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能看出我眼神中的愧意,他是个洒脱的人,从来不会埋怨我什么,笑着招呼大家多吃菜。

    “我的手艺,怎么样?”小毛帮我盛了一碗汤,问道:“吃着还合口味吗?”

    “毛儿......”老王吃的眉飞色舞,冲着小毛伸大拇指:“这小馆儿的生意,一定好。”

    “味道一级棒。”我喝了一口汤,本来应该是挺鲜的,可是却喝的我一口苦涩。

    “我上次就和你说了,老天爷真的很照顾我。”小毛伸出自己的双手,说:“两只手一点事儿都没有,根本不耽误炒菜。”

    我没再说什么,跟小毛无需道歉。

    只不过,我心里明白,我欠他一个人情,而且,是偿还不清的人情。

    在这里替小毛开了张,我们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的店就在这儿,以后想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我们之间的交情,用不着在这里一直坐着捧场。

    暂时了结了这桩心事,精神就完全投入到了即将展开的行动里去。地中海没掉链子,妥妥当当的把所有需要用的车辆都准备好了,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是借来的,总之肯定够用。

    行动在即,我和地中海还有鲁智深凑在一起,讲了讲塔儿湖那边的情况。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往,我知道地中海不至于坑我,或者说,即便坑我,也不会坑的太惨。但是,塔儿湖牵扯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机密,我还是得留一手。所以,我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把塔儿湖周围的地形,以及地下空间大部分的地形标注出来。

    至于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我暂时没有说,到时候随机应变。

    地中海和鲁智深看的很仔细,这关系到我们在行动中的安全,谁都不敢大意。

    围着我画出来的草图看了有俩小时,地中海已经牢记在脑子里了。

    “准备好了,咱们近期就可以出发。”

    “明天吧。”地中海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在华阳浪费了很长时间,确实有点等不住了:“我看了日历,明天是个黄道吉日。”

    我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古行里的很多人都有些迷信,凡事喜欢讨个彩头,现在这个时代,办事出门之前看日子的人已经不太多了,但在古行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你说明天就明天,今天我们好好的休整一下,养足精神,海哥,别怪我没提醒你,等到了地方,可能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有思想准备......”

    我们正在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看,是曹天。这是陆放顶留在大通的人,我和他不是特别熟,不过原四海说了,曹天可靠,不会出岔子。

    “那个......”曹天看看我们三个人,可能觉得说话不太方便,单独把我叫到外面,贴着我的耳朵说:“你得下去看看了,有人来踢盘。”

    “踢盘?”我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曹天的意思。曹天的年龄不算很大,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陆放顶,耳濡目染,从根子上来说,他其实算是一个思想比较老派的古行人,一直到现在为止,曹天满嘴都是古行里的行话切口。

    在古行里,摊位,店铺,统称为盘子,切口里说扎盘,意思就是准备摆摊,或者开店,踢盘的意思,则是有人过来捣乱。

    我还没有见到来踢盘的人,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情况有些棘手。现在公司的事儿是原四海出面张罗的,一般的事务,都由他支脸。除非遇到了什么他自己决断不了的事,才会跟我商量,毕竟我们几个人扎盘的提议,是我先提出来的,算是大股东。

    “踢盘的人是谁,知道吗?”

    “知道。”曹天的面色有点凝重,朝楼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八股里头的人。”

    一听曹天的话,就印证了我的想法,难怪原四海让曹天过来喊我,这次踢盘的人,他可能真的应付不了。

    曹天说的八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当年在华阳邮电局混的那帮人,是七孔桥市场的根底,因为环境慢慢活泛了,所以一些正常的交易不用再偷偷摸摸,很多人都渴望有一个比较固定的地方,条件好一些,不受风吹日晒。而且摊位店铺固定,也方便货物的流通。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七孔桥市场的雏形应运而生。据说,市场在投建的时候,还有上头的投资。因为混在老邮电局的那一大帮人里面,不仅仅有做古玩的,还有集邮的,玩盆景根雕的,各种民间将要失传的手工艺品的,反正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这种综合性的市场带有很浓厚的文化色彩,上头认为是好事,再加上市场建成后,在租金和税收两个方面都会产生效益,所以才会投资。

    但是等市场建了一小半,投资方突然就撤资了,据说,有人给投资方提了醒,华阳那几年比较乱,治安不太好,百分之七十的案件都是老邮电局那帮人相互争斗火拼产生的,如果让这帮人进了市场,肯定会有不好的负面效应。

    投资方撤资,却也没说这个市场不能再搞了,最后已经建成的这一部分,划归到当地一个民营企业名下,只是挂个名而已,人家不负责后续建设,但表示,如果有人愿意出资,那这个事情还可以谈。

    当时的古行人都想有一块儿单独属于古行的地盘,所以把名头最响,实力最雄厚的几个大佬给推了出来,去联系这件事。当时,赵三元和陆放顶还没混出来,在古行里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那几个推到台前的大佬,听说一共有九个人,他们经过了协商和预算,觉得现在出钱把市场给搞起来,还是划算的。市场弄好,大家按股份去分门脸,名下的门脸租出去,有租金可收,更重要的是,自己名下的门脸,就等于自己的隐性地盘,大宗的交易,都在他们手里掌握着。

    反正这件事一波三折,最后还是继续下去了。那九个领头出来做市场的人,期间死了一个,最后剩了八个。七孔桥市场建成以后,附近几个城市还没有这样成规模的集散地,生意很火,人流量特别大,几个市场的股东赚的盆满钵满。

    可以说,那几个股东,是解放后华阳古行最有实力的一批人。参股的,总共八个,人们说起来这批人,就用八股来代称。

    七孔桥出现了那么多年,八股里死了三个,剩下的,都不怎么露面了。但不可否认,他们还有很强的实力,而且,八股纵横古行一生,把这一行参悟透了。这十来年,一说起古行,很多人脑子里条件反射般出现的就是陆放顶和赵三元,诚然,他们两个是标志性的人物,打拼了半生,名头很响。可八股呢,不显山不漏水,人家得到的是实惠。这个念头,名头和实惠到底哪个重要,傻子都知道。

    曹天这么一说,我就很纳闷,我们这个小盘子,屁大点的地方,怎么就把八股这样的大人物给引出来了?

    事情已经出了,而且人家找上门,现在不应付着也不行。这时候,地中海也知道有事了,过来问我,我简单了说了两句。地中海就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脑壳。

    “老弟,这个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有准备。”地中海说:“既然有人来踢盘,对方就是卯着劲儿的,不管找个什么小理由过来惹事,你就跟他谈不拢,你退一步,他就要进一步,最后非得逼着你关门,你要是来硬的,人家就有借口打你。”

    “我知道。”我很清楚踢盘意味着什么,那跟以前古行的恶霸挨家挨户收扯旗钱(保护费)不一样,收扯旗钱的,你交了钱就没事,但踢盘的人,存心就是过来逼着关门的。

    “我在新城也听说过八股,不好惹。”地中海摸着脑袋,慢悠悠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你我是兄弟嘛,有好处了,我凑到跟前,有事了,我躲到后头,那我成什么人了,啥都别说了,这个投名状是非要交一交的。”

    地中海给鲁智深使了个眼色,什么都没有说,鲁智深挺直了腰杆就站到我旁边。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客气,匆匆忙忙跟着曹天下楼,跑到一楼去看了看。

    我们现在用的这个仓库,是个非常老的仓库,估计得有大几十年的历史了,仓库旁边的房屋,年久失修,七八年前,陆放顶让原四海把一排房子推了,盖了一个二层的小楼。一楼有个很大的屋子,是当时陆放顶喊人过来开会的地方,现在就当成了会客室。

    我进门的时候,有两个老头儿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着,原四海弄了把椅子,在旁边作陪,我看见地中海送我哪一点雀舌都被拿出来给老头儿泡了。

    两个老头在屋里坐着,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曹天轻轻朝外头一努嘴,我抬眼透过窗户看了看,附近至少十几个人,都很面生,正在晃来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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