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我心情沉重,带着困惑与好奇,乘警车来到了医院外。

    那大医院院门外的射灯刺眼,照得方圆几十平米内是亮如白昼。

    我们站在尸体前,那一地凝结的血液,衬托着横死街头的女尸。我感到眩晕,甚至作呕,因为死者是死不瞑目。

    “您看是她吗?”贾富贵问我。

    我勉强看向尸体:“没错,就是她。”

    几名女医生靠近贾富贵,其中女医生a一副哭腔,显然,她是被惊吓过度了:“那辆车开得很快,一下子就把她给撞飞了,我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她断气了。”

    贾富贵询问女医生a:“我听说死者是来看病的,你还记不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

    女医生a直摇头:“不不不,那辆车没有车牌号。”

    我插言:“车是什么牌子的?比如捷达、桑塔纳之类的。”

    女医生a思考片刻,小声回应:“是蓝色马自达商务车。”

    “马自达!”我惊疑,又提醒贾富贵:“最近王文才驾驶的也是马自达,而且车身也是蓝色的。”

    “王文才!”贾富贵精神一振,接着冷静了下来:“难道是王文才撞死了王佳?不会吧?”

    “也许......”我说着,感到有人戳了一下我的后腰,我回头一瞅是晓雪,她指向对面的马路,我顺势看去。只见,马路上空荡荡一片,再往远处眺望就是熟悉的深沟,除此之外,恐怕只剩下孤魂野鬼游荡在此地了。

    “你想证明什么?”我问晓雪。

    她拽住我的衣袖,极力向马路走去,越走越远。直到到达深沟边,她停住脚步,指向深渊处,比比划划着。

    我和贾富贵不懂哑语,袁敏和田芳也不在身边,但最终晓雪假装手握方向盘,冲向深沟的动作,让我领悟了内含。

    “我明白了。”我很激动。

    “您明白什么了?”贾富贵问。

    我说:“马自达就在沟底。”

    贾富贵俯视幽暗的深沟:“难道——”

    “对,凶手死了。”我说。

    “凶手为什么要自杀?”贾富贵质疑起来。

    我推测:“也许——他不想死。”

    贾富贵突然转身注视着我,许久,许久。

    ……

    ……

    东方已经天光破晓,贾富贵调集警力下沟搜索商务车。我不想看到死者的惨象,因为,某种直觉告诉我,死者就是王文才。当即,我离开此地回到诊所。而袁敏有田芳陪伴,我就不必搬到谭三酒店了。

    躺在炕上,我渐渐入睡,当再次睁开眼睛,我听到疯狂的砸门与大喊声。

    “开门,开门......”一个女人野蛮地叫嚷,那尖锐的声音,简直就是魔咒。

    我揉揉眼睛穿上衣服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再一瞅墙上挂的钟表,正好指向了六点整。

    “谁呀?”

    我趿拉棉鞋走到门前,打开反锁之门。一瞅这个女人我为之一振。只见,她身躯臃肿肥肉把外衣撑得鼓鼓囊囊,那胖脸蛋子就像两座山峰,把眼睛、鼻子、嘴巴挤得是无地自容。

    “他呢?”女人凶神恶煞,口吻嚣张。

    “他?是指谁?”我反问。

    “你装什么装!他昨晚说找你有事,我琢磨他肯定是来找你喝酒了,他在哪儿?”

    我感觉不对劲:“谁找我喝酒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废话,我是郭保田他姑奶奶,你让他出来,管不了他了我。”女人双手叉腰,瞪着我。

    “大妹子,你误会了,他根本就没来过,你再去别处找找吧。”我心平气和。

    “怎么可能?他说来找你的,不在这儿能去哪儿了?你躲开。”女人一伸大胖手推开我,跨步进屋。她前后屋找寻一通后,是大失所望。

    “奇怪,咋不在啊?”她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着。

    我强调:“我可以拿人格担保,他昨晚绝对没来过。”

    女人怒视着我,瞬间又缓和了许多。随即,那担忧的神色,迅速盘踞在她的脸部:“可他到现在都没回家,会不会……”

    我们的思想产生了共鸣:“你应该报警,这不是儿戏。”

    “这——”女胖子刹那间脸色铁青。

    这时,门外传来刹车声,我望向窗外发现是一辆警车。警报灯还在闪烁,下车之人手扶单拐走路踉踉跄跄的,他正是贾富贵。

    “他怎么来了?”我自言自语。

    诊所之门被推开,我迎进贾富贵,他脸色阴沉东张西望,看样子不是来找我的。

    “您有事?”我问。

    “郭保田的爱人来过吗?”

    我刚要回答,女胖子却抢答:“我就是。”

    二人对视,其中贾富贵紧锁眉头,似乎有难言之隐萦回心头:“是这样,我们在大医院附近,找到了您丈夫。”

    “他去那里干嘛啊?”女胖子追问。

    “不知道。”贾富贵又说:“我费尽周折才找到您家里,您家人说您去了候氏中医诊所,所以……”

    “保田他人呢?”女胖子问。

    “他......他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啥意思?”

    “他死了。”

    “啊!”她顾不得哭泣,只是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如山洪爆发嚎啕大哭着。

    我心中一惊,追问贾富贵:“他怎么死的?”

    贾富贵一矮身坐下,揉揉右膝盖,脸色严峻:“您记得大医院不远处的那条深沟吗?”

    我点头:“嗯,我记得。晓雪指出了那辆蓝色马自达就在沟底下。”

    “没错,郭保田就死在沟底。”

    我惊疑:“难道是郭保田驾驶的马自达?”

    贾富贵摇头:“不,死在驾驶座上的是王文才,郭保田死在车外,他的头盖骨受到重创,严重破裂了。”又说:“我只是不明白,他和王文才为什么选择了自杀。”

    “想必是另有隐情。”我说。

    “您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贾富贵问。

    我犹豫:“这很难说,也很奇怪。”

    一转头,我看向坐在地上哭泣的她,脑海里回味着贾富贵的话语,我琢磨“两个人都是乐观之人,就算悲观也不可能自杀。他们撞死王佳应该有其它利益,而贾富贵推断他们是自杀这一说法,让我难以理解。”

    不久,就诊之人络绎不绝来到,贾富贵和女胖子告别我,转身就走。突然,门口冲进一名男子同女胖子相撞,男子骂骂咧咧的,使女胖子炸了毛。两人吵嚷之际,男子身后却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不要给我惹事。”

    这女子的声音好熟悉,我定睛一瞅,发现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最终,双方息事宁人各行其事。

    ......

    ......

    就诊之人相继离去,这才轮到胡女士。

    “这些天我一直睡不好觉,您看看我该怎么办?”胡女士坐在我对面,主动伸出了左手放在桌面上。

    我配合地,用三根手指搭在她脉搏的寸关尺处,一种紊乱的脉象在我指尖下跳动。她左手关部微浮而有力,这是肝火郁结之症。肝为木、木生火、火克于金,因此,肺受制于相火,虚火犯上终日不得安眠。

    我松了口气,挪开三根手指:“您病在肝,伤于肺,依我看您这阵儿火气很大,经常发脾气。而且您忧思过度使土不能生金,您的心事很重啊。”

    “哦!”胡女士感到惊讶。

    我随即开药方,以龙胆草、山栀子、木通、生地黄、柴胡、生甘草、党参、白术为伍,根治她肝胆之病。同时,我提醒她:“木通这味药有毒性,长时间食用会造成肾脏衰竭,先喝十剂,之后把它去掉吧。”

    “您不愧为名医啊。”胡女士夸奖我。

    我一叹气:“再好的医生也救不活死人啊,我——很难过。”

    “难过?您难过什么?”

    我注视胡女士:“王文才死了。”

    “什么!”胡女士稍微一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生死由命,节哀顺变吧。”

    “不,他驾驶您的商务车撞死了王佳,您应该负责。”我对胡女士察言观色。

    胡女士脸色一沉:“侯大夫,我很尊敬您,如果换别人说出这句话,我绝不答应。我只能说车是我的,可撞死王佳这件事跟我毫无干系,或许他与王佳之间有深仇大恨,您说呢?”

    “但为什么他还要自杀?”我问。

    “您指谁?”她反问。

    “王文才。”我说。

    她耷拉眼皮,思虑片刻,一“哼”声抬起了眼皮,注视着我:“王文才这个人油嘴滑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球上少了他会更安全。”

    “......”我欲言又止,我认为,胡女士是十足的冷血动物。

    ……

    ……

    一直到上午九点多钟,胡女士还未离去。

    这时,我心里责备田芳,因为到现在她还没来上班。当我脑海里刚刚挥去她的身影,她却不期而至。并且,她身后还跟随着一名男子,男子约四五十岁满脸通红,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是酒气冲天。

    胡女士捂住了鼻子,似乎是对酒鬼表达强烈的抗议。

    “田芳,他是谁?”我问。

    “是这样,他一早就去谭三酒店喝酒了,他说他胃疼,我说您能治好这种病,所以他就跟来了。”田芳解释。

    我打量这个酒鬼:“酗酒无度很伤身体啊,你不知道吗?”

    酒鬼却说:“如果是你家孩子暴死,你会好受吗?嗯?”

    我很好奇:“您贵姓?”

    酒鬼眼神迷离:“我叫王昆山,我女儿就是王佳。”

    “啊!”我一惊,再一瞅就坐的胡女士,我发现她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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