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叶娉婷的事迹,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美人。

    有一笑点烽烟的褒姒,也有一魅惑人国的妲己,忠诚不渝的虞姬,命运坎坷的貂蝉,忍辱负重的西施,深明大义的王昭君,艳若桃李的杨玉环……无论奸邪还是正义,她们的事迹就像一笔风华卷留在了青书上,芳华隽永。

    然而见到了本人之后,还是真人更加美。自从在画室里看过那十三幅美人图,卫初晴对美色已经有了防御感,可见到她,却要双膝跪下,有多美她不好形容,但至少比她美上了几分,而且美得很女人。

    叶娉婷有着涓丽的容貌,灵隽清蔚,看上去十分清澈,似一掬山泉水,甘洌甜美,让人回味无穷。

    她的身段更不用说了,是个天生跳舞的胚子,有着骨子里的美,只是一个倚栏凭望的姿态,便是一幅画。

    “卫大小姐,你想找我投资你的卫氏玉行,可能给我看到你的诚意?”叶娉婷从美人靠上下来,身上的柔美气息少了很多,眉宇间的精明干练,终究不负岁月对她的磨练。

    “诚意?叶老板,我亲自登门送礼,难道不够诚意么?”卫初晴顺手拿过淳于澈手里的鸟笼,殷勤地送到叶娉婷面前,狗腿十足,哪有一丝当家人的稳重。

    叶娉婷有些讶异,看看默不作声的淳于澈,总觉得这两人走在一起有些别扭,到底哪里不太对味,这也不好说。

    然而面对卫初晴掐媚的笑容,觉得很是滑稽。

    “叶老板想笑就笑吧!我这个人爽朗直接,很容易得罪人,留下了很多骂名,想必在此之前你也风闻了吧!是不是也觉得我名不虚传,对得起恶女这个名号?”

    卫初晴自我调侃着,把批评当成表扬,这不自鸣得意的样子,终于让叶娉婷失笑了一声。

    说实在话,叶娉婷对她第一面印象并不好,对方就像个骄纵的大小姐,可一开口,连吐出幽默风趣的话,一点儿也不端贵女架子,平易近人,还是能吸引同类人。

    “我这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但很讲道理,我所做的事都有着充分的理由,也很容易吸取别人的意见。

    叶老板有什么提点的话尽管说,我自当无比受用。”卫初晴谦逊地说道,话里刻意以对方贴近,这种夹着蜜糖的进攻之势,很容易攻破一个本就善良的人。

    叶娉婷有些心动,对她来说,得到别人的尊重比富贵荣华更来得艰难,然而卫初晴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些亲近的话,总是可以打动一颗孤单寂寞的心。

    “你是个有趣的人,与你合作,想必不会很无聊。那我便投卫氏玉行一百万金,占你一成的红利怎样?”叶娉婷微笑着,这个决定算是很慷慨了。

    卫初晴掰着个手指算着,卫氏玉行一年的毛利润不到一百万金,分叶娉婷一成的红利也不算太多,这样算起来,她不吃亏。

    “那么咱就这样定……”她收回手指,觉得赚到了大便宜,满口就要答应下来,然而被某人打断了,她愣了一下,心道:这人不装哑巴了?

    “叶老板,请恕在下冒昧一问,伊人坊一年的收盈为多少?”淳于澈这时没有表露身份,用平等身份以待。

    卫初晴暗怪,不知叶娉婷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觉得淳于澈应该是帮自己,心里很是雀跃,这爷的性子虽然别扭,可遇到事,还是为她多想。这么个体贴入微的好老公,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位公子,关于商业营收的财务状况,只能在商会上透露,这是历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可不能随便破了。”叶娉婷笑容滞了滞,淳于澈这个问题单枪直入,有些失礼。

    卫初晴不知道这个规矩,在她的故乡,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都不保密,当然其中有不少水分。

    在她眼里,财务报表相当于人的健康指数,好看的收盈业绩,不仅可以扩纳踔绝的人才,还能得到多方投资,然后吸引更多的消费者。

    “据我所知,叶老板近年来入了很多行业的股,投入的数字都差不多,一百万金对卫氏来说的确是笔大数目,可是杯水车薪,只能解目前的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

    淳于澈走到亭子里的桌台边,拿出茶盘里的小瓷杯,一边做演示,一边说道:“这只杯子相当于卫氏,而这是天下钱庄,这里是茶馆,酒肆,马房。”

    他就杯子都翻了起来,握住茶壶倒入了杯中,“这茶壶好比叶老板的一百万金,先倒给钱庄,再是茶馆客栈,等还清了这些人的债额,到了卫氏内部却是所剩无几。”

    卫初晴恍然大悟,听了他的分析,发觉自己面临的问题并非是巨额的负债,因为就算有外援清债,然而对卫氏行业的发展没有什么推动。

    “卫家大小姐的名声远播,自她接受卫氏之后,曾经的生意伙伴都弃她而去,即便偿债,也无法让卫氏如常运行。”

    淳于澈应该早就看出了这一点,然而却在她面前从未提起,原来他之前的坐视不理,不是小气吝啬,而是知道她遇到的问题不是靠钱可以解决。

    做生意的人少不了全国各地跑,差旅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客栈马房赊账是常有的事。

    有经验的人就知道做生意,手头不会放很多钱,他们会把钱放到各种商机上,所以少不了与钱庄票行合作,好比上回卫氏花巨资套住了一块和田玉籽的原料,若不是及时向天下钱庄借钱,这块稀有的货源就要落到竞争对手的手中。

    虽然淳于澈并不知道那块和田玉籽的玉料是假的。

    “公子这意思,是想让我怎么帮助卫氏?”叶娉婷觉得这个人洞见高瞻,好谋无决,直觉很强,对问题的思考与分析,透彻究根。可见此人的心眼甚多,比卫大小姐更有智谋。

    “叶老板心地仁厚,普通人若是听到了我这样的描述,免不了会犹豫,担心自己投股的风险。”而她没有一丝后悔迟疑,好似并不怕自己的百万黄金付之东流。

    “在我眼中,黄金若不能救助别人,也就失去了意义,我并未从事过劳作,这些钱本就是在百姓身上得来,自得还报他们。”叶娉婷水杏眼明澈干净,这股妩媚与纯美,介于秦可卿与黛玉之间,当真是超然物外。

    “你这样淡泊明志的女子,若能多一些,那当真是男人的福分,只可惜,浮华名利容易蒙蔽人心。”淳于澈欣赏着对方的同时,朝身边人看了一眼,那视线冷淡,品不出什么意味。

    他这是说给我听的么?你要讨美人的欢心,别拿我做比较,真以为我不会吃醋么?卫初晴咬了咬唇,哼了一声,心道:你想抱美人大腿,我偏偏不许。

    “每个人都脱俗出尘,人间就消失了。

    老子都说了,这世上所有事都是对立的,高与低,长于短,难与易,前与后,相互存在,所以凡事适可而止,功成身退就好了。

    超脱有超脱的妙处,不过不食人间烟火久了,也就没意思了,一天到晚的百姓苍生,又不是动感超人!”她发着牢骚,一脸的不忿。

    “喔?那敢问卫大小姐,在你眼中情与义排在什么位置?”

    淳于澈凤目里闪着轻嘲,这女人时常会露出市侩的嘴脸,问他要这要那,还用那招小儿科的棋局来诓他的三万两,为了钱如此厚着脸皮,当真是仗着他好说话,可劲地压榨。

    今日便要听听,她究竟将自己摆什么位置?

    这爷怎么还在生气?还以为他替自己说话,已经气消了,果然是个小气鬼。

    卫初晴嘟嘟嘴唇,也不开心了,抱起了双臂,撇开脑袋,对着亭子外边的天空竖起了中指:“一听这个问题,就知道提问的人有多不切实际,而且是个唯心主义者。”

    既然你拿别人跟我比较,那我也损一损你,让你再高贵冷艳!

    “我先问两个问题,历史的前进依靠的是什么?生活的动力是什么?情与义么?大错特错!”

    叶娉婷被她的气势愣了一下,有些人说起颠倒黑白的话,就跟说真理似的,这般义正言辞。

    淳于澈知道她能言善辩,一听她这话里的势头,必然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此刻的卫初晴踱着步子,故作深沉道:“历史的更迭,起至战争矛盾,在烽烟的推动下翻页。

    致使日常所需衍生的动力便是生产力,因为人类为了生存,所以才会不断进步创新,才有了能工巧匠,贩夫走卒,各类各样的职业,所以社会矛盾与生产才是人生存最基本的东西。

    至于情义,当真影响不大,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争取,虽然我也坚持着精神主义,但决定意识的却是物质。

    有些人视钱财如粪土,看起来是超脱世外,操守高洁,犹如沧浪之水可以濯缨。可说到底,他们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残酷的现实。”她不忘自我夸奖着,像她这种现实主义的人,才是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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