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就这样冷冷盯着沈灵雨,直到另一道目光将视线截断。

    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冷水激了一下。

    看着他的那道目光未落,小眼睛眨着眯缝眼瞪过来,只听得许砚轻叹:“玄界人才辈出,我才离开两年多,就憋屈到被人当着面欺负自己的妻子了。”

    这话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无情的人会笑一声窝囊,可许砚说出这样的话,就没人敢笑。

    因为,话音还没落地,小眼睛男人就向相反的方向飞出去,接连撞断了三根参天古树,被钉在第四棵树的树干上。

    许砚手里空空的,他的长剑充当了钉子,钉在小眼睛男人的胸口。

    古树倒下来,随着几声“砰——”撞在其他的树上,那些漂亮的枝叶发出狂风拂过一样的声音,在树林里下起一场叶子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小眼睛男人的身上,他们的目光被小眼睛深深吸引,注意力徘徊着逐渐缩小范围,最后落在那柄长长的剑上。

    那个凶神恶煞的小眼睛,在许砚的手下居然都没撑过一招,许砚脚都没有挪一下,只把手里的剑丢出去,就把人杀了——杀得那么痛快!

    一路上,小眼睛敢那么嚣张,无非是因为自己在周长老面前受到极大的重视,可现在,他挂在树上,如果许砚能够舍得自己那把剑,小眼睛甚至可以在树干上挂个千年万年,变成一具白骨琥珀。

    站在沼泽地里的这些人,望着被钉在树上的尸体,目瞪口呆,被巨大诱惑迷昏了头脑自信心爆棚的他们,终于冷静下来,但也只是冷静了那么一点点.

    他们忽然清醒过来似的,回头来看许砚。

    许砚站在原地,用淡漠的脸庞迎接目光的洗礼。

    他们之中很多人重新打量着许砚——这个消失了两年多的传奇。

    那好奇迷茫的眼神,就好像打量着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过去快到三年的时间里,酆城发生了太多事情,人才不断涌入酆城,又接连在各种磨难中陨落。

    许砚这个名字似乎离他们很近,又好像离他们很远,还不到三年的时间,这些人的记忆便产生了偏差,到了这会儿,才正视许砚,心里念叨着许砚究竟是有怎样的实力?

    周长老手下穿着中山装的那个阴险男人,上前一步,愤愤不平问许砚:“不知我的同伴怎么得罪了你,你要用这种方法羞辱于他,也羞辱于我们长老一脉?”

    若是许砚正面回答自己这样做的原因,那就会中了中山装男人的下怀,中山装男人正需要一股的情绪——愤怒的情绪。许砚冷冷站在这里,给大家带来的只有恐惧,恐惧使人胆怯,愤怒才能带来力量。

    中山装深知这一点,所以看向许砚时,情不自禁眯起眼睛,企图给许砚带来压迫感。

    他或许是个高手,但不曾在酆城行走,没有和许砚打过交道,所以并不了解许砚这个人。

    许砚只用一个淡漠的眼神,和不经意的一瞥,就把这位被同伴拥戴起来的人气得嘴唇发白。

    许砚从来不解释,倒是沈灵雨举起手来,朝滚着泥泞的人群中一个体型颇胖的家伙招招手,问道:“苏唯哪里去了?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她!”

    那胖子缓缓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了,和安枫王霁云一起走的,苏煁律和青野宸一也该在一起。”

    沈灵雨听了熊猫的话,左右打量,果然,大阪分部的两位也不在场。

    她急着去找人,完全忽略了熊猫用的那个“浪”字,更没有把中山装白到发青的脸放在眼里。

    这给她带来了不大不小的困扰。

    中山装还记得沈灵雨之前展现的能力给自己带来的震撼,也深知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于是,他打了几个古怪的手势,沈灵雨没有机会了解这些手势的含义,但是,包围过来的人摊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今天非得有一方死在这里不可!

    对于沈灵雨来说,一场仗是否难打,不在于对方人数的多少,人数递增在烛瞳面起不了任何作用。

    灵魂力汇集在双瞳,即将释放,这时,却听得许砚在身边说:“我来。”

    对于许砚的要求,沈灵雨并无太多惊讶,只是有种久违的感觉。

    许砚一点都没有变,面对威胁时,依旧会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沈灵雨忍不住笑了,待许砚察觉到异常,带着探寻的目光回头来看,她的笑容在仓促之间给藏得严实。直等到许砚夺过第一个朝自己冲过来那人的刀,她的笑才终于盒子里没能封住的彩虹糖果,一下子冲出来,荧光的糖纸晃晕眼睛。

    沼泽之中响起一片哀嚎声。

    对于有防备的高阶段修者,在沼泽地中自由行走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或许就是苍瞳的人选择在沼泽地里决斗的原因。

    然而,当厮杀的对手变成许砚,他们之中的很多显然后悔迈进这片泥淖。

    许砚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飞也似的在沼泽之中变换位置,每个挥动武器的人,都被整个儿按进沼泽,他们来不及反抗,就听见一串气泡在粘稠的沼泽表面发出“噗噗——”的声音。

    除此以外,能够证明他们曾存在于沼泽的,只剩颜色形状各异的头顶。

    许砚在这些头顶上一踏,借力跳到下一个人的肩头,于是,连形态各异的头顶也消失了。

    有人举起了枪,在枪还没有举起来的时候,沈灵雨便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却没有阻止。

    她不需要出手阻止,许砚的动作越来越快,就像一道疾风,难以捕捉,那些举着枪的人甚至没能找准目标,人便消失在烂泥之中。

    沼泽之中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没过一会儿,那些武器沉下去。

    森林里安安静静,沼泽中少了近半的人,被搅乱的水面打着旋,逐渐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那些绿色的叶子在沼泽表面轻轻摇摆,是幸存者微微颤动的身体触动了它们。

    许砚跃上古树,拔下自己的长剑,又踢了一脚,树干借力,将小眼睛男的尸体抛向沼泽,那具尸体居然就漂浮在沼泽上,没有沉下去的意思。

    许砚以尸体为踏板,双脚稳稳站在小眼睛男的后背上,手里的剑则是架在中山装男人的脖子上。

    中山装男人狼狈不堪,手上身上都是烂泥水的痕迹,紊乱的呼吸证明了方才逃命时肾上腺素的飙升,和无尽的恐惧。

    许砚踏着漂浮在沼泽上的尸体,鞋子都没有脏。

    他问:“你们对付沈灵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她有个名为‘许砚’的丈夫?”

    中山装男人声音哑了哑,没有说出话来。如果知道外面盛传死掉的许砚活得好好的,他怎么可能出这个霉头?

    剑架在脖子上,提出问题的人对这沉默的回答并不满意,手臂微微发力,鲜红的血便顺着脖子缓缓流下去,淌入灰色的上衣,让胸口出现一片红色的痕迹。

    “你,你不能杀了我,我代表的是周长老,你杀了我便是和苍瞳上层作对!你想开一点,有话我们好好说……”

    许砚眯起眼睛,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中山装男见状,呼吸微微放松。

    不料,接下来悠悠飘入耳朵的话,却是一句淡漠的:“周长老……是谁?”

    “你!”

    中山装男就要发飙,可许砚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提醒他已经没有资格发飙。

    他只能笑得讨好:“我知道,你是站在徐公子那边。徐公子离开苍瞳两年,局势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你要是杀了我,不也是给他树敌吗?”

    “给徐公子树敌?”

    许砚眉毛一扬,微微惊讶的样子,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微笑。

    “好啊,我就是喜欢给他树敌。”

    话音刚落,中山装男随着他的动作,脖子贴着长剑,整个人转了一个圈狠狠拍在沼泽之中。

    殷红的血液瞬间扩散,染红了迅速向外逃窜的绿叶。

    说了一堆话,摆明利害关系,中山装男人依旧没能救得了自己。

    张老面前的红人无法拯救自己,无名的幸存者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个保全生命的办法。

    除非……

    有一个寸头小子颤颤巍巍上前两步,一下子跪在了泥水之中——万幸他记得用灵魂力保全自己,不然就狠狠一跪,非把他拖入更深的泥浆之中溺死不可。

    臭小子向天起誓:“我愿意发誓追随于许砚,如有背叛,天打五雷轰!我发过誓了,求你饶我一命……”

    他跪在许砚面前,战战兢兢,抖得像个筛子。

    许砚没有说话,更多人发现这是个保命的好办法,通通跪在许砚面前,也要发誓追随。

    他们却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许砚手里的剑又举了起来。

    这一次,剑没有带来杀戮。

    许砚说:“你们的追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跪了一片的长老一脉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望。

    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此,也只能听天由命。

    许砚也没有把他们都杀死,只是扬扬手里的剑,道:“我需要你们发誓,再也不与事务所的人作对。”

    长老一脉的人如蒙大赦,赶忙以修者之名向天发誓,以换取存活的机会。

    许砚默默看着他们发完誓,踏着脚下尸体跃回沈灵雨身边,牵着她的手,招呼看热闹看得正爽的景慕青和灰叔离开。

    新城和大阪分部留在这里的人,早已看得傻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灵雨瞧着他们的样子怪可怜,回过头挥挥手:“我们去找你们的老大了,快去洗洗鞋子吧。”

    沼泽地里的活人们,这才不约而同把头点成小鸡啄米,纷纷搀扶着离开沼泽地,直奔海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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