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扔了手里的扇子,冷冷嗤笑了一句,“如今确定了事实,可以别走在我身边了。滚回你的京兆衙门!”

    宁温书也丢了手里没用的石头,既然主人不要它,留着也累坠,反正找到了借口来搭讪,便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听说前几日南山的后山走水了,我不放心,来跟你一块来保护道姑的安危。”

    明钰抚着腰际的络子,目光转向了路边摊,那儿摆着各色各样的鲜果,摊主正与几个商贩玩着色子,打发午后的清闲。

    “不必。”

    如果让这只癞皮狗跟上,他会恶心到呕吐。

    宁温书继续恬不知耻地凑上去:“听说老王妃遭了抢匪的绑架,我已收集了物证,如今只差几个人证了。那些恶徒阴险狡诈,武功路子千奇百怪,各有所长,不好捉拿。上回见你抓了几个恶人,是否与此案有关?如果是的话,不如让本官一同审问。”

    明钰偏头看着前面若无其事的道姑,侧身让开了一辆马车,离着宁温书又远了一些,“没空。”

    御史大人遭到心上人的拒绝,并不气馁,勇于直上,露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样子,

    “那我就挑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同审问犯人一同破案,有空再去七宝斋坐坐,商讨如何剿灭强匪。本月中旬,七宝斋会见开一个鉴宝大会,里边有名师字画,珠宝美玉,都是你喜欢的。日子就在后天,我们一起去,顺便维护一下大堂的秩序。”

    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撩汉,这位御史大人本事够大,也够皮厚。

    “不要。滚开点,蠢狗!”

    “近日来我又听说一桩奇事,西北边陲出了多起财物失窃案,盗贼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神秘莫测,让那里的地方官焦头烂额。你说这世上会有这样奇妙的事吗?这是不是有些像道术里的五鬼搬运法?若世上真有鬼神,那可热闹了。你看那个道姑可会法术?”

    不管怎么逃避,这只死苍蝇依旧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明钰眼里带上了凶色,像只恼怒的白虎.

    盯着前方沉默了半响,然后继续不说话,转而走到了小摊边,指着一个黄橙色的果子,对摊主说道:“老板,把这个切了,蘸上佐料。”

    老板看军爷英姿飒爽,立马弃了赌友,拿下肩头上的抹布擦着双手,按照对方的意思把果子切成了片,沾上花椒,盐与糖,然后用油纸包好给了军爷。

    “这是你送我吃的?”宁温书惊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这是释迦果,有佛性。”明钰把纸包给了他,双臂轻搭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对方拆开了纸包,吃着自己替他调配的果片。

    “呸!这味怎么那么怪?”又麻又甜又咸,比油茶还要难喝。御史大人扭曲着脸,难过得差点要呕吐。

    “它不合适你,还是不吃了。你眼下的样子很难看。”明钰凉凉地嘲讽道,扔下了他,神闲气静地离开了。

    宁大人本生得俊美的脸瞬间黑了,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包,不一会儿,果肉便碎了,糊了他一手,“哼!我吃不了,别人也休想吃到。”

    途经南山,会路过花山脚下,这从来不乏游人,有城里的公子小姐,有山野的农夫村姑,有天真无邪的孩子,也有世故圆滑的大人,有孤身一人,有成群结队,红男绿女聚在这儿,就像一幅活生生的世情百态图。

    此时秋高气爽,天上飘荡着纸鸢,五彩斑斓,栩栩如生。

    明钰见道姑独自坐在一块干净的草坪上看孩子们玩闹,便也悠然散漫的看起来天上的风景。

    这些纸鸢做的都很精致,有蝴蝶纹样的,有蜻蜓的,有兔子有老虎,仿佛是在天上召开了一个森林大会,大家都很欢腾,相互追逐,跳跃竞争。它们的方向受着牵引,一会儿飞得高高一会儿又低落了,忽高忽低,愈加生动有趣。

    “你为什么讨厌纸鸢?”

    “这东西很没意思,要有太多助力才能飞起来,它从始至终都在受着操纵控制,就像用丝线牵引的布袋戏似的,完全没了血肉,毫无灵性,即便完美,却又那么死板空洞,又有什么有趣。”

    “那你为什么不放手?这样它可以飞得自由自在了。”

    “不,我不能放手,它如果断了线,那么就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自由不能泛滥,那会烦恼的。”

    明钰鼻息微重,缓缓呼出一口气,望着天上看似自由的纸鸢,收敛了心神,打算低头,只是眼角瞥到了侧边的一只骚包的花蝴蝶,不由去看了几眼,发现里面还有密密麻麻字,暗自惊讶,原来这纸鸢还是有内容的。

    “小姐姐,这个送你。”道姑那边跑过去了一个小女孩,把手里的紫色花环放到仙女姐姐的发顶,朝她眨眼微笑,然后笑嘻嘻地跑远了。

    李冶愣了会,望着小女孩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那个身影,那丫头也很调皮,跟个小孩子一样活泼淘气,时而还有些熊。有些事不分轻重,说做就做了,太随性自私,没心没肺。

    那夜把她丢在了后山,也不知她是怎么回去的,会不会因此生了怨气,记仇了?这两天没有她的消息,很让人担忧。有没有再闯祸?有没有再拈花惹草?

    这个色胆包天的熊孩子,哪时候能让人放心了。

    李冶取下了花环,搓了搓花瓣,指尖顿了顿,便把花环拆开了,一个小指般大小的纸卷落入了她的广袖。把花环弃了,收袖的时候,落着纸卷的手朝内一翻,她看清了纸里内容:晴天有难,何处寻蓁。

    熊孩子有难了,落在了卫雨蓁手里。李冶团起了纸条,在掌心中揉搓了几下,落下一小片纸灰。

    真是意外,你会出手那么早。

    李冶扣指弹去膝头上的灰尘,朝明钰看了看,颦眉,心里有些顾虑,可很快又浮上了冷冽之色。

    卫雨蓁,其实不该在这时候对付你,你太心急了。

    花山脚下,一个人站着沉思,一个坐着养神,他们本是毫无关系的人,此刻却为同一个人牵绊住了脚步,南山今夜注定会寂寞凄清。

    欸!像我这般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就算作死也不会让人讨厌。像卫雨蓁那么稳重安静,阴毒冷沉的小贱人,就算端庄大方也是好讨厌的。

    “这个老二坏死了,把我当作哮天犬一般待着,整日让丫鬟婆子来瞻仰我威风凛凛的神犬风姿,用隔夜鱼肉来腐化我的身心,更是牺牲了自己的美色,来引诱我堕落红尘,让我满身世俗味,还让我饥渴难耐,欲,火焚身。

    辣块妈妈,这小妞太丧心病狂,天怒人怨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卫初晴浑身无力,抓着手腕,沮丧又焦急,气息奄奄地趴在床上,活像一只病猫。她生病了,好想要一个男人的血。那个男子要么是仙气渺渺,要么是英姿飒爽。

    她不贪心,只要这两个人中来一个人就行了,她的花蛊再找不到养料,又得跟她一块儿去阎王殿里打秋风了。

    卫雨蓁知道她不会要出玉佩,也知道他又会编出一些理由来搪塞自己,于是直接对她进行了搜查,随后在她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个印记,似六瓣红梅,鲜艳醒目,看着可疑,又不能下定论。

    “你手腕上的东西怎么解释?”卫雨蓁神色冷峻,眼中闪动着杀意,如果花蛊已经在她身上了,那么古巫国的秘密也泄露了,她会有很多对手,那这个人留着势必会很麻烦。

    “这是胎记,我不是腊月二九出世的嘛!那是梅花仙子的生辰,其实我上一辈子就是花神。”事到如今,就只能靠无耻躲避风头了。

    “梅二九?胎记?卫初晴,你及笄那日,我父亲为你办了三日的流水宴,当时桌台上最多的是鲜鱼,鱼肉很肥,因为那正值深秋,方圆三十里外的芦花村,荷塘里的鱼最为鲜活。”

    卫雨蓁冷笑,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一眼就看透了,这丫头是白痴么?

    “唉呀!还记得我的生辰,我好感动。”玛德!小妞不好糊弄。幸好师父父嫁接过了花蛊,变异以后的玩意儿,实在不太好认。

    “你那点过去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卫初晴,现在我该叫你绾绾了。如果你承认自己不是卫大小姐,我便相信你刚才的话。”

    卫雨蓁这是要逼她露出真面目了,要是把这个秘密袒白在人前,那她这个当家位置不就得拱手让人了,还会被送往官府治一个冒名顶替,图财害命的罪。

    沃日!那我承认了也是小命不保,但还是抗拒从严,坐穿牢底好了。

    “切!无凭无据,随便你给我安什么罪名了。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你那么了解卫初晴,那你知道她身上哪个地方有一颗痣么?”卫初晴高仰着小脑袋,像只高傲的母猫。

    “你这个问题我没必要回答,不过我对她的认识,自然胜过她身边的几个贱婢。卫大小姐性喜热闹,脾气娇纵,刁蛮跋扈,任性狂妄。这几点你跟她很像,所以不用特意装,也露不出破绽。”

    卫雨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道:这丫头为何要乔装成卫初晴?她有什么目的?这个冒名顶替的丫头,来的莫名其妙,所做的一切也是吃力不讨好,很奇怪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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