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到了这些,就彻底停止了和二虎的争辩,他心里已经完全认定了,瞎三儿去见的人是我,我争辩也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去找到那个人?

    二虎的火气依然很大,横眉竖眼的,我怕再说一会儿真把他惹急了会动手,很适时的结束了谈话。瞎三儿手下的伙计不止二虎一个,我可以再想办法打听打听,瞎三儿的后事究竟怎么料理。

    我离开了和二虎见面的地方,还没有到家,心里就忍不住了。二虎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瞎三儿当时把箱子交给他保管时,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瞎三儿交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我直接找了个人少的路段,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打开了那只箱子。

    箱子不大,打开之后,我先看到了两捆崭新的人民币,十万一捆,一共是二十万。

    一看到这些钱,我的眼睛就湿了,越发觉得愧对瞎三儿。

    我们家虽然几代都在古行,但只不过是古行里面最底层的小贩,说出来好像挺唬人,祖上七代经营古玩生意,其实,我家里没什么钱。前几年在华阳买房,已经把所有的积蓄全垫了进去,七孔桥市场的小店半死不活,也挣不到什么钱,我实际上过的不宽裕。

    这些话,我没对别人说过,但是和瞎三儿喝酒聊天时,也吐过苦水。箱子里的这二十万块钱,肯定是瞎三儿留给我花的。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计划着用,能用好长时间。

    一个抱定必死决心的人,还想着我日子过的窘迫,留钱给我应急,他会害我吗?

    我难过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我看见在两捆人民币的旁边,放着一部手机和一个充电器。

    这是一款很老式的手机,除了接打电话的功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处,虽然有后置摄像头,但像素低的要死,拍出来的照片很蒙太奇。现在很少会有人再用这种手机,不过,这样的手机有个优点,结实耐用,待机时间也很长。

    一看到这部手机,我脑子里就闪过一丝亮光,我感觉,瞎三儿或许无法当面告诉我某些事情,所以,他才用手机转达给我。这手机里面,多半储存有一些重要的资料。

    我马上打开手机查找,但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手机里的所有信息被删除的一干二净。

    我不死心,又翻找了一遍,但手机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看看来电号码,是张莫莫打来的。接听之后,她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瞎三儿这件事,我不埋怨你,因为你是为了我们好,想查找线索。”我心里真的很憋屈,可是,这件事情又没办法跟别人去说,我只能跟张莫莫讲讲,毕竟她是另一个当事人:“我只是想说,我们昨天有点太鲁莽了,如果采取另一种方式,可能结果不会这么糟糕。我说句心里话,瞎三儿估计有苦衷......”

    “我知道,我今天想了一天,也觉得可能是有些唐突了,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张莫莫很罕见的自责了两句:“想喝点吗?喝点,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喝点吧,我今天睡了一天,恐怕要失眠了,不喝酒没事干。”

    “来我这儿吧,给你地址。”

    我按张莫莫给的地址,到了她家。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张莫莫第一次邀请去她家里。

    我以为按张莫莫的习惯,应该弄一瓶上档的红酒喝一喝,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坐到桌子前,她直接甩过来一瓶牛二。

    “喝这个?”我疑惑的看看张莫莫:“这个劲儿大,喝了容易上头。”

    “既然喝酒,图的不就是一醉么?”

    我们俩就这么脸对脸坐着开始喝,我感觉张莫莫的心情应该也不太好,喝的很猛,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她杯子里的三两酒就下肚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跟张莫莫交流,因为她这个人是很难接近,也很难沟通的,如果说话说不到让她感觉舒适的那个点上,就很容易自找没趣。所以我也不说那么多,俩人一直在喝闷酒。

    不知不觉间,一瓶白酒竟然喝完了,张莫莫又开了第二瓶。这东西毕竟不是水,第二瓶的时候,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

    “真的,我们遇见的事情,让我很窝火,也很烦躁。”张莫莫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现在的样子,让我又想到了在旦猛盆地中两个人命悬一线相依为命的情景。她的笑,她的愁,我都看在眼里。我能感觉出来,她的内心,或许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冷酷,那样不近人情。

    她跟我说了一些话,一些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她说,她的人生很顺利,从小到大,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家庭帮她把别的人应该自己走的路全部铺平了,她只需要安安心心的享受这些就可以。

    但她比较独立,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独立了。大学毕业之后,她做过一些工作,后来开了自己的店。

    她没有遇到过难处,或者说,她所遇到的难处,立即就能被家庭化解,变的不是难处。

    唯独这一次,她感觉自己浑身有力却使不上。她爹再有钱,也不可能帮她把梦里的刘老头给揪出来。

    张莫莫在说,我在听,可是我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来,只要一低头,仿佛就能感觉瞎三儿的影子在脑海里晃动。

    我们两个喝喝停停,喝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踉跄着爬到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中间没醒,也没有做梦,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我恢复了一点意识,觉得头很胀而且疼,动都不想动。手机响了一会儿停了,但是转眼之间又响了起来,我烦不胜烦,摸索着掏出手机接听。

    “你在哪儿?在哪儿?”

    “在家,怎么了?”我闭着眼睛,能听出来这是小杨的声音。

    “这几天我的店先不开了,你托我代卖的货还没卖出去,只能等等再说。”小杨在电话那边压着嗓子说:“我刚到市场,现在关门准备走,这几天你也不要到市场来了。”

    “怎么?”

    “出事了,知道张二虎不?昨晚死了,在市场门口死的。”小杨嘴皮子很碎,尤其说起这些八卦传闻的时候,嘴巴和机关枪一样:“死在市场门口的,我琢磨着,这几天市场肯定会有事,反正做不成生意,干脆把门关了。”

    一听小杨的话,我唰的睁开了眼睛,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宿醉后遗症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整颗心都被揪紧了。

    二虎死了!

    我急忙就找小杨问具体情况,小杨昨晚不在市场,是今天去开门的时候听别的人说的。瞎三儿在七孔桥有个门面,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二虎到市场来,不知道是去门面拿东西还是干什么,市场每天下午六点关大门,机动车进不来,只能进人,二虎把车停在市场对面,然后步行穿马路朝市场这边走。

    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直接把他给撞飞了,是市场大门门岗的保安报的警,现在肇事者有没有被抓到还不清楚。但是保安报警的时候,二虎已经停止了呼吸。

    小杨听到的消息,就是保安传出来的,保安亲眼目睹了这些,应该不会以讹传讹。

    我的心顿时乱了,又问了小杨几句。七孔桥的人都知道二虎死了,但瞎三儿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来。

    “唉,浮生难得半日闲啊,哥们,不说了啊,我先睡个回笼觉。”

    挂掉电话之后,我停滞的脑子立即开始转动,瞎三儿的行事作风我很清楚,现在古行里的人只求财,不管是那些呼风唤雨的龙头,还是下面忙忙碌碌的二道贩子,大家只为了挣钱,瞎三儿不跟人结仇,对手下那些伙计管的也严,所以,二虎应该没有得罪过人。

    他昨天刚刚把瞎三儿转交的箱子给我,夜里就被车撞死了,这件事,是不是太巧了点?

    我转眼看了看还在另一边沙发上睡觉的张莫莫,过去把她拍醒。张莫莫喝的多,也睡的死,好半天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瞎三儿手底下有个伙计,昨天晚上被人撞死了,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张莫莫眼神中的迷糊,也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瞎三儿的伙计,被人撞死了?”

    “对,夜里十一点多,在七孔桥市场大门外面被撞死的。”

    “你怀疑我?”张莫莫皱着眉头,推了我一把:“你觉得我会干那样的事?”

    “不是,我不怀疑你,只是问问。”

    我相信张莫莫,如果二虎的死和张莫莫没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就很复杂了。

    我不相信二虎的死只是一次交通意外,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是蓄意谋杀。二虎之所以会死,很可能就是他把那只箱子交给我了。

    箱子里的二十万块钱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瞎三儿留下的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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