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是个例外?”

    “你身上,有大觉的气息。”阿普宗申那双小小的眼睛,如同两束光线,投射到了我身上:“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这么多。”

    “我身上有大觉的气息?”我第一反应就是阿普宗申肯定搞错了,然而,再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阿普宗申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如此儿戏。

    这个时候,我感觉脖子上戴着的那枚半月天珠,好像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当时刚刚在帐篷里见到阿普宗申,就是这枚天珠剧烈的跳动,才让我躲过了丧失神智的危险。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多,却只有这枚天珠的来历,至今还是个不解之谜。我根本不相信人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什么东西,这枚天珠,一定不是这么来的。

    “大觉的气息,从何而来?”我轻轻把脖子上的半月天珠取了出来,黑黝黝的天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点乌光。

    当阿普宗申看到这枚天珠的时候,立刻翻身坐起,恭敬的行五体投地的大礼,搞的我手足无措。不过我心里明白,他的恭敬,不是对我,而是对这枚来历不明的半月天珠。他的举动告诉我,他认得这枚天珠,不仅认得,而且天珠的气息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永远不会忘记。

    “大觉的圣物。”阿普宗申就趴在地上,微微的抬起头,说道:“这是大觉的圣物......”

    “实话实说。”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把实话跟阿普宗申说明,虽然我很想找到圣井,可是话不说清楚,总是不妥:“这枚天珠,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无需知道,它既然在你手中,那就是你的。”

    这枚半月天珠的历史,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天珠是班达家族的祖先传下来的,千百年来,一直都在班达家族内保存。从班达家族历代担任古象雄的大觉之后,天珠就由每一代的大觉所佩戴。

    可以说,这枚天珠是某种象征,象征着大觉的尊崇,也象征着班达家族久远的历史。在古象雄还没有消失的时候,信徒看到这枚天珠,等同于看到大觉本人。

    我暗自咋舌,这枚半月天珠,大有来头。与此同时,心中的疑云一个劲儿的上下翻滚,我很纳闷,这枚天珠,怎么可能流落到了内地?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无名氏,那个把大千世界的秘密泄露给陆放顶以及我父亲还有赵三元的无名氏。

    这枚半月天珠,一定也是无名氏带过来的。

    我在思索,阿普宗申在仔细的讲述这枚天珠。阿普宗申最后一次见到这枚天珠,还是在班达察多的父亲悄悄潜回大鹏银城的时候。那位化身为猴子的大觉,在家族内的名字叫做班达贡中。他曾经和阿普宗申说过,这枚象征着大觉的半月天珠,以后不管在谁的手里,那都是神明的旨意,不可违背的旨意。

    阿普宗申只知道半月天珠的来历,但是天珠是怎么从遥远的高原流入内地的,他并不清楚。

    “你隐藏的很深啊。”我愈发的感觉阿普宗申的城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肤浅,他对半月天珠的气息很敏感,可能刚刚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不过在场的人很多,阿普宗申一直没有点破:“你早就知道,这枚半月天珠在我身上,是不是?”

    “我能感应天珠的气息,只是,除此之外,你身上还有大觉的气息。”阿普宗申说道:“还有。”

    “我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大觉的气息,开玩笑吧。”

    阿普宗申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已经告诉我,他没开玩笑。阿普宗申跟随大觉多年,深受大觉信任。象雄的大觉都不是普通人,阿普宗申不大可能感应错误。

    “我确实有点迷糊了......”

    “班达贡中大觉的气息,我永生铭记。”

    我的脑袋在轰鸣,班达贡中是末代大觉班达察多的父亲,算起来,他应该是古象雄倒数第二位大觉,化身猴子,最后远走他乡。我不知道他的气息从何而来,这件事肯定跟无名氏扯不上关系,见过无名氏的人至少有十几个,无名氏是个正常人,不是猴子。

    很快,我就放弃了思考。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没有来由,也没有证据的事儿,真的思索起来,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出答案,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有的事,时间太久了,我也不愿意刨根问底,我现在只想看看圣井。”

    “六十天以后。”阿普宗申想了一下:“六十天。”

    “六十天......”我一脑门子黑线,在这种地方呆六十天,难度很大。但主动权在阿普宗申手里,而且,他把时间推迟到六十天之后,一定有他的道理。

    阿普宗申说,明天这个时候,他会离开这儿,六十天之后,他必然会回到营地。这六十天时间里,我可以在这里等,也可以先回去。我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惦记着张莫莫他们,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回华阳一趟。

    阿普宗申让我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了,营地里那些守夜的人对阿普宗申还是不怎么放心,一直朝这边观望。我瞅了个机会,溜回帐篷。

    第二天我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营地里的人出去了一半儿,我看见天天今天没有外出,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帐篷外面发呆。

    其实,我知道,她肯定也知道,她要找的人多半是找不到了。只是她有一种固执的倔强,心里清楚,却仍然不肯对现实低头。

    我没有再劝她,有时候,一个人一心想要做什么事情,别人的劝阻是没用的,尤其是那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他撞到南墙上,才会醒悟。

    “你打算要离开这里了吗?”天天似乎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她没有回头,坐在原地说道:“你不想再去找你要找的东西?”

    “大概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内地处理一些事情。有的东西,可能一天两天找不到,这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你缺乏勇气。”天天回过头的时候,脸色憔悴的一塌糊涂:“今天不成功了,还有明天,明天不成功,还有后天,坚持下去,总是有希望的,可是一旦放弃,那就完全失去了希望。”

    “可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短板的。”

    “你知道吗,我喜欢石头。”天天随手指了指:“就是这些石头,不知道多少年了,任凭风吹日晒,任凭大风大雨,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它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曾改变过。”

    我无言以对,天天的固执,超乎我的想象,我说服不了她。

    营地里的生活非常枯燥,阿普宗申还呆在原来的地方,营地的人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长寿跑去和阿普宗申聊天,阿普宗申不是不信任长寿,只不过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到了傍晚,外出的人照例一无所获的回来了,我和长寿商量了一下,阿普宗申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中间两个月的时间,我得回华阳。

    “你不再寻找圣井了?”

    “两个月以后,会再回来。”我暂时不能把自己和阿普宗申的约定说出来,阿普宗申也说过,那口圣井除了我之外,不允许再有任何人靠近,包括长寿在内。

    长寿去跟阿普宗申道别,聊了半个小时,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阿普宗申离开了。看着他雄浑如山的身躯渐渐走远,我也回到帐篷,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装整理整理。

    东西还没有收拾完,陡然间就听到一声隐隐约约的怒吼,从很远的地方随风飘了过来。我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不是阿普宗申的吼叫,但声音一传到这边,我立刻紧张了,嗖的钻出了帐篷。

    长寿的反应也很快,两个人风驰电掣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越过一片几十米宽的起伏地段,我一眼就看到月光下,有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其中一个明显是阿普宗申,另一道身影很瘦,分辨不出是谁。

    那道很瘦的身影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之前就猜测过,杀掉病人的凶手,还有唤醒阿普宗申的人,估计并未走远。现在,对方果然出现了,那道瘦瘦的身影,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唤醒阿普宗申的人,甚至,凶手和唤醒者,同为一人。

    我和长寿跑的飞快,瞬息间就冲到了跟前。地上全都是血,阿普宗申身上裹着的那一大块帆布,被血浸透了一半儿。我看见他的腹部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皮开肉绽,不仅血流如注,连肠子都露了出来。

    这种伤势放到一般人身上,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但阿普宗申像是一头发怒的大象,死死的缠着那道瘦瘦的身影。

    长寿一冲过去,立刻给阿普宗申帮忙。长寿的身手相当不错,而且精悍灵活,然而,那道看着干干瘦瘦的身影,身手也好的出奇,面对长寿和阿普宗申的夹击,竟然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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