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刻意为之,鬼王利用许砚掉在下水道中的手机引着沈灵雨去替他挖练成的僵尸……可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让沈灵雨替他挖僵尸,就算是自己懒得动手,操控血眼傀儡去干苦力活不也挺好?

    景慕青把找来的酆城下水道图纸在茶几上摊平,许砚拿铅笔在他们挖掘到尸体的地方画一个圈。也亏得许砚和景慕青能够记得住,两人找到最初下井的位置,用手指比划着回忆当时的行走路线,很快就把所有挖掘岀尸体的位置都给标注了出来。

    做完这些,两人端详着图纸,脸色齐齐沉了下去。许砚提笔在图纸上画了个圆,将这些圈都框在其中,这下不只是许砚和景慕青,沈灵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许砚又快速在图纸上画出几条线,一个简易阵法呈现于图纸之上,沈灵雨挖掘尸体的位置恰好就在阵眼上。

    到此,许砚没有停笔,他从茶几下面又抽出一支笔,双手执笔将阵法画完全。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时间,一个布置精密的大阵出现在三人面前。

    沈灵雨看着阵法,怎么看也没看出名堂来,只好问许砚。

    “这是养尸大阵,”许砚给她解释,“养尸的人布置了这个大阵,用其他尸体的怨气滋养你挖掘出来的那四具僵尸。下水道是一个城市里最污秽的地方之一,酆城的下水道较其他城市更阴暗一些——酆城本身就是一座鬼怪频出的城市。封在下水道里的尸体吸收阴暗之气萌生怨戾,那些尸体萌生的怨戾又通过阵法传导到阵眼的四具僵尸身上,如此,阵眼之上的四具僵尸可以加速炼成,而且……”

    说到这两个字,许砚脸上越发沉重:“而且,把养尸大阵布置在地下,对酆城风水气运也有不好的影响。”

    对面满脸晦暗的景慕青接过话头:“岂止是‘有不好的影响’,简直就是一种短时间内无法洗掉的污染!”

    沈灵雨望着景慕青,心知他说的短时间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类认为的短时间,他说的这个短时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个世纪。

    酆城这座城市太特殊,在玄界素来有鬼都的称号,经常有为官家效力的修者被派来酆城查看城市状态,以免酆城之中鬼魂邪祟猖獗影响到普通大众的生活甚至是生命。

    封在下水道之中的这个养尸大阵一直没被人发现,和酆城在被人发现气脉毁坏之前,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

    是养尸那人运气好吗?

    许砚不这样认为,对此,他想到的是,养尸人为了自己的心血不被发现,一直在酆城暗中运作,解决掉一些厉害的邪祟,或者是迷惑前来酆城巡察的官家人。

    沈灵雨和景慕青被许砚这一番猜测惊得合不上嘴巴,如果许砚的猜测是正确的,养尸人一口气憋了几十年,向天发愿要在酆城搞出一些大事——多么深沉隐忍的人啊!

    再一想,如果那人要搞事,那大阵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破掉,是不是要气炸了?

    “真能折腾,”沈灵雨摇摇头,“之前荒山那飞僵,也是做出养尸大阵的人弄出来的吗?”

    提到荒山,许砚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赶紧让景慕青把荒山那边地图也搞一份来,景慕青办事痛快,打开电话双手飞舞着很快就找到了一份荒山那边的卫星地图,拿打印机打出来铺在茶几上。

    许砚一直拧着眉,地图刚铺在茶几上,他手里的笔就落在荒山的一个点上,画了个圈。

    “我记得我们那天是站在这个位置试验冰符威力。”许砚对沈灵雨说,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两下,向她确定。

    沈灵雨眯起眼看向许砚点指的位置,点点头:“没错,那天我们从东北方向缓坡爬上去,我爬山爬得累,与你说停在那里就可以了。”

    许砚又问她:“你可记得当日你把冰柱飞到那个方向去,刺出了养尸用的石灰和碳粉?”

    沈灵雨想了片许,指西北方:“这附近,我们去到是上午十点左右,太阳有些刺眼,我是背对着太阳做试验的。”

    许砚点点头,道:“看来我没记错。”说着,他用笔在西北方向打了个叉,之所以是打叉不是画圈,是因为他们都不记得具体距离了。

    沈灵雨明白了许砚要做什么,努力思索起当日情形,捡起许砚放下的一支笔也在图纸上打起叉来。那天在荒山上,因为遇到飞僵这种难以对付的邪祟,沈灵雨的注意力一直在荒山之上,许砚也是个记忆的好手,两人配合着,倒也把当日的情形恢复个八九成。

    画完叉,许砚要回沈灵雨手中铅笔,再次使出他左右开弓的本事,将养尸大阵的简易版本在荒山地图上重现。

    沈灵雨都来不及赞叹许砚这可以与老顽童左右互搏术媲美的手艺,就被许砚笔下的阵法噎得闷了一口气在胸膛里。

    怎么是半个大阵呢?这玩意儿半个能行吗?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就是全部。

    会客区里安静一片,厨房里忙活研究新菜品的灰叔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成了事务所现在唯一的声音点缀。

    半晌,景慕青打破了沉默:“那一半大阵对应的位置,是之前咱们去过的那片老林吧。”

    沈灵雨和许砚齐齐点头。

    “靠。”景慕青扶额。

    夜已经深了,酆城的街道上一片祥和宁静。许砚手指飞舞着给胖警官发了短信过去,很快就接到胖警官回过来的电话,洗漱完刚回到屋里的沈灵雨被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哀嚎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确定吗许砚!不会吧!”

    许砚不愧是许砚,把手机放在床头桌上,自己则是翻看着手里的书。胖警官的哀嚎声响彻午夜,绝望之感让沈灵雨把自己的胳膊搓了又搓,就算胖警官现在跟许砚说自己要辞职回老家,沈灵雨都不会感到震惊。这段时间胖警官满城跑,发际线都倒退了五毫米,这样一种工作强度,换成是谁都要崩溃。

    “明天去看看吧,晚安。”许砚淡淡地说。

    胖警官哼哼唧唧,念叨着:“你也晚安……我怕是没法儿安了。”而后挂断了电话。

    沈灵雨一直觉得许砚手里的书有些眼熟,等到许砚随手合上她才发现他手里的正是她的那本《走尽的桥》。书灵任怜珊寄居于其中,从恋人郑玲那边回来之后,沈灵雨只见过她一次,而且很疲惫的样子,没有与沈灵雨说上什么话。其他时间任怜珊都会在书中沉睡,大概是因为对恋人依依不舍,所以意志消沉。

    任怜珊不出现,沈灵雨并没有强求,她还在还没到必须要用这本书做些什么的时候,过了任怜珊承诺陪伴她的这三年,她就把书重新寄给郑玲,让她们相伴终生。

    这会儿《走尽的桥》出现在许砚手中,沈灵雨不由好奇起他的用意来,在她印象里许砚没有读过这种风格的书,事务所的书架上也没只有玄术典籍和各类志怪。

    许砚招招手让她过去,沈灵雨跳到床上,往他跟前凑了凑,听他说道:“这本书的灵气很弱。”

    沈灵雨对死物上附带的灵气没有什么概念,也不懂他怎么看出来的,却见许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瓶紫灵水,倒了一滴在书页上,书页登时泛起光芒,不过只一瞬就又变回到普通纸张的模样了。

    许砚隔一会儿往书页上滴一滴紫灵水,如此滴了六滴,手里的书才长久泛起点点灵光。

    灵光过后,书页上出现一张美人脸,正是任怜珊的面庞,她眨眨惺忪睡眼,从书页里浮出,只一颗脑袋歪斜着搭在书页上瞧瞧许砚和沈灵雨,随时都会睡去的样子。

    见状,许砚把手里剩下的紫灵水一股脑倾倒在任怜珊的脑袋上,这一下就像是给任怜珊打了鸡血,任怜珊的眼睛顿时瞪大,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无比畅快。即便如此,她并没有让自己的身子从书页中浮出,只是以这种诡异的状态与他们两个交谈。

    “书上的灵气怎么会那么弱?”沈灵雨问。

    任怜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那几天我脱离这本书的瞬间太多,把灵气消耗干净了。”

    沈灵雨伸出手在书角摸了摸,这本书已经很旧了,说不好哪天就会散了架。如此,任怜珊能在她身边呆满三年吗?

    就在沈灵雨纠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时,许砚似乎是看破了她的困惑,道:“这本书很脆弱,之前一定是受过什么高等法器的消磨,聚灵的功能已经毁了。”

    高等法器?

    沈灵雨很快就想到了贾兴文手里的那只名字很武侠的乾坤奥妙袋,如果要说这本书受过消磨,那一定是在他的口袋里收太久。

    想起贾兴文,沈灵雨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和他定下的一年之约。酆城这样下去,她到时还能在与他约定好的地点痛痛快快打一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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