下多了个高瘦的人影。
    他站也不好好站着,头歪肩斜的,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阮芽脑海里已浮现出他的样子。
    很不耐烦很生气,却又很无奈的表情,“你去哪啊,我快饿死了。”
    第59章 你和我住
    “那就饿死你好了!”
    阮芽气冲冲往回走,衔玉风一样追上来,抢了碗就跑,她“欸”一声,只能跟着他往回跑,“筷子,筷子呀。”
    衔玉一口气跑到河边,食指竖在唇上,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墙。
    阮芽走过去把筷子递给他,挨着他在河边坐下,衔玉开始大口刨饭。
    没吃两口,她靠过来,在他耳边悄声问:“好吃吗。”
    衔玉用力点头,含糊道:“你这便宜爹的手艺还不错。”
    阮芽笑一下,又倾身靠过来咬耳朵,“不是便宜爹,是真的爹,我的后爹。”
    衔玉大口刨饭,确实是饿坏了,百忙中抽空点两下头敷衍。
    她乖乖在一边坐着,笑眯眯看着他吃饭,没一会儿又拢唇靠过来,软软的身子,热热的呼吸,弄得衔玉浑身起鸡皮疙瘩。
    刚张嘴还来得及说话,衔玉哆嗦两下,往旁边挪挪跟她拉开点距离,“你干嘛呀。”
    阮芽屁股一抬又靠过来了,用气声说,“全都是肉嘎嘎哦。”
    他深深皱眉,奇怪地看着她,腮帮子一鼓一鼓,阮芽从袖袋里掏了块手帕递给他,他顺手揩了嘴巴塞进怀里,“你干嘛这么说话。”
    她小小声,“不是你让我这样的吗?”
    “也不用这么小声吧。”他回头看一眼,“听不到的。”
    于是阮芽恢复正常音量,“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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