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爷今儿个怎么那么客气?吃了闫大夫的假药了么?

    卫初晴捏着车帘子,露出脑袋差些冲进他的怀里,急忙往里边缩了一下,怀疑地问道:“你在车里是不是安了什么机关?”我也没怎么招惹你,不必这么暗算我吧!

    “少说少想多做事。”淳于澈按着她脑门往里一推,听得里面的人哎呦一声痛叫,像是磕痛了哪里,却不理会,让车夫把车往南城门赶。

    去南城门做什么?那儿只有一条护城河吧!难道是烧烤野炊?这王爷这么有情调?

    卫初晴摸着摔痛的尾巴骨,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着。

    不管怎样,他接受了我的礼物,就给我回礼,三万两来得太容易了!

    她心里又打起了如意算盘,眼里闪着奸诈的光芒。

    赤昀城一共有四个城门,东西北都是供百姓与军队进出的城门,而南门面着的是护城河,它流经皇城,与金殿前的玉池相连,是一道防卫线。

    “这条赤河在前朝的时候,要比如今辽阔,方圆数百丈,水深不可测,四乡的百姓都以打鱼为生,渔船多不胜数,物是人非,如今再也见不到那时的热闹场景。”

    荒无人烟的护城河畔,只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还有灰蓝色的天空,仿佛有着不可叙说的忧郁,勾起了很多百年往事。

    胡杨树下,峨冠博带的贵公子,袖手而立,及腰的长发微微摇动,纤长的发带在风中纠结地缠绕,有一种纷乱的气息。

    宛如少女般安静的赤河,想不到有那么一段憋屈的过去,你原是丰腴动人的美娇娥,哪曾想落得病弱西施苗条身。

    卫初晴一阵哀婉叹息,伸出爪子拍了下树下安静的美男子,捂着脑袋说道:“我快热死了,能不能让点地方给我遮遮荫,你瞧我干嘛?是不是不相信我!骗你干吗!摸摸,我的脸好烫啊!”

    淳于澈闭上了眼睛,透着微微的不悦,难得可以抒发心中的情绪,便被这人煞风景地打扰了。

    “咦?有河蟹耶!”破坏气氛的事干完以后,她又去找河蟹的茬,好动得跟只猴子似的,或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与她有关的事物,她也会挖掘新的东西,自得其乐。

    淳于澈偏过了头,心中有些刺痛,好似被无情的蝎子蜇了一口,生出了嫉妒的毒液。

    “哎呦呦!我被咬了,你快过来啊!”卫初瞧一只手伸入了泥沙里,另一只手抓着一只大青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又开心又痛哭地对着他叫道。

    这人就是太贪心了,两手都要抓,一只也不放过,哪能不吃苦头。

    淳于澈失笑了一声,刚才那抹阴暗又按了下去,只看着眼前这个鲜活自在的灵魂,感觉如沐春风一般清澈舒适。

    “快把我手上的这只绑起来,不要敲晕,不然就不好吃了。”卫初晴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催着他赶紧绑架自己手上的大青蟹,还顾着对方下手别太狠,影响了口感。

    这人就那么好吃!淳于澈手法熟惗地把蟹子用绢帕缚了起来,丢在脚边,也不顾自己的衣摆被沾上淤泥。

    “呦!手脚够麻利,是个老手了!想必厨艺差到哪里去,待会儿你来生火煮菜。”

    卫初晴惊讶地看着他,立即眉开眼笑,心道:这王爷没洁癖也不端架子,也没有君子那套规矩条约,够率真!而且善于变通,还会煮饭做菜,很懂生活的本质嘛!

    是个好丈夫的首选,如果再平易近人一些,倒贴一百万都得追。

    她这边想入非非,根本忘记了手还解脱出来,那边的淳于澈早就开始动手,伸入泥沙里抓起那只无辜的螃蟹,掰开它的蟹钳,随手丢到河里。

    低头去看那根紫红色的手指,两节指腹都磨破了皮,像烧红的山芋皮,又烂又碎,他看着这根鸡爪子一般的细指,似乎需要再捏一下就断了,分明这般脆弱,却让人生不出任何怜悯。

    她做任何事,都是不顾一切,带着过人的胆量,虽然很勇敢,但同样很危险,看眼下的这件小事,便能看出她逞强的个性,这样的人总要碰到很多坎坷,吃很多苦头。

    但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卫府当家之位?奴婢的效忠?敌人的畏惧?如果她安然地做王妃,一心替自己寻宝藏,解花蛊,也不必扛巨额负债,替他人涉险,遭受暗箭。

    她究竟想要什么?对答案的迫切求知,使他不由生出一丝决然的念头。

    留下她。

    让她待在身边,既可以让他放心,又能让她冷静地思索,给出这个答案。

    “嘶!刚才已经麻木了,现在辣死我了。”卫初晴后知后觉地痛叫起来,不满地瞪着他,责怪对方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

    淳于澈回神过来,发现手里似乎有条小蚯蚓在不耐烦地扭着身子。

    抬眼看着她泪蒙蒙的眼睛,心里一软,放松了力道,用手舀了些清水洗着她的伤指,放在雪白的胸襟上擦拭了几下,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手上握着的是一块豆腐,怕碎了似的。

    “嘻嘻!我哪有那么娇贵,这一点上不碍事的!喏!我随身带了药膏,随便搽一点儿,明日伤口就愈合了。”

    卫初晴脸皮虽然泼辣大胆,又是个二皮脸,但毕竟是黄花处子,摸到男人的胸膛,心头荡漾了一下。

    不过她很讨厌自己娇羞的模样,于是说了一些煞风景的话,不仅让对方也淡了心思,自己也了然无趣了。

    包扎伤口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大概都不知该说什么,卫初晴别扭的要死,眼珠子滚来滚去,像颗泡在银水里的黑丸,灵透可爱。

    “嗳!你说咱们是煮蟹子好呢?还是烤蟹子好呢?”她戳着四脚朝天的河蟹,可惜着被淳于澈放生的那只,一看就知道它们是一对情侣,让它们阴阳两隔多不好!

    “我出门未带木炭,此时又值盛夏,树木都潮湿着,如何生火?”淳于来这里本就没打算烧烤野炊,自然无法满足馋猫的愿望。

    “我肚子饿啊!午饭没吃就陪你逛街,我这诚意可表天地了!你就听着我肚子打鸣,无动于衷吗?”

    这家伙吃过了公家饭,就不管朋友的饥饿了,亏她刚才还抓了两人份的食物,就算被他放跑了一只,也打算分他半只螃蟹!哼!等我回家,就吃独食!

    卫初晴愤愤不平地瞪着他,小手不停地拽着地上的青草,透着狠狠的不甘。

    不给她吃饭,别怪她报复全宇宙!等我发财了,天天让你抓河蟹,来跪着求我吃!

    “吃吧!”淳于澈变戏法似地,河蟹立马成了颜色,红彤彤的蟹壳看起来刺激着视觉神经,让人五指大动。

    卫初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巴长得大大的,惊骇地往后一倒,伸手揩着脑门,再次坐直了身子,无比唏嘘地说道:“有你们这样高手存在,简直是对自然界的藐视!”

    她感叹完,急忙抓过他手里的熟蟹,嫌烫地在手里翻转了几下,先拔了蟹子的鳃,拨开了蟹壳,看着黄灿灿的蟹膏,开心地笑了几声,“是雌的!”

    河蟹里雌蟹有黄,比雄蟹壮实,味道也最鲜。

    “看来你放跑的那只是雄的,嗯嗯,它估计这几天会伤心欲绝,不过等遇上娇艳欲滴的雌蟹,又会产下很多小宝宝。”卫初晴一边嘬着蟹壳,一边扯着没边的话,充分开发着想象力。

    “那如果跑的是雌蟹呢?那会如何?”淳于澈听她一个人瞎扯,也够无聊的,便凑了一句。

    “这还不简单,那她们就是姐妹了,嗯,她们从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这姐姐对妹妹有着极强的保护欲,不许妹妹找公的,所以这妹妹心头也烦着姐姐,觉得生无可恋,刚好遇到敌人要吃自己,也不反抗。”

    卫初晴扔了蟹壳,撕着蟹腿,露出邪恶的笑容,继续胡说八道着:“可姐姐心急了,拚命地想救妹妹,可惜能力不足,无法保护妹妹。死里逃生以后,估计会躲起来修炼个几百年,最后成了精,上岸报复人类。”

    这女人脑子里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姐妹之情到了她嘴里就透着一种邪肆。淳于澈皱着眉头,似乎拿无耻的某人很无奈。

    “然后生灵涂炭,人类频临灭亡,这时出现了一位美丽善良的晴天小仙女,她看不下去了,用她手中的正义之弓,对着蟹子射了一箭。

    但她得知蟹子的苦衷,手下留了情,把蟹子射到了天上,就看见白光乍现,直冲九霄,日月倒转,倾刻间,白昼成了黑夜,然后蟹子被钉在了夜空中,变成了一个星座,就是巨蟹座了。”

    太完美了!卫初晴自我得意地笑着,手里的蟹也消灭了干净,起身打算去河边洗手。

    坐在她对面的淳于澈本来对她拙劣的故事不屑一顾,只是最后的结局,却是点睛之笔,把前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抹消了,让人意味深长。

    保护欲强烈的巨蟹座,听起来很可爱。淳于澈抿嘴,看着卫初晴的背影,想问巨蟹座当真存在么?

    忽而河面有一阵不安的波动,似乎底下有东西在蠢蠢欲动,他霍地起身,伸手去扯她的衣服,厉喝一声:“回来!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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