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轻拍了一下沈灵雨的肩膀,示意她从自己怀里离开,又看向王琨,道:“虽然一直念叨想死,你不打算让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吧。”

    王琨自然是摇了摇头:“有谁想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那就好,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三人凑在一起,说话声音被压得很低,低到在这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得清楚彼此的声音……

    待到引路人从时间的禁锢之中被解救出来,看见眼前冷冷盯着她的沈灵雨和王琨,身上不由得一哆嗦。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引路人自然不会认为王琨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她眨一下眼的时间内,脱离幻境并站在她面前。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被她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刚才做了什么……

    再看向沈灵雨,引路人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畏惧。

    沈灵雨没有理会她这一眼,脸上很是不忿,将烛台搡进这老婆子怀里,口中冷冷道:“乖乖带我们出去,不然有你好看。”

    话说完沈灵雨便转身离开了,只剩王琨还在引路人面前拧着眉头,拿手点指:“你这老婆子真是个坑货,我们没招你没惹你,居然落得被你祸害!我许哥在你那狗屁幻境之中受了伤,看见没?我沈姐姐很生气,他们俩感情好着呢,你敢再玩花招,沈姐姐发起火来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候——呵呵,我可救不了你!”

    引路人被唬得一哆嗦,她相信沈灵雨有让她生不如死的资本,于是干笑着朝王琨点点头。

    王琨和沈灵雨回去,一人一边,扶起了脚步虚浮的许砚。

    引路人一看,口中喃喃道:“这是灵魂受了伤啊……”说完,脸上不由挂起了一片失望。

    老婆婆自然不能让沈灵雨他们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变化,手持烛台,依旧转过身来,在他们前面慢慢引路。

    这一次,她果然没再敢搞什么手脚。王琨和沈灵雨扶着许砚往前走,引路人可能是怕自己暴露太多,没敢多回头去看,如果她回过头,就很有可能发现,许砚只是将手搭在沈灵雨和王琨的肩上,完全是倚仗自己的力量在行走。

    行走过程中,沈灵雨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过后,她恢复了精神,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更强了。

    感受到这些,她忍不住捏着许砚的衣角,偷偷地笑了。许砚见她握握拳头,又牵着自己衣角的样子,便知道她的力量水平有所提高,每一次他夸沈灵雨学得快够聪明,沈灵雨都会握握自己的拳头,然后偷偷地笑。

    这样的她真是可爱。

    他们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这一次,不过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走到了出口,老婆婆在最前面撕裂了浓稠的黑暗,有幽幽的光照进来,她回过头看向被人搀着看起来伤得很重的许砚,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这一次,她的神情变化被沈灵雨完整地捕捉到了。

    待到老婆婆率先走出去,沈灵雨才在许砚耳边嘀咕:“这老婆婆看你受伤了,怎么脸上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难道她姓许?”

    许砚哭笑不得,给她解释道:“哪还有什么姓许的?许家内五支早在当年归墟之行,就已经没了。”

    那可真是奇怪了,这引路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她倒越发想不通了,明明是引路人制成了幻境想要伤他们的性命,现在得逞了,怎么又满脸的失落?搞得像许砚是引路人的得意弟子,最后却没能达到师父的要求一样……

    等一下!

    对呀,她的那种表情不就是对许砚抱了很大期望,测试过后,却发现许砚远不如她的预期?

    沈灵雨恍然大悟,她已经知道引路人存的什么心思了。

    明白过来,沈灵雨心里不犹浮起一丝恼火,这引路人想让许砚帮她,非但不好好与他们商量,还要以这种方式将他们逼入绝境来测试他们的能力是否达标?

    这引路人,真是不可交之人。

    沈灵雨又开始盘算,出去之后该如何摆脱这些引路人,不与她们扯上关系。可转念又一想,他们很快就会离开酆城往归墟去,再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但犯不上与她们计较。

    想到这些她紧锁的眉头便像是被无罪释放,眉梢眼角都带着轻松和快意。

    从黑暗中的裂口穿过去,他们来到了一间逼仄的小屋,沈灵雨认得这里,这是引路人的据点——不过不是开始他们进来的那一个据点,那一间屋子早就被毁了,屋子里面充斥着会让人肺部迅速纤维化的毒气。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引路人自顾自盘腿坐到榻上,整理了衣衫,又摆正了放在眼前桌子上的烛台,神情很是自在。

    老婆婆邀请他们坐下,并说:“这一次我被追杀,完全是因为你们,所以请对这一件事负责。”

    沈灵雨愣了愣,心底又是微微一松。她就怕着引路人耍什么滑头,然后给他们挖什么大坑,现在这老婆婆打开天窗说亮话,接下来的事情倒也简单了。

    所谓的为她们负责,无非是去杀了差点害死她的陶明立,这件事情就算没有引路人这一茬,他们也会要做的,答应引路人不过是顺便。

    沈灵雨刚想答应,却被一旁的许砚按住手臂,不容她开口说话。

    沈灵雨到底是天真了,她没想到这老婆子还有别的打算。

    老婆婆见他们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知道,想要杀我的那个人是奔着你们来的,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会杀了他,可那是你们与他之间的恩怨,算不到我的头上来。这件事情你们应该补偿,作为补偿,你们替我去找一个人吧。”

    许砚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地方,什么人?”

    “忘川,我的一位老友,替我传个话儿就好。”

    沈灵雨的眉毛再度紧锁。

    看引路人提要求时,语气轻飘飘的,找一个人哪需要费如此大周章?这之中定有阴谋!

    不是老婆婆撒谎,想要利用他们带进去或者带出来什么东西,就是那个人很危险。

    沈灵雨那样想就那样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去忘川找一个人,需要你耗费这么多力气来算计我们吗?”

    那引路人显然没有想到沈灵雨会这么直接地将话挑明,沈灵雨这样直白地将话说出来,许砚没有拦她,显然,许砚也懒得与引路人如此虚于委蛇下去。

    引路人瞧见许砚的态度,心中明白了一二,垂下首来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来,一开口,却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我的那位老友,说是老友,其实更像是我的恋人。”

    “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引路人的,当年我也是个活人。在十五六的年纪,与我的青梅竹马订了婚,可是好景不长,我死在了新婚前夕。因为执念太深,我没有去投胎,而是徘徊于阴阳之间,做了个引路人。

    我以为这就完了,可是没有想到,我那位可怜的未婚夫他……他在之后没几年死于一场战争,我死后他没有再娶,他只盼着等到自己百年之后来到下面,再与我共续前缘。他没有等到我,就在忘川徘徊了许多年,一直不肯离开。”

    “我想让你们替我去给他捎个话,他不要再等了。”

    话到这里停下来,引路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有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屋内几人齐齐回头去看,却见门口的帘子被粗鲁地掀开,一个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身高足有两米,硕大的体型衬托着屋子越发逼仄,他抻岀脑袋瞧着屋里的人,样子很可笑,但是没有人笑他。

    他那一身堪比世界健美冠军的肌肉块,和手里沾染了血的锤子,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进来的大个子骂了声娘,啐了一口,口中道:“你们这些东西让老子好找!来来,吃老子一锤,管包你脑壳开花,脑浆四溅!”

    锤子往外一比划,大个子瞧见沈灵雨的样貌,嘴里打了个结巴,差点咬到了自己骂街的舌头。

    “你,过来!让大爷疼疼你,然后再送你上路!”

    沈灵雨自然不会理他,她也不必理他。她衣兜里的鱼肠剑转瞬被握在许砚手中,许砚纤长手指捏着这锋利的短剑,只要他手上轻轻一抖,短剑便会让大个子那张破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砚是那样打算的,那个念头刚浮上脑海,他的手指就动了。果真如同沈灵雨所想,那两根夹着短剑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向外一拨,大个子瞬间哑了口,轰隆一声摔倒在地,四肢不自然地颤抖几下,人就没了声息。

    沈灵雨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从大个子的喉咙上把匕首拔出来,又用大个子的衣服将上面的血擦干净,捏着短剑回到了许砚的身边。

    许砚这一招看得引路人愣住了,沈灵雨认为,引路人不会再因为许砚灵魂受伤而把许砚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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