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景寒答:“我们赶到时已经死了。”我从齿缝中咬字:“查监控。”却听他回:“第一时间就查过四周监控探头,全都被破坏。不仅如此,络传输也被切断。”

    我沉痛地闭眼,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劫杀!当真懊悔不已,是我太过后知后觉,我用易枫刺激江燕引她起杀念,她又如何会不反刺我一刀?她深谙人心最脆弱处,高城俨然已是我致命伤。所以,在我走出那扇门时,她不止对我动杀念,还有高城。

    可是,帮她实施的人是谁?这一天里,她除去接触了护工外,就是宁冉生与谢锐,会是他们名为翻脸,实则暗渡陈仓使用手段将高城劫走吗?可这里边却有疑问,江燕既然对高城起了杀心,那为何不是直接就在重症病房对他下手?是他身上还存在什么价值?

    医院的监控被损坏了,张继就让人排查医院门外的监控,我也坐下一点一点看过去,但排查一天下来毫无进展,找不到任何可以的人曾在那时间段出入过医院。

    如此我让张继将目标放在医院内部搜查,怀疑有人把高城从重症病房转移走后,为掩人耳目根本就还没出医院。但张继说他申请不来对全院病房的搜查令,只能在各个路口派人守着。我又让落景寒他们用通讯器定位寻找他,当初在秦南师大地下他们能准确找到位置凿开上层将我们救出,正是因为高城身上有定位追踪。但这次落景寒却摇头,说高城的通讯器早被发现在重症病房的床底下。

    我不死心,再次恳求张继对宁冉生和谢锐作追踪调查,可却查出他们在当天离开医院就折返a城了。一直不敢去想,假如高城已被带出医院,甚至带出广平,a城那么大,宁冉生又一手遮天,要怎么能从那将他救出来。

    最终落景寒与曲心画离开了,临走前对我说:“不管a城的水有多深,只要城哥在那里,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水里救出来。”他们离去的身影,带了决绝。

    这边案件随着江燕的死,在整理清楚后,又与广平市公安局交接后,基本走入了尾声。秦南师大几名校董都被带进局内受审,可即使有几人像张校董那般知道底下有座地下城,但具体是在操作什么他们全都一无所知。能获取的利益是每年分红加数倍,钱往口袋里装。

    这期间我一直都在医院,即使身体已经好了。每当夜深,都会忍不住走到重症病房外,那里一直都是空的,床单已经换了洁白干净的,医疗器械也都已经收起,仿佛从来就没人住进过里面一般,空旷而冰冷。

    徐江伦来找我,说案件结了,要回h市了。明白他意思,想让我放下心结与他们一同回去,可是,h市除了那间画廊还剩什么?没了熟悉的人,也没了作画的激情,面对满屋的空旷,是体味那失去后的孤寂感吗?鼻间酸楚又涌起,我竟然把高城遗失在了广平……

    我不肯走。徐江伦几番劝说都劝不动我,后来竟去把张继给搬来了。张继还是那沉肃的样子,没有一点笑颜,他默声片刻开口:“如果人未死,以他的能力当能自救。”

    我苦涩地牵了牵嘴角,这还是第一次听张继对高城肯定。我从不怀疑高城的强大,他不但心智强大,身手、敏锐度、以及其它各方面,似乎没有他不涉猎的。但他伤成那样,再拥有强大的心智也无力回天,有些事不敢去想,只怕他这时在哪个阴暗角落过着非人生活。

    张继又道:“即使他伤重不能自救,对方既然没再第一时间杀他,就代表他仍有价值。而根本目标多为你,假若你一人留在这,当对方施出手段时,以你一人之力能抵挡得住吗?”

    我突然心头一顿,抬起眼凝向他,眼睛一点一点眯起,寒栗的目光射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问:“是不是你们以他为饵,引江燕背后的大鱼?”

    张继沉看我数秒,轻摇头:“偏执、疯狂、疑心重,你在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江燕。”

    心头一震,我怔忡起来,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这刻我确实谁都不信,在医院里的每个人都怀疑,每天深夜站在重症病房外,我能推断出他被劫走时的几十种可能,但又再推翻。甚至连落景寒与曲心画都怀疑,他们可能因为秋月白死,对他产生了罅隙,暗中下手。这些我都是转念想过的。

    张继突然蹲下身,与坐在椅子里的我平视,他说:“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们那套所谓的行为逻辑和犯罪心理学吗?因为刑侦案件,证据永远比它们更有说服力,而很多人纠结在心理里无可自拔,最终迷失了自己。”

    不管是不是张继说动了我,我还是决定回h市。在我的要求下,张继安排徐江伦开回了高城的那辆越野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体味物是人非的苦涩,几小时的路程,徐江伦应当是懂我心情,所以并没有来打扰我,最后车子停在了我小区的停车场内。

    谢绝了徐江伦欲送我上楼的好意,我靠在电梯里数着一层又一层,等楼层到走出电梯时,目光不由向那扇门看去。突生奢望,我有那扇门的钥匙,希望当打开门时,他就坐在轮椅里以傲慢不屑的神情看着我。

    只是奢望终是奢望,门打开,空空荡荡的屋子,连灰尘都染了一室。即便这样,我还是疾步迈入,一间一间屋子找过去,连洗手间也没放过。到最后颓然地走出房子关上门,身后突然传来叮响,电梯楼层到的声音。

    我心中一喜,这层楼一共就我与他两户,难道……

    但转身时只见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走出来,他撞上我视线时愣了愣,又对着两户门牌号码看了看,开口问:“请问夏竹小姐是住哪边?”

    找我的?我走过去坦言:“我是夏竹。”流转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盒子,他是送快递的,单子上赫然显示我的名字:夏竹收。

    男人公事公办状:“请出示身份证明,有份快递需要你签收。”

    我让他等一下,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屋门,进门找出身份证件给他看过之后,在单子上签下字,才把盒子拿在了手中。很轻,看盒子大小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件,而寄件人栏里并没有填名字。当等我把盒子拆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黑色的u盘。

    再去察看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拿着那个u盘心里衡量究竟是什么,该不该插在电脑上检查里面的东西,会是谁的恶作剧还是……最终我选择将电脑上一些重要资料、图例先拷进自己的u盘,转而才插入那个被寄来的黑色u盘。

    很快电脑屏幕就跳出请求我打开的指令,我点了打开,弹了两下,全屏的框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心头不由狐疑,凝着那个视频文件,莫名有种心慌,想到什么心跳剧烈加速,再去点击时手都在颤抖。文件打开,一段无声视频,彷如走了一个轮回,当屏幕视频定格时,我全身挥汗如雨,却是冰凉一片,从身到心。

    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反反复复都是刚才视频里的画面,是哪里先开始痛的并不知道,只知道心口犹如被轰炸而开,破了一个大洞。闭上眼,耳旁听到低泣呜咽,来自我。

    假如寄这个

    第149章 “赴死”之约

    短短十分钟的视频,是高城被剥光了上衣双手垂吊在头顶,一条长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胸口,每一下下去就拖出一长条血痕。他的眼睛是闭上的,但每一次身体都会随着被鞭打而抽搐,到后来……有血从他口中溢出,一滴、两滴,喷出一大口!

    触目惊心,也让我心神俱颤!到后来我几乎不敢看那已血肉模糊的身体,以及耷拉在那不再动的头,不敢想是否……他还有呼吸?

    这个视频是经过特殊拍摄特殊处理的,场景就是全黑,只在他顶上亮了一盏最普通的白炽灯。而影像中只出现黑色长鞭,连抽打鞭子的人的手都不曾看见。让我根本无从通过环境、现场来判断分析,获取任何讯息。

    睁开眼时,画面依旧定格,我想倒退回去,因为自己脑子已乱,怕遗漏了什么细节,可,我的手伸不出去。只要一想到再重复看他被抽打至喷血的画面,手就无力抬起,颤抖不已。

    最终,我伸出了手,但却是握住鼠标,点击右上角的x。关闭了画面,我才感觉呼吸重回身体,可下一刻又瞬间凝固。目光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明明在打开u盘时,只有一个视频文件,何时又多了一个文本文件?

    没有了视觉冲击,即使心底仍然在一下一下犹如被刀割般的疼,可至少我还是能控制住情绪。脑中残余的空地会去思考,显然这个文本文件是被加密了的,当我点开视频之后它就会出来了。没有理由不点开它,已经预料到会是什么。

    有人将这u盘寄给我,将这段视频呈现于我面前,又怎可能不把目的袒露而出?再来电话,那只会多暴露讯息。

    还记得那棵树吗?一个人来。

    这是文本文件里唯一的一句话。打的是哑谜,我却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其意。那棵树,刻了l&k标记,它第二次出现,我首度解开这个标记的本来形态,虎崖山。

    若非江燕死在面前,我会以为这又是她精心而布的局。无论是方式还是手法,与她都极其相似,或者,本就是她布置的。在那她与宁冉生谈话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也或者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最后对宁冉生下一道心理暗示,更或者,宁冉生一直就是她手中的最后一枚棋,也是她制造心理掌舵者的王牌。

    所以,这个局是为我而设的,她要我即使在她死后,也逃脱不了。

    几念之间,我似已捕捉到了她心思,既然我是从虎崖山开始初步看清她的心理画像,那也就从这里结束吧。

    虎崖山我一定会去,但在去之前我拨了一个电话给徐江伦,将快递的单号报给他,让他帮忙查一下这份快递是从何处寄过来,又是以谁的名义。答复很快,这是一份来自本地的快递,出处、寄件人无从可查。快递公司一天里收件数千件,再由人工分配,最早是谁接的单子连工作人员自己都不记得了。

    徐江伦问我为什么要查那快递号,我犹豫了下只答说帮朋友问的。

    走出公寓时,回头览了眼住了两年多的地方,思绪微凝,暗道或许这一次不会回来了吧。可到了楼下就被徐江伦堵住,居然他一直守在小区底下。他将我上下打量后问:“夏竹,你要去哪?”

    我这一身外出服不可能撒谎告诉他说就是楼下散散步,沉吟了下答:“去见一个出版社的客户。”可徐江伦却没那么好骗,他伸手拦住我,“告诉我是哪个出版社的客户?”见我蹙眉面露愠色,他急忙解释:“夏竹,江燕虽已伏法,但广平那边水还深,就连……就连他都能在医院被偷偷带走,所以,我已经向张继申请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心中微沉,“我不需要保护。”声音已经放冷,可徐江伦根本不理会我态度,径自道:“你去见客户,我不会干扰你的,就远远站在旁边。只是,”他顿了顿,“是真的见客户吗?”

    我的眼神微缩,没让脸上呈露任何表情。可今天的徐江伦特别难缠:“从广平回来的这一路,你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原因……我就不说了,我不认为你在这时候有心情去见客户。”

    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这人拗起来根本讲不通理,更何况我的理也站不住。但心底升出一股焦虑,像在逐渐膨胀的气球般越变越大,尤其是在我几度欲绕开他单独而走时,却都被他堵住了路,并执拗地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是不是与刚才让我查的那快递单号有关?”

    在从事刑警行业后,就连耿直的徐江伦也变得敏锐了,或者说不是他敏锐,是我在刚回到h市没过多长时间,就让他查快递的这一举动太过突兀。是了,在看到那段视频后,我连自控能力都没了,只凭着大脑本能地去做什么。

    顿然间如被击溃了紧绷且脆弱的神经,我垮下了肩膀,垂下眸无力地开口:“去车上再说吧。”徐江伦默应了我,等坐进车内后,狭小的空间逼仄地让我窒息,从嘴里吐出来每个字都觉是压着某个伤口,一汩一汩地疼。

    等我陈述停下时,几乎不用抬眼,只从那抽气声就可想象徐江伦震惊的表情。“夏竹,你真的确定是他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暗示是在虎崖山上?就因为说‘那棵树’?”

    “是……一种心理的默契吧。”江燕一直在研究我,她为我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局,事实上人的心理是会在潜移默化间改变的,在她每一个想法都是因为我时,其实已经将她自己融入了我,必须营造怎样的误区才能令我走入迷雾,又在什么样的时刻可走出。

    所以当哑谜出来,我能轻易就想到虎崖山的那个崖口,能感应到江燕最终的心理变化。

    徐江伦连连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我打电话给张继。”说完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可在伸进去时被我按住,凝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不要打。如果这是江燕为我设的最后一局,那么她一定杜绝了任何我找人帮忙的可能,即使她没做安排,那结局也是……玉石俱焚。徐江伦,她的目标是我,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将车钥匙给我,然后你推门下车。曾有人为我堕入黑暗,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

    徐江伦的瞳孔缩了缩,他抓在方向盘上的手握的极紧,沉默足有半分钟,他最终抽出了手,转开一直定在我脸上的视线凝于前方,以决断的口吻道:“夏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如果,真的必须得去的话,就我和你一起吧。每一次我都说要保护你,可最后却总是难做到,这次,我不会再食言。”

    说完他就旋转钥匙启动了车子,缓缓驶入车道。

    我怔怔看着他,第一次发觉这张平时看来普通的脸,其实很坚毅。似乎命运总将我和他拉扯在一起。第一次见他是我刚来h市的时候,他憨憨的介绍自己是这片青城区的片警,后来偶尔就会来画廊,知道他其实并不太爱画,可他在画廊却买了不下十幅画,算是我的一个“忠实客户”。后来小区出了命案,他作为片区的负责人不得不参与进来,原本我该是没多大交集的,可偏偏……偏偏因为高城,也阴差阳错地走入了这刑侦的世界。

    虎崖山上我失足,是他比高城更快一步发现我并不顾危险跳下来,免我被毒蛇咬之苦而代替了我;可能正因为这样,迷宫案里,他被江燕选作了表面与高城放在同一天枰的人;到广平的秦南师大地下城,他几番为我说话,欲保护我却力不从心。可这都改变不了他对我好,一直都在我身边的事实,而这刻,这个傻子居然还要陪我去赴死。

    是的,我用“赴死”两字来形容这趟虎崖行。

    江燕死了,她那么恨我,又怎容忍在她没有的世界我依然还存活?我引她动杀机的局在她意料之内,她也早做好了不成功的准备,因为她还有底牌,还拿捏着我的命门。

    假若人死后真有亡灵一说,那么她的魂魄一定在对我诡笑,张扬的,阴婺的,刻意的。她在笑即便是她死了,我也斗不过她,因为……

    胡乱念想间,车子已经在往山上开,车内气氛很沉窒。没有人开口说话,我也不再看徐江伦,凝目前方思绪放空。车子停下时咯噔了下,连带着心头也咯噔,静了一默,我茫然转眼,陌生又熟悉的山景,那头顶的树荫,那遮蔽的崖口,那耸立的树。

    只是少了曾停在那的一辆几乎成灰烬的车。

    第150章 两个人

    徐江伦先开口说话:“你在里面等,我先下车探一下四周。”他的声音很紧,推门而下的动作也很僵,我侧眸看他下车的身影,轻叹:他比我都还要紧张。

    我反而是事到临头了,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其实仅坐在车里放目四野,就能了然这个山头没人。现在是傍晚,未到夜幕高垂时,大小鬼又如何会出没?

    没过一会,徐江伦就回来了,他低矮了身对我道:“没人。”

    我点了头推开自己这侧的门,脚踩实地传出沙沙声,是树叶枯黄了落在地上。整个山头都不见一抹绿,变得萧条凄凉,曾经在这处湮灭了两条生命。突然心头一顿,朝徐江伦看了看,我的脸色微微发白,前一次是一男一女,这一次也是,多么可怕的雷同!难道……难道从一开始江燕就将他也设计进来了?

    不,一定不是这样。就算江燕要按原来的模式设局,也只会是我和高城,不可能多带一个徐江伦的。强自镇定了下抬步,听到徐江伦在迟疑地问:“夏竹,你确定真是这吗?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已走到了那棵树下,那个l&k的标记还很清晰地刻在树干上,手指轻轻抚过,低语:“不会错的。该来的到时候就来了。”

    说完我就席地而坐,伸直的脚几乎伸出崖口外。徐江伦走过来担忧地说:“你要不要坐进来些,这太危险了。而且地上有些湿,会凉啊。”

    山上因为潮气重,确实寒意沉浓,可是又何妨呢?我耸耸肩膀,“不要紧。”手指在地上画圈,无意识中勾画的是……我突然笑了,而且笑神经一时抑不住,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转眸看到徐江伦吃惊地看着我在问:“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在笑自己。第一次画影从这里尝试,我画这个崖口,这个山头,女人的背影,隐在阴影底下,头顶上方是一双诡异以及敛藏不怀好意的眼。

    当初以为画的是童子琪,殊不知,根本就是在画我,画现实的我。

    我坐在相同的位置,背朝那面,头顶那双眼是江燕不肯离去的灵魂之眼,她要看我如何走这个轮回,她要我承受生离死别之痛。

    往后倾倒,将自己整个都平躺在地,嘴里呢喃:“让我睡一下,晚点叫我。”

    我是真的入睡了,没有一点后顾之忧的。这么多天,合眼的时间太少,紧绷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濒临崩溃,反而当事到临头了,我能松懈下来,谈不上安然地睡去。

    这一觉属于是酣睡,没有一点外梦入袭,等醒来时头微涨,反应稍显迟钝。睁开眼恁是怔愣了三四秒才辨认出坐在我身侧、靠在树干上的徐江伦,四周并不漆黑一片,周旁有光亮射来,是把车灯给开着了。从我这个仰视的角度去看徐江伦,可看到暗光里那双眼炯炯有神,一点困意都没,甚至……有内敛的精光浮隐。

    我用自己下了个赌注。

    无意识地一个翻身,骨碌而滚向崖边,当半个身体在崖外时,徐江伦反应过来拉住我,可被我下坠之力拖动,令两人无可避免地一同摔下。身体坠落只两秒,我们又摔在了那个微平的坡面上,徐江伦因为是被我拖拽而下,身体压在了我身上。

    听到他粗喘着气说:“夏竹,你别动,我这就起来。”

    我轻应了声。等他手撑在我一侧正要起来时,我突然用力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给推出坡面之外。本该是致命一击,却在转瞬间我的手腕被扣住,人一下被横拖着往下滑了一米多再停住。这时两人处境是:只需谁轻轻一动,就会连带着一路滑到底,跌进深涯。

    呼吸声在相辉映着此扬彼伏,听到徐江伦用沉了一度的声音问:“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我轻轻一笑,笑声足被他听到,带了明显的嘲意:“原因你不是要比我更清楚吗?”

    他默了一瞬,答:“我不清楚。夏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能吧,不过也不重要了。”我讪然而讽:“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吗?总说要保护我,现在不妨陪我一起下去吧。”话落我就主动滑落身体,但只滑下半个身位就被他拖拽住了,我到了他下首的位置,抬起头,看到星月暗光里潋滟了寒芒的眼。

    只觉手腕被扣住位置刺麻痛感传来,随即身体开始酸软无力。

    在被拖着向上时,我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那是秋月白的银针吗?”拉动的力一顿,静默轮回,空气瞬间变得沉窒,不止,还有强劲的压迫力侵漫而来,使我感觉脖颈后寒意入骨。我心中慨叹:一切似乎都已了然,杀气,熟悉的杀气……

    徐江伦没有再开口,只沉默着将我往上一点一点拖拽,他的力量十分大,到上了平坡面后,就改拖我的手臂了。没了以往的“包容”与“温柔”,力道中带了蛮劲。

    等终于拖拽着上了崖口,我被他甩在了空地上。车灯光正对他而照,我看到那张一向耿直质朴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霾以及凉飕飕的眼神,彷如换了一个人。当真是我愚昧的可以,这个人一直就在身旁,从我来h市开始,他就在了,而我却懵懂无知到这地步。

    徐江伦蹲在我面前,居高临下俯看我,冰冷的目光将我脸上刮了个遍才问:“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牵动嘴角,笑得很苦:“知道的太晚,直到江燕死。”

    “为什么她死你会怀疑到我?”

    我移转目光凝向被树荫遮挡了大半的空中,星光不知何时已悄然掩去,只剩浓得像黑幕一般的暗空,像隐藏了无数的兽与鬼魅,随时都有可能张开口噬咬过来。而事实上,那头暗兽已在眼前,尖锐的獠牙呈露,它是……徐江伦。

    其实到江燕死,我还没反应过来。是高城莫名在医院失踪,我在那重症病房外日日夜夜徘徊,有些东西一点一点渗透进脑中来。本该是一切走到了终点,可偏偏终点之后却还有未知的路,起初会怀疑江燕临死前设局,让宁冉生或者谢锐代她布置。可只要细想就察觉这里面透着太多矛盾,不管宁冉生与江燕的决裂是真是假,但有件事是不争的事实:江燕可以不死。仅凭那些口供,证据缺乏之下,她判的罪根本就不可能重。而她却选择了死亡!

    再回想,与其说她早已料知我要引她入瓮,不如说她自己走进这瓮中来,她是在求死。为什么要疾速求死?这里我用了一个“疾速”,她在遮掩一些东西。可事已如此,她还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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