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超哥!”

    我冲正在发呆的超哥连喊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我有点纳闷的问:“我超哥,你盯着人家车尾巴发什么呆啊?”

    西风开车,载着被强行拉上车的姚梦男和她的全部家当,渐行渐远的驶离了小区。我正想招呼大家继续我们的事,却看到超哥一脸呆滞的看着远去的越野车。

    被我喊的回过神的超哥像是有点头疼似的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说道:“哦,没事…上次车祸以后,我看见这样的车就有点打怵…我算是有点理解你为啥开不了车了。”

    好多人都在,我有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便说到:“你这才到哪儿?走了兄弟姐妹们,我们踏浪去!”

    还好大家也没多问,陈浩北一边答应一边问梅甜儿:“甜儿姐,看到没?这就是那个叫西风的小白脸,是不是一脸娘炮样?你还喜欢这款的不?”

    梅甜儿摇摇头说:“不喜欢了,不过跟他长相没关系,这孙子嘴太贱…但是他长得确实是比你好看,小耗子,这你不服不行啊。”

    陈浩北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小夕和梅娣儿各自催促了一遍,我们这才启程,离开今天显得有些过分冷清的小区,直奔海边。

    滨海城靠海,沿海线很长,光名正言顺的海水浴场就有十几个,全部免费。

    因为时间还早,我们就选择坐公交慢悠悠的去。

    在车上陈浩北一个劲的说要不是人数有点多,他本来打算自己开车的,可惜他的车不是四座的轿车就是两座的跑车,装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所以只好委屈大伙坐公交。

    我嘴贱问了他一句他都有啥车?这货立刻开始无边无际的吹了起来,从布加迪到兰博基尼,就没他不敢说的。

    最后我们默默的全体挪到公交车最后一排,剩他独自站在车厢前方孤独而自信的吹着,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跟看猴儿一样玩味的看着他…

    作为对滨海城已经有些熟悉的我们,选择了比较冷僻的一处海水浴场,这边因为近海有暗礁会造成暗流,所以不允许下海游泳,所以平时来的人也相对较少,清净。

    堆沙,踏浪,抓螃蟹,用沙撒陈浩北,用沙埋陈浩北,用海水泼陈浩北,抓小螃蟹咬陈浩北…一上午我们都玩的不亦乐乎,真的,都可开心了…

    中午头上离开海边,回市里找了家快餐店简单要了些吃的,我们六个人外带一只狼狈的陈姓落汤鸡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直奔ktv,继续疯。

    在ktv各自点歌时,为了符合今天的主旋律,一开始点的都是一些跟“家”有关的歌,结果唱着唱着气氛就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几个姑娘眼眶都有些红。

    关键时刻就体现出陈浩北的功能了,这货竟然当即清唱了一首《十八摸》。

    当然,他清唱的原因不只是因为ktv的机器里没有这首歌的伴奏,主要还是因为有伴奏也没用,他唱歌要能在调上那就说明世界上真的有鬼。

    还好一曲荒腔走板后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梅甜儿当即表演了一套降龙十八掌,用来配合陈浩北的歌。

    在ktv一直唱到天擦黑,直到大伙都觉得饿了,我们才离开ktv直奔陈浩北订好的饭店。

    陈浩北订的是距离ktv不远的一家饭店,一是方便,二是这家饭店相比较我们平时的聚餐而言能稍微上点档次。

    中秋嘛,毕竟是个不小的节日,这样稍显隆重,有仪式感。

    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我们决定步行前往。路上陈浩北在和梅甜儿嬉闹,小夕跟超哥在起腻,我和王洋还有梅娣儿沉默的走着。

    我是在犹豫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所以才沉默,而梅娣儿和王洋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哎,千哥,天不早了,你是不是该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了?”超哥忽然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白了他一眼说:“关你屁事,你打了没?”超哥说:“我等会儿的,等会儿吃饭时直接视频,带你们都入镜哈。”

    小夕有点犹豫的问:“那…那我…我需不需要回避呀?”超哥看上去很开心,大笑两声说:“哈哈,你回避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再说你又不丑,对吧?一会儿你是女一号,记得抢镜头,嘿嘿。”

    路灯下小夕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脚,笑得合不拢嘴。

    看到他俩这样,我也忍不住有些想笑,这恩爱秀的…真欠揍。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掏出手机说道:“哎,你们先走着,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众人有的应声有的没应声,不过他们的脚步都没放慢,我渐渐故意落后一些后,狠了狠心还是拨通了妈的手机号。

    一阵彩铃响起,我心里一紧,等了半分钟左右,那边终于接了起来:“喂?一千那?”

    是妈的声音,一如既往。

    我忽然有些哽咽,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嗯,妈,是我,您和爸都挺好的吧?”我尽量平静的说。

    其实从背景音我已经听了出来,很吵,爸正在和别人喝酒,喧闹声,笑声,碰杯声…这声音从我记事儿起就每天听,一直听到今天。

    对面说道:“啊,我们都挺好的,你呢?当上大老板了吗?”

    我说:“我…我已经辞职了,正在想办法赚钱…”“你光想有什么用?你得当大老板啊,咱家都指望着你呢,你…唉,是你把你老板炒了吗?”

    妈的声音里透露着对我无尽的失望,最后一句却又有了几分期待。我深吸一口气说:“嗯,妈,我把老板炒了,现在…现在自己干。”

    妈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也不指望你能大富大贵,咱们老百姓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行,真的,不指望你有多大本事…你看咱邻居家的小杰,比你还小两岁,人家现在已经开上轿车了,我跟你爸在家现在都没脸出门,唉,你说你…要不还是跟你爸说两句吧,你说你也没当上大老板也没当上大官,你给我们打电话干啥啊?丢死人了,等我让你爸跟你说吧,唉!”

    小杰…老家隔壁那个小我两岁的智障富二代,上学时他数学登峰造极后也只停留在两位数加减法,乘除都不会算。

    但他爸从来都不要求他一定要学习成什么样,因为他爸有钱,很有钱,他爸在村委会上班。

    后来他一毕业他爸就掏钱给他买了辆车,又给他开了个手机店,从此…我爸妈就恨上我了,嫌我不争气,嫌我不如那个富二代混的好。

    “喂?一千啊?”手机里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是爸,我壮着胆子说:“嗯,是我,爸,中…”

    “你现在混的怎么样了?你妈刚刚说你终于舍得把你主子炒了?那你当上大老板了吧?”爸打断了我的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爸的问话,因为无论我说什么,结局都一样,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一样。

    “怎么不说话?没脸是吧?呵呵,就知道你这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你自己说说,你还能不能要点脸?啊?你这都毕业多久了?你看看人家小杰,一毕业就当上了老板开上了汽车,你再看看你!丢人现眼!

    整天就知道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让你他妈上大学有什么用?你自己说说,你跟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妈的,老子辛辛苦苦每天在单位给人看门把你供养大,供你上大学,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用过的这么辛苦吗?啊?!

    你倒好,一毕业就跑去给人家当狗,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他妈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啊?妈的,说到底你就是个破打工的,你怎么好意思?街上要饭的都没你这么不要脸!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你给老子打电话到底什么事?有屁赶紧放!没听见老子正忙着呢?耽误老子时间!”

    爸一如既往越说火气越大,我一如既往唯唯诺诺的听着,手一如既往微微的抖着,直到他终于停顿了下来,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他酒友一如既往的叫好声:“好样的!儿子就得这么训!”“还是赵哥猛,好样的,牛!”“教训的好,你这儿子就欠教训!牛!”…

    接着是父亲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又开心了,只是不等我说什么,父亲再次冲着电话说:“行了,就知道你这样的废物也说不出什么人话,记住了,别整天想着给别人当狗,你不要脸老子在村里还要呢!你出去打听打听,老子以前是什么名声,因为你老子现在是什么名声?废物就算了,还他妈一点脸都不要!你说你小时候咋没死在厕所里?你要是那会儿死了该多好?”

    电话里又是一阵哄笑和叫好声,仍旧是他那帮酒友。

    “嘟…嘟…”

    对面挂断了电话,我对着忙音小声说道:“中秋快乐…”

    手还在抖,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心跳才正常了一些,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拿开,屏幕上全是汗水,手心也是,身上也是,一阵秋风吹过,冻得我想死。

    继续深呼吸,又平稳了一些后碰巧路边有个公厕,我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扭头钻了进去。

    万幸洗手盆边没人,我打开水龙头放了整整一盆水,深吸一口气,把脖子以上全埋进了水里…

    “你这个啊,之前受什么刺激了吧?…

    哦,诊断结果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啥大事,跟我说说是怎么被刺激了吧,我看看怎么给你调理调理…

    挨亲爹的骂?哈哈,这都能受刺激?你也太脆弱了吧?…

    真的假的?天天骂?半夜睡着觉忽然就把你拎起来一顿骂?…

    你没瞎说吧?还有这么对自己儿子的爹?…

    年三十半夜把你叫醒骂到天亮?…

    我的天…

    我这从业这么多年,还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你可以跟他沟通啊…

    你只要还嘴就是不孝?所有亲戚都会帮着你爹骂你?你说什么都不行?…

    我的天…真是…你这样的家庭都可以算是个特别案例了…

    所以你爸从你记事儿起就天天喝酒?每天都烂醉?…

    那难怪了…

    唉,小伙子,我能帮你的不多,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你这个症状啊,主要还是要自己调整,尽量…尽量少跟你父母接触吧,先别用药,你还年轻,那些药依赖性很强的…”

    脑袋泡在水里,大夫当时跟我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手还在抖,心跳还不规律,身上还在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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