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添颐,若不是她不小心撞上了,必定要怀疑是林添颐故意的了!

    叶璇见到这幅情景,赶紧跑了过来,说道,“浓姐姐还是赶紧随阿璇去换身衣服来吧。”

    叶璇年纪稍稍小于秋景浓,身量和秋景浓倒是相仿,秋景浓自然是不能这样一身湿衣裙的待在这里了,便和叶璇去了。

    到了叶璇的香闺,一阵极淡雅的清香便迎面扑来。

    秋景浓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这味道哪里闻过。

    叶璇一边帮她找衣服,一边笑道,“这是瑾哥哥前些日子从华州带回来的熏香,他极喜欢,分给了我一些。”

    叶瑾……

    秋景浓想起华拓山顶的事来,怪不得闻着熟悉呢。

    “浓姐姐,你喜欢哪一套裙子”叶璇一手拎着一套裙子问道。

    秋景浓倒是不在意,随手指了一套颜色素淡的。

    “浓姐姐好像很喜欢青衣呢。”叶璇笑嘻嘻地递过衣服,笑着说道。

    哎?这秋景浓还真没注意。

    秋景浓打量了一下自己,现今果然也穿着一套青色衣裙。

    她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随手拣了一套而已。

    “诶浓姐姐,你怎么会有我们家的玉佩啊?”叶璇指着秋景浓腰间,吃惊地问道。

    秋景浓低头看向腰间系着的唯一一块叶形玉佩。

    ☆、第9章 梦回曾经

    “你说什么?”秋景浓睁大眼睛。

    这玉佩不是叶璇送来的?

    “这是我们家的玉佩。”叶璇指了指秋景浓腰间的玉佩,说道。

    “这是你哥哥……”秋景浓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看着叶璇那双澄净见底的眼睛岔开话题,“这个很名贵么?”

    “那当然,每个叶家人也就只有一块而已,都是出生那日,爹爹去点翠坊定制的。”叶璇解释道,继而追问,“浓姐姐,你的这块是哪里来的?”

    秋景浓敛了讶色,找了个借口搪塞道,“没什么,你哥哥落在我这里,今天正要还他呢。”

    叶璇竟然也毫无怀疑,没有问缘由,点点头,待秋景浓换好衣服,便推门出去了。

    秋景浓想了想,还是摘下了玉佩,决定一会儿遇见叶瑾问清楚。

    他干嘛要送自己玉佩呢?

    回到宴席上,众人已经是接近用餐的尾声了,见秋景浓和叶璇回来,也就张罗着要参观雁门公府的花园。

    秋景浓自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也想要找个机会,去见叶瑾。

    见叶璇同意,众人也就散开了。

    秋景浓和陆葭伊说了自己还有些私事,便一个人往假山去了。

    方才在假山那侧的湖心亭看见叶瑾,虽说他未必还在,可是碰碰运气总还是好的。

    转过山去,远处的湖心亭果然空无一人了。秋景浓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见有人的影子,抬步朝湖边走去。

    隐约间有说话声传来。

    “什么啊,你说那天华州出现异相是因为你们家去了般若寺?”是林添颐明显不相信的声音。

    “那是自然,那智闲大师还说,我们秋家必定有人凤仪天下呢。”这个熟悉的声音必然是秋景华了。

    秋景浓登时觉得脑仁生疼。

    大司马府这样显赫一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看,林家既然是林贵妃的母家,自然是虎视眈眈地看好了走外戚这条路了,她这样在林添颐面前炫耀,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林添颐不屑地声音响起来,“表哥就算以后会当皇帝,也不会立你大姐做皇后的……凤仪天下……呵……”

    还没等秋景华说话,林添颐又幸灾乐祸地说道,“哎你还不知道吧,子寒表哥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正是尚书府的三小姐,你姐姐抢了尚书府的婚,柳尚书还说不定怎么恨你们家呢,显摆什么。”

    秋景浓心下一沉。

    林添颐这样一提,秋景浓才想起来,仿佛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柳尚书的女儿了。

    “一个小小的尚书而已。”秋景华嗤笑了一声,“我们秋……”

    “华姐姐,我还在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啊!”秋景浓冷不防地从阴影处转出来,快步地走上前去。

    她实在是不能叫秋景华再说下去了。

    慕子寒是林贵妃的儿子,而林贵妃是林添颐的姑姑。

    这个中关系,不知道秋景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傻。

    “你来干什么?”秋景华见到秋景浓便气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道。

    秋景浓根本没理她,直接笑笑地看着林添颐,说道,“林小姐还是不要妄议国是为好。”

    林添颐冷笑起来,“教训别人之前先想清楚,是谁在妄议国是。”

    “哦”秋景浓还是笑着的,伸手把正要开口的秋景华拉到身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对林添颐说道,“林小姐原来如此健忘。方才我华姐姐只是说了智闲大师的谶言,不知是谁枉自说了什么当皇帝的……”

    顿了顿,秋景浓弯起眼睛,“你说,是谁在妄议国是呢?”

    林添颐被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和绵里藏针的话语堵的说不出话来,登时一个白眼翻过来,恨恨地说了一句“懒得理你”便拂袖而去。

    秋景华挣开秋景浓紧紧握住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谁教你为我出的头,稀罕。”

    秋景浓也不生气,活动了一番手腕,道,“稀不稀罕是你的事,下次若是再这样给大司马府添麻烦,就别怪我回去和爹爹美言几句了。”

    话毕,便准备往湖心亭那方向去。

    没想到秋景华站在她身后来了这么一句话,“还真把自己当个主了,这大司马府,你和你娘算个什么倒贴过来的……”

    脚步顿停。

    秋景浓扭过头,目光阴冷地打断她的话,“秋景华,你是白活了这一十四年了是么?大司马府现在如何风雨飘摇回去问你娘,我没那个功夫教你。但求你别给爹爹添乱。”

    缓缓走到秋景华身边,秋景浓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一字一顿道,“至于我和我娘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秋景华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秋景浓会这么强硬,也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秋景浓会打自己,一时间没有躲开,生生挨了一巴掌,登时也火了起来,举手便要还回去。

    秋景浓手疾眼快地扣住秋景华的手腕,用力地甩向一旁,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来,说道,“秋景华,你最好给我老实些。我可不是原来那个秋景浓了。”

    一句话说的寒意渗骨,秋景华不知道一向体弱的秋景浓缘何有这样大的力气,那阴翳的眸子里,也不是素来天真任性的秋景浓该有的澄净无邪。

    秋景浓的眼睛里,宛如深渊,深不见底。

    秋景华讪讪地垂下手来,咬了咬嘴唇,一跺脚向远处跑开了,只留下脸色阴沉的秋景浓一个人站在湖边。

    秋景浓不怕别人说自己。即便自己其实根本就是大司马府的嫡女。

    可她无法忍受别人议论自己的娘亲。

    娘亲那样清傲高贵,那样沉静美好的大家闺秀,原本是不必忍受平妻这样的窝囊气。只是因为遇见爹爹的时间晚了些,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只是因为晚了些。

    想到两年后的大难,秋景浓一下子湿了眼眶。

    她还记得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娘亲抱着膝,永远沉默地望着那从小窗射进来的一缕月光。

    秋景浓知道,那是娘亲在想她和爹爹初遇的那个千秋灯会。

    那就是命定的姻缘,一个回眸一笑后,是两个人永远剪不断的缠绵情丝。

    那晚的月色,一定很美。

    那时她问娘亲,当初一意孤行地嫁给爹爹,后悔么

    娘亲只是淡淡地绽开一个清邈的笑容,“不后悔。生死有命,若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不是如信,还会是别人。”

    如信,是她爹爹的小字。

    秋景浓活了一十五年,却始终不明白娘亲抛弃一切嫁给爹爹,至死不渝的那份心意究竟是什么。

    后来她明白,那是情,那是爱。

    可情和爱又是什么呢。

    是娘亲可以为爹爹冲破一切阻碍,而爹爹却不能给她一颗完整的心。

    爹爹没错,可秋景浓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高贵美丽,痴情如斯的娘亲,却要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她看着娘亲念出爹爹小字时幸福的神情,完全没想到,临刑前一夜,娘亲竟然会先走一步。

    也是那样一个清辉肆意的夜,她从噩梦里醒来,叫了几声娘亲却没有人回应。她借着月光慢慢爬到娘亲身边,却见娘亲永远微笑地睡了过去,身边是早些时候摔碎的瓷碗的碎片。

    娘亲洁白的皓腕上绽开着一朵绚丽的红花,一路盛开,开到地上,开到远方,最终和娘亲漆黑的长发纠缠到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娘亲静静地躺在那一片红花里,脸色雪白,神情安宁。

    浓烈的味道缠绕在阴暗的牢房里。

    娘亲的梦里,一定有她最爱的爹爹吧。

    那个夜里,娘亲抛弃了爹爹,抛弃了哥哥,也抛弃了她,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阴冷的天牢。

    那是作为清河崔氏女的骄傲。

    秋景浓慢慢在原地蹲下来,抱紧了发抖的双肩。

    不,她无法忍受一切重来一遍的凄苦。

    若是一切终究无法阻止,就叫她先离开吧……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秋景浓听见了,却没有扭头,也没有起身,只是维持着那样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近,终于在她身后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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