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塑料泡沫上的点点血迹,心里就有点发慌。

    但是东西已经送来了,怎么着都要打开看看。我坐在车里,把那层带着血迹的泡沫打开,顿时,一张被包裹在里面的光碟就露了出来。

    又是一张光碟?

    我的诧异溢于言表,心说这些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陆放顶刚刚给我送来一张光碟,精神病人又给我送来了一张。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去浏览光碟的内容,我跟原四海说,带着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回味着那个精神病人出现时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还是呆滞的,无神的,但他所做的事情,却很有条理,知道给我打电话联系,还知道跑到我家门口把东西交给我。

    他今天做的事情,到底是自己做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想了很长时间,我想不明白,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绝对不会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碰面。

    回到厂房以后,我立刻就跑回小屋,把光碟放入了电脑。

    光碟还是没有任何字幕,直接出现了画面。画面里,又是一个很幽暗的房间。房间不仅幽暗,而且粗糙简陋,甚至能看到三面土墙。

    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这些血迹分了好几层,有的很暗,有的颜色稍浅一点。这就说明,这些血迹是在前后不同的时间喷溅出来的。

    小屋的上面,吊着一盏灯,在角落中,有一张很结实的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堆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看清楚,但是又仔细看了看,我发现那好像是一头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我全力辨认这段画面的背景时,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这间幽暗的小屋,似乎有些眼熟。它好像是......好像是我们乡下老家的菜窖。

    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菜窖,主要是为了在秋冬季节储存一些菜。后来生活条件好了,邻村有人开始用大棚种菜,而且冰箱之类的东西也渐渐开始普及,菜窖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被割弃不用。

    不过,那些菜窖也不会填上,有的家户空闲着,有的家户就放进去一些杂物。

    我家的菜窖就在院子里,是自己挖的,以前回老家,有时候会偷偷的下去玩。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可我脑子里还有印象。

    乡下老家的菜窖?为什么这张光碟所显示的内容,跟乡下老家有关?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了画面中。一看到这个人的背影,我立刻认出来,这是父亲!

    当我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我马上做出了判断,这段画面,是之前就录制下来的,录制的时间,肯定距离现在至少好几年了。

    父亲朝着菜窖角落中的那张桌子走过去,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还没有走到桌子跟前,整个人就开始发颤,像是筛糠似的。他的脚步好像也站不稳了,踉跄着扑倒墙边,伸手扶着墙。

    这时候,父亲吃力的转过身,我一下子看见他的脸庞上,布满了被痛苦所折磨的阴云,他的眉头紧皱,牙也咬的很紧,黄豆大的汗滴不断的从额头淌落下来。

    看到画面中的情景,我立刻就联想到了陆放顶送来的那张光碟。虽然两段内容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可是,他们所处的状态,却好像是一样的。

    他们都被一种难言的痛苦所折磨,而且,我感觉父亲承受的压力,比陆放顶的更大。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只是觉得父亲可能很痛苦,可是我没办法体验那种痛苦。他受不了了,整张脸好像都因为痛楚而扭曲变形,甚至连眼睛都仿佛变得通红。

    他用头使劲撞着墙壁,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刀。桌子就在旁边,桌子上那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大肥猪,仿佛也被这可怕的气氛所震慑,在拼命的扭动挣扎。

    我感觉,父亲像是失去理智了,拿着手里的刀,不要命的朝着那口猪劈砍过去。他的力气很大,一刀下去,就飞溅出了一串血花。

    他不停的拿刀猛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无法宣泄的痛苦释放出来一部分。在如此疯狂的砍杀下,那口猪挣扎了片刻,就渐渐不动了。

    至少有十来分钟时间,父亲就拿着刀不断的砍来砍去,直到把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消磨殆尽。

    当啷......

    父亲的力气耗尽了,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连手里的刀也拿捏不住。刀子应声落地时,他噔噔的退到墙角,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在剧烈的起伏,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血迹模糊了他的脸,让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我一直都觉得,父亲的性格敦厚温和,跟谁都不会脸红,跟谁都不会吵架。尤其是我从后山那个封闭的地洞里找到那本日记时,又感觉他对我的爱,无声却宽博。可是眼前的画面,却隐隐颠覆了我的认知。

    他也有如此残酷血腥的一面?而且,从墙壁上那些斑驳的血迹就能分辨出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每个人对抗痛苦的方式不一样,陆放顶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缓解痛苦,而父亲呢,则用这种更残酷的方式来宣泄。一时间,我就分辨不清楚,这段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

    画面里没有显示拍摄的时间,我想追查也追查不出来。以前在七孔桥的时候,父亲去进货,或者去做别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在店里守着,他什么时候回到老家,我也不可能知道。

    这段画面持续的时间不长,父亲还没有离开菜窖的时候,画面就结束了。我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心里百感交集,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我想,我得去确认一下,画面拍摄的背景,到底是不是老家的菜窖。

    我抬手看看表,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但是我好想一秒钟都等不住。抓起外套就朝外走,原四海听到门响,从旁边跑过来,可能看出我是要出门,赶紧就问。

    “这是要去哪儿?用不用我再带几个人跟着?”

    “没必要。”

    “还是安全第一吧。”原四海有些不放心,跟在后头说:“小心点总没错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不是那个意思,现在顶爷音讯全无,要是你这边再......再出点事......这个摊子,可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我知道原四海的担忧,想了想,让他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跟原四海说,不用带人,他自己跟着我就行了。

    我开车带着原四海,直接奔着老家那边而去。晚上车少,我把车开的特别快,原四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点心惊胆战。

    一边开车,我还在一边琢磨,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越来越超乎我的想象。我搜集掌握的线索越多,就越是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我肯定会招架不住的。

    一路风驰电掣,没用多长时间就赶到了老家。我把车子停到了村外,然后步行走到家门口。

    父亲不在了,我也很少回来,家门紧锁,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里落满灰尘,落叶,父亲以前种的一些花草,也全都枯死了,一片萧索。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触景生情,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老原,你在这里等着。”

    我不想让原四海看到菜窖里的情景,留他在外面等着,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

    菜窖就在院子的一角,掀开菜窖上面的那块大木板,就可以顺着梯子爬下去。

    我们家的菜窖,是当时父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挖出来的,比别人家的菜窖规整,面积也大一些。我爬到菜窖的底部,但是里面的灯已经不管用了,我身上没有照明工具,只能打亮打火机。

    菜窖里没有储存菜,空气质量勉强说得过去,不会让人晕在里头。打火机的亮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范围,我朝着四周的墙壁照了照,画面里看到的那些血迹,可能被铲掉了,现在已经踪影全无。

    打火机烧的烫手,只能熄灭一会儿,再重新打亮。

    四周墙壁上,还有地面的血迹,已经不见,但墙角那张厚重的桌子还留在原位。这是一张很沉重的原木桌子,桌面被刮掉了一层,露出了白森森的木头茬子。我走到桌子跟前,看不到上面斑驳的血迹,但是,打火机小小的火团映照着桌子,我看见了桌子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只小盒。

    那是一只粗陋的小盒,但是,盒子的表面,有一圈一圈铜钱般的纹路。这就说明,这是一只长春木打造的盒子。

    长春木打造的盒子,被称为万寿盒,不仅仅是材料珍贵,而且盒子本身的做工和雕刻都很精美,有观赏以及收藏价值。可是桌子上的小盒,做工粗陋,毫无美感可言,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这只盒子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

    我拿起盒子,慢慢看了看。这只盒子里面没有机括,也没有上锁,直接就可以打开。

    当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我顿时就看到了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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