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雨不知道那个黑市老板叫什么名字,事实上,除了他爹妈也没有哪个知道他叫的什么名字,这个笑容可掬的人小时候出痘,病好了却留了一脸的坑,因此给自己取了绰号:老坑。

    老坑是常年混迹在黑市的老油条,沈灵雨遇到他,却是在一年只开启一次,每次只开启三天的鬼市之中。

    一周前,她驱车去了北边的一个经济连年下滑的省份参加鬼市,因为她听苍瞳的人说,在鬼市里可能买到各种奇怪的东西,包括几百年的老鬼或者一个谁都敢杀的杀手。

    沈灵雨正为了苏弥月留下的那只眼睛愁得睡不着觉,心中怀着一份期待,如果运气够好,她能在鬼市之中找到一颗高僧的舍利子,甚至是搞到一个两人合抱大小的生斑铜炉。

    她把车子泊在近郊的停车场大楼,就和很多从外地赶来的修者一样。看管停车场的老爷子笑眯眯的,手里摆弄着收音机,左手边一排挂起斗篷面具的架子,右脚边放着一米来高的收钱箱子。每次有人来问他问题,他都会用手指悄悄桌上立着的红纸板。

    纸板上用毛笔写着:入场费30000元/人,面具斗篷(租)4000元/人,禁止自带。

    进入到鬼市的买卖双方都可以选择露出真实面目,或者用道具掩盖自己,大多数人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被人认出来,这给鬼市创造了额外的收入,每年来到的修者那么多,单是入场费就能堆满好几只钱箱。

    人队比车队还长,沈灵雨在长长的队伍里听了一个多小时的音乐,才勉强看到队伍尽头的那张桌子。在这一个小时里,她已经看见钱箱子被更换了三次!

    租行头的价格贵得离谱,沈灵雨不是唯一心疼钱的人,看管停车场的老爷子根本不怕有人抗议,他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不用挪,就把一个朝自己狂吼怒骂,非要用30块租走斗篷的两百斤大汉踹得从队伍上空飞过去,不误伤任何一个无辜者。大汉在楼梯口着陆失败,顺着楼梯一层层滚下去扭断了脖子。

    还有一人不信邪,把斗篷藏在身上想要带进去,老爷子歪过头把收音机放在耳朵边慢慢调频,半睁着一只眼睛看向那个人。然后,那个人倒飞出去陪了刚才的大汉。

    不得不说,老爷子老当益壮。

    虽然鬼市里明确禁止打斗,沈灵雨还是忍着牙疼,选择在人皮面具外套上一层面具,再用斗篷把自己掩饰起来。毕竟是个通缉犯,大模大样来回走,出去后,搞不好会发现有一排狙击枪在等她。

    交完钱,老爷子从抽屉里摸出拴着古铜色钥匙的黑链子拍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沈灵雨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取过一套斗篷面具,跟随着墙上箭头指引走出去。

    停车场距离鬼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全副武装的沈灵雨和前面许多人一样,徒步走在荒野之上。

    比起走路,穿越这里更适合开车,可是所有人都把车留在了停车场,不管身份有多高贵。徒步走过这段路是鬼市的规矩之一,从鬼市创办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敢破。

    沈灵雨在月光下走了近一个小时,看到前面的人一个个凭空消失在月色之中,知道黑市的入口终于到了。她跟随着前面人的脚步踏过去,眼前一晃,一盏盏幽蓝的灯火出现在眼前。

    鬼市被称为鬼市,原因之一就是这里闹鬼一样的气氛,鬼市到处都是黑的,只有飘飘忽忽的幽蓝灯火告诉进来的人:这里有一个摊位。

    与普通的集市不同,鬼市之中从来都没有叫卖的声音,就连询问价钱,也是压到只有买家和摊主能够听到的音量。

    这种氛围,任谁来都会觉得是见了鬼。

    沈灵雨游荡在各种幽蓝灯火之间,往每一个看起来有趣的地方凑,有趣的东西不少,她想要的却始终没有出现。

    沈灵雨左瞧瞧右看看,半路在一个摊位前面驻足,这个摊位很奇怪,幽蓝灯火的映照下,应该摆放货品的白布上什么都没有。

    摊主在斗篷和面具的覆盖下,老神在在,并不理会因为好奇在他摊位面前停下的人。

    已经有几个人被摊主这样的冷漠逼走。沈灵雨的好奇心也没有严重到要主动让摊主问话的程度,她转身要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了沉闷嘶哑的一声:“请留步。”

    她回到摊位前,通过面具上的两个窟窿和摊主对视。如此持续了两分钟,谁都没有先开口。

    终于,摊主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来手心向上,就那样举在半空中看着沈灵雨。

    这位总不是想有人帮忙看手相。

    沈灵雨借着幽暗的灯光,看见了他手上一道道深到可以看见白骨的伤痕。

    那是被腐蚀过的伤痕,伤口焦黑一片,这只手能保住已经是奇迹。

    他用沉闷嘶哑的声音说:“阁下,此伤可有治愈之法?”

    沈灵雨看了一会儿,回答:“我不是大夫,你找错人了。”

    那摊主也不收回手去,像是没听到沈灵雨的回答,继续说:“已经二十年了,从废了这只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我依旧不放弃,希望能有一个办法把它救回来……”

    沈灵雨惊讶于摊主受的苦,对他喊住自己还是很不理解,只好强调一遍:“我不是大夫,只是一个来买东西的普通修者。你找错人了。”

    天知道为什么,她这些话依旧不能阻止这个摊主,他站起来,用那只完好的手从斗篷下面摸出一颗冒着寒气、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珠子,和一张黑卡,并告诉她:“这颗珠子花掉我几千万美元,如果两米之内出现强者,它的温度会降低。这颗珠子告诉我,你的灵魂力极其强大,虽然难以置信——从体态上看,你的年纪很轻。只要你答应帮我把手治好,这张挂在我名下的无限透支黑卡就是你的。”

    生怕沈灵雨拒绝似的,摊主赶快说:“鬼市之中就有一种能治好我的手的药,卖药的老板性情古怪,他的药给座金山都不卖,但是只要有人能从在他手下走过三百个回合,就可以把药拿走。”

    “会有这样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个老板是另有所图吧。”沈灵雨瞬间就看破了这一点,在这个什么都需要花钱的年代,有哪个人会连黑卡都不要,只要有人和自己好好打一架,就把药给人家的?

    那摊主自然明白沈灵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苦笑一声,说:“别人不可能,那个武疯子真的会为了这一点小乐趣放弃一张黑卡。因为他根本就不缺钱,他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听起来很厉害。

    沈灵雨暗自忖度,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趟这一趟浑水。但是那边摊主又问:“你要买什么东西?很难找的话,我可以通过我的人脉帮你寻找。”

    沈灵雨随口回答:“两人合抱大小的生斑铜炉。”

    摊位老板顿时不出声了,要么觉得沈灵雨是在耍他,要么觉得沈灵雨是疯了。

    还好,沈灵雨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耍人,在回答问题后,也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抱着肩膀很愁苦的样子。

    摊主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叹道:“年少有为呀!若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一定会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讥讽。”

    谁说不是呢,有谁会买这种奇怪的东西?

    对于摊主的态度沈灵雨并不觉得惊讶,徐公子把这种材料写在纸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反应,可徐公子很认真地告诉她:“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你。”

    摊主手里的那张黑卡是真的,沈灵雨瞥见他取东西时,袖口露出来的那块曾经被景慕青提起的天价手表,便知道他没有撒谎。

    这样的人都觉得离谱,那么就真的是很难找到了吧!

    “非得要那么大的生斑铜炉吗?如果是另有他用,或许你真的应该跟我去见一见那个疯子,他满脑子都是主意,或许能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说着话,他抬手一指:“看见前面那个棚子了吗?他就在棚子里。”

    他都这样说,沈灵雨也没有什么可拒绝的了,反正还在鬼市之中,也不用怕他骗了自己。

    沈灵雨跟收起摊子的摊主钻进挂着白布帘子的棚子,一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连个因为好奇走进来的客人都没有的棚子里,从棚顶垂下来的绳子上,居然挂满装有各种颜色溶剂的试管!

    那些试管在绳子上一圈圈晃悠着,随着里面传来的爆炸声,偶尔颤动一下,搞不好哪一支试管里的液体就迸溅出来,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坑。

    难怪没有人敢走进来,这里面住了个科学怪人……

    “人就在那里面。”摊主随手一指,沈灵雨顺着他的指示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书山,爆炸的声音就是从书山后面传出来的。

    沈灵雨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书山后面,看着被炸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科学怪人,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来买药。”

    科学怪人把自己手里黑乎乎的东西扔在托盘里,那东西动了两下,沈灵雨才发现那玩意儿是活的。

    科学怪人丢掉手里所有的东西,爬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沈灵雨,说:“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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