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我也变成了一个有家的人。家的概念,对我来说曾经很模糊,我一直认为,那就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人生的舞台,还是在家以外的地方。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家永远都是家,是那个自己欢乐和痛苦时,都能容纳自己的地方。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本来张莫莫要去旁边的饭店里吃,可是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跑一趟。当时和小毛告别的时候,他问过我,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当时完全沉浸在无尽的悲观中,我含着泪欺骗了他,说能。

    可现在,我似乎应该理直气壮的再和他说一声,一定能。

    我叫上两个伙计,一起赶到了小毛的小饭店。饭店的生意正好,翻台率很高,我没有打扰小毛,一直到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之后,我才走进了小饭馆。

    看见我的那一刻,小毛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我还能以现在这个面目好端端的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仅仅楞了一秒钟,立刻笑了。

    小毛亲自下厨,给我们张罗了一桌子菜,都是小饭馆里压招牌的硬菜,无比丰盛。两个伙计酒量都不错,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喝了很多。酒一瓶一瓶的空了,可是我还是很清醒,眼睛仿佛越喝越亮。

    “我想问问,老石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我喝了口酒,问那两个伙计,从某种意义来讲,老石其实就是陆放顶死后的代言人。我没有机会再对陆放顶亲口说以前是误会了他,我就只能希望,老石会好一点。

    “他走了。”一个伙计说道:“不让人去找他,他说他想去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在想,那个地方,会是那里?在天涯?在海角?还在老石离开了半生的故乡?

    我还在担心,老石的伤会不会康复,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健康的活着。

    可是想了很久,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想了,老石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意味着他也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无论他还能活多久,但这样很好,他会活的舒心一些,因为他已经把烟给戒了。

    从晚上十点多一直喝到凌晨两三点,四个人终于有了醉意。张莫莫去启动车子,我们得连夜返回华阳。这一次,我走的时候再没有那么多多余的表情,就像是明天可以再见一样,随意的对小毛挥了挥手。

    “毛儿,走了啊。”我拿出兜里一包没有打开的烟,丢给小毛,说道:“老王的摊子开张了,他想做你的独家供货商。”

    “叫他来,给他个好价钱。”小毛接过烟,打开了在鼻子下嗅了嗅:“有空来。”

    我们回到华阳,两个伙计的任务,到现在已经完成了。我对他们说了谢谢,两个伙计突然有点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在陆放顶手下呆了那么多年,他们好像已经迷失了自我,一旦没有事情做,两个人就傻了一般。

    “还愿意在古行呆吗?或者,换个环境,找一份工作,再或者,做一点别的买卖?”

    两个伙计平时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可是现在的问题仿佛一下子把他们给难住了。两个人商量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跟我说,他们在古行里呆了太久,想要彻底抽身出去,可能需要时间。

    换句话说,两个人还是想在古行里混。

    “原四海,你们认识么?”

    “知道他,但没打过交道。”一个伙计摇了摇头,陆放顶养着他们,其作用是跟原四海不一样的,所以,陆放顶平时不让他们之间有联系。

    “打他的电话,找他去,让他在公司里给你们安排一下。”

    两个伙计很高兴,觉得自己的饭碗不会砸。而且,还是在他们所熟悉的古行里继续混饭吃。

    我理解他们的喜悦,有的饭吃的习惯了,看起来好像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却很得胃。

    两个伙计走了,我和张莫莫一块捧着平板看了两部电影。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等到电影看完,我又准备出去睡沙发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看了看今天刚领到的结婚证。

    以后,我有不再睡沙发的权力了。

    第二天,我们俩去拍了婚纱照,张莫莫是个很大度的人,但是对于这样带有仪式感的事情,她还是很在意。

    我是那种站在镜头面前就不会笑的人,摄影师给我们拍照费了老劲了。别人两个小时能拍完的,我们拍了四个小时。

    “和你商量个事。”张莫莫歪着头想了想,说:“能等这些照片都洗出来以后再走么?”

    “可以。”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张莫莫从来没有问我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应该知道我下一步的计划。

    “好。”我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她。如果放到过去,我不会答应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进那道大门以后还能不能出来,可是现在的我,依然有自信。

    我自信,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大事件,会终结在我手里。其实,我并不知道,那道大门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句号因为什么死去,但我总是有种预感,我预感自己可以活着走进去,再活着走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边等照片,一边就开始着手房子重新装修的事情。装修是非常累人也非常繁琐的,我和张莫莫各有各的分工。

    张莫莫说,那个小卧室要好好的装修一下,装修的很温馨,很温暖。那是给孩子留的卧室,尽管孩子还没有影,但张莫莫很期待孩子的到来,张家富也很想早点抱一抱外孙子。

    “你和我商量了一件事,让我等照片洗出来再走,我也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当张莫莫说起孩子的时候,我猛的就想起了和班达察多他们走散之后,无意中遇到的小男孩。

    当时看见小男孩的时候,天色暗淡,我的眼神也不好,或许是没注意什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是觉得那个小男孩的眉宇之间,有张莫莫的影子。

    可能,以后有了孩子,也会长的像她多一些。

    “要是有了孩子,叫他连顺吧。”我说道:“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他可以一生顺利。”

    “很俗的名字,土的掉渣。”张莫莫撇了撇嘴:“但是答应你。”

    张莫莫很理解我,也只有她,才能理解我的心情。一个人这一生过的如何,是谁都无法判定的,除非是经历过无数磨难和煎熬的人,才知道一辈子顺顺利利是一种奢求。

    装修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采购原料,请人具体动工。婚纱店那边也洗出了照片,去拿照片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一辈子最精神的照片。

    这些琐碎的事情浪费了几天时间,等到全部都处理好了以后。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那两个伙计已经联系上了他,因为是我推荐过去的,再加上公司扩大业务,正需要可靠的人,所以原四海马上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我跟原四海说,我一切都好,原四海显得有点惊讶,因为前几次通话的时候,我每次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原四海不知道我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不过,他还是很高兴。

    公司的事务进入了正轨,我也替他们开心。等到快挂电话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了一声,我结婚了。

    等挂了电话没多久,我的微信上收到了原四海发来的二百块钱红包,上面附加着新婚大喜四个字。

    之后,我又给徐娘娘打了电话。本来,我觉得那个大门空间不应该再让人知道,它彻底被所有人遗忘,才是好事。但我这么做,是为了完成我父亲和陆放顶对赵三元的承诺。

    徐娘娘接到我的电话以后非常激动,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在等我的电话,等我兑现承诺。我跟他说后天早上出发,徐娘娘满口答应,说一定会准备好。

    我按照自己的经验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一次去旦猛,我这边只有我和张莫莫两个人,物资准备的不多,因为我没打算在那里呆很久,我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我就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三天的早上,徐娘娘如约来到了见面的地点。他开来的车子的内部是经过改装的,因为赵三元死之前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准备的非常的充分和妥当。赵三元的遗体一直被秘密保存,尸体外面撒了满满一层长春木的木屑。这些木屑不可能像整块的长春木那样保持遗体永远不腐,不过和放在冰柜里的效果相差不多。

    徐娘娘也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赵三元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

    在我们一起上路的时候,我的眼睛望向了远方。尽管相隔万里,可是我仿佛能看到旦猛,看到那片深渊,还有那道特殊的大门。

    我要走进那道大门,看看大门里面,究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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