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只有明珠这般问过她这个问题,对于卫夫人她们的事为何迟迟不做决定?她是郡主,即便是要取下她们的命也是不难。如此不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倒是给我一句话,我也好跟人家交待。免得说我们这些皇亲国戚目中无人,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你就算是敷衍也好,为何不说话?”明珠对小妹也不亲热,毕竟两人自小便不在一块,聚少离多,即便是血亲也跟谋生人似的。

    “你真不打算理我?”明珠看对方跟个无事人一般,对自己不理不睬,傲气一上来,也哼了哼,扭头就走了。

    她才不会死乞白赖的缠着她。

    “咳咳……”海益田轻咳两声,抓着脑袋,朝门外看了一阵,眼里露出无奈之色,摇头晃脑的进屋:“你如今给这里人的印象就是阴阳怪气。”

    “你就算是不说话,给个意思也好。整日把脸遮着,不嫌闷得慌。”海益田调侃着明月,耸肩道:“谁也不会认出你,怕什么。”

    明月把手放在桌上,微微动了动。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甚为美艳,光看手便知道这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海益田也想不到她的心思了。

    叮。茶杯轻扣的声响,让这个鸦雀无声的屋子有了一丝生气。这沉静的美人,虽不能言语,可举手投足间仍旧让人不容忽视。

    “你说人这一生如果用一句话来叙述,你会怎么说?”

    “说谁的?”

    “你便说你自己罢。”

    “一句话……”

    “怎么你这肚子里的墨水也不过如此么?连自己的一生都说不出,白做了一世人。”

    “那我要怎么说?”

    “哼!你这一生就没哪件事让你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么?不要给我流水账,要说重点。”

    “重点?你是想听那句话?”

    “你敢不敢说?”

    “我没有不敢的事。”

    “那你就说嘛!不说就是狗……”

    “你才是狗。”

    “胡搅蛮缠。”

    “你无情无耻。”

    “不说了。”

    “诶……我无情无耻好了罢,来来来,给我说句好听话,让我开心开心。”

    “有些话说了便不金贵了。”

    “你想让我骚动一辈子……你好会磨人,哼!”

    “等我想好了,在说罢。”

    “那要我等多久?”

    “……”

    “你说到关键时刻就给我沉默,到底是不是对我真心的?那么多顾虑做什么?罢了,我总能等到你说那句话的。十年,二十年,这辈子,下辈子,诶……我等你。”

    明月掀开了茶盖,看着杯底已经沉淀的茶梗,半响,又合上了杯盖。

    “卫夫人的女儿想替她母亲说情,倒是有份孝心。你何不让她们见上一面,也算是发回善心。”海益田对卫夫人别一般的上心,倘若是旁人必然会疑惑,然而明月却仍旧气定神闲,当然也没给回应。

    “你要是不给意思,我就让她们见面了?”海益田探问道。

    “我真去了?”

    “好罢,我还是把人请出靖国公府。”或许他很想放卫夫人出去,也想让人家母女团聚,可还是顾及着明月的意思,守着本分不逾越。

    明月起身步出了房间,也不给海益田一个意思。

    “诶……早知道就不通消息给你。可把我给郁闷死了,宁可你拿枪夹棍把我摁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想看你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

    卫雨蓁被人请出了靖国公府,面色倒无什么变化,仍旧从容来去,只是心里存了一丝戒备。这归来的小郡主不是善主,她来这赤昀城又是有什么目的?倘若也卷入这里的风波,那局势要愈加复杂。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暴风眼何时才能显出真面目?你还沉得下气么?

    卫雨蓁倒未对无力援救母亲而心灰意冷,却是对今后的局势忧虑,甚至带了一丝急切。她也很期望,有个人能够打破这个诡异的局面,倘若能来场动乱更是再好不过。

    她心里转着千万个念头,走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大去留意回卫府的路。一股劲风袭向她的背心,犹如一支冷箭,要将她一箭毙命。

    “嗯?”卫雨蓁护住气海,踮脚乘身朝前一个翻跃,欲要躲开这一掌风。她落在了墙檐上,朝后望去,想看清是谁偷袭自己。

    可身后巷子空空如也,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嗯?”她狐疑了片刻,见四周再无危险的气氛,急忙御风离开。

    僻静的小巷子滚落下一个竹篓。一双鲜红色的锦靴出现在积满尘土的地面上。

    方才好险,倘若那人紧接一掌,她倒也不能从容应对。看来此人只是稍试一招,来探她的实力。

    日后想必还会找上门。卫雨蓁皱眉:我何时招惹了这样难缠的对手。她为人低调内敛,不喜与人争执,除了卫初晴,她想不出自己还与谁结过仇怨。即便仇家不只一人,可那也只是暗敌,只有她暗地算计人,别人不会莫名其妙的来针对她。

    “主子,你有何吩咐?”

    “去替我打听一个人的底细。”

    “主子,但请吩咐。”

    “凌明月。”

    卫雨蓁吩咐了暗卫出去给自己打探情报,自己朝竹园走了过去。

    “月姑娘,卫二小姐想要来看看大小姐。”如意进屋传话道。

    “哼!”吉祥把手里的瓜子皮丢在了院子的台阶下,没好气道:“什么二小姐,我们这个地方的主子就是我们家大小姐,他们也就是暂住在这里的常客,叫小姐那么殷勤做什么。”

    如意看了看她,没理会,去看聆月的意思。

    “让她进来罢。”聆月坐在庭院的晾晒台边择着草药。

    “姑娘,我们大小姐还没醒过来,可得提防着小人靠近。那卫夫人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每回都来算计人。这次那老的遭到报应了,小的又要继承她母亲的衣钵来害人……”

    “吉祥,事实还未发生,你也莫要刻薄人家。”如意听不过去,忍不住训斥道。

    “哼!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一家子都有前科,得小心提防着,没准一个不留神又要出岔子。大小姐是我们的保命符,要是她不在了,我们可就凄惨了,又要成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被人卖来卖去。”

    吉祥耸肩,对着如意吐着舌头,然后拿着碗一边走一边磕着瓜子,含糊道:“我先进屋看着点,以防小人暗害大小姐。”

    “真是越发不听管教。”对于吉祥的口无遮拦,好无理数,如意气恼又无奈,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娇嗔一句。

    “你去带人进来罢。”聆月把手里的药草整理干净,吩咐如意,对这两个丫头的吵嘴倒也不插话,任其自然。

    片刻后,卫雨蓁来到了她面前,对她作了礼:“好久不见了,聆月姑娘仍旧一如往昔,娇艳动人。”

    聆月早已摘下了面纱,对外人亦是如此。她本是不曾在乎自己的容貌也不会去理睬别人的目光,只是习惯于遮脸,但自从在大小姐面前摘下面纱后,她也没有再戴上。

    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必然会被惊艳,寰莺公主那日也盯了她半日才回神,想来卫雨蓁也该是如此。然而卫雨蓁却毫不意外,难道她从前便见过她?

    聆月对着这个疑惑想了想,随后又释然。也不重要,毕竟她们即便从前见过面又如何?

    “我知道你们对我芥蒂很深,也会怀疑我前来的目的。但请姑娘放心,我母亲如今仍旧是人家的阶下囚,身不由己,我如何能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此次来,我是真心来看候我这位堂姐。”

    卫雨蓁愧疚道。

    “我也知道你此次前来,并无恶意。”

    “姑娘果然善解人意。”

    “不是我善解人意,这只是人之常情。”聆月淡淡道:“虎毒不食子,在心狠手辣的人也会顾念自己的手足亲人。你是有心的,我想你这回不会怀着恶意。”

    “可你来这里,当真只是为了看望她?仅此而已?”聆月在廊檐下踱着步子,来回看着卫雨蓁,似乎并未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我是怀着这份心思而来,当然也不仅仅于此。”

    “也是。”聆月笑道:“她如今什么也回应不了,能给你什么助力?”

    “你是来找我的罢。”

    “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如此明白我的心意。”

    聆月审视着对面的女子,别有深意道:“你说我为何要帮你?”

    “姑娘,想要什么理由?”

    “让我心甘情愿为一个讨厌的人办事,必然要一个理由。”

    “有道是有。”卫雨蓁有恃无恐道:“只是我怕这事一说,会让姑娘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嗯?”聆月凝神,不明所以。

    “姑娘身上有个秘密,或许这世上也只有我知道了。”卫雨蓁叹惋,仿佛悲悯着对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嗯?”聆月的眼里出现了云雾,愈加迷惘。她仍旧一头雾水,可又隐约觉得有一座山就在眼前,可隔着浓雾,她看不清。

    “从此萧郎是路人。”卫雨蓁看她神色懵懂,唇角绽开了:“你想知道你从前的模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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