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娴面色铁青的看着高胖子道:“按你昨天行为,我本来应该把你送去衙门,定你个充军发配的重罪。念在鬼衙正是用人之际,暂时饶你一次,以观后效。上峰派来一个任务,你和谢兄一起去吧!”

    高胖子无精打采的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认命了。”

    羽娴这才点了点头,把任务的内容尽可能详细的说了一遍。

    谢半鬼听完拧着眉毛道:“京城不是仙府的地盘么?他们为什么不出手?”

    “仙府不想参与!”羽娴解释道:“仙府对朝廷的清流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尤其对以杨学成为首的江陵党更是如此。杜军就是江陵党的骨干成员,所以仙府决定甩手不管。”

    “真是这样?”谢半鬼丝毫没有把羽娴当做长官的觉悟,开口质疑道:“别是仙府又想耍什么花招吧?”

    羽娴正色道:“首先,我要感谢你能对我直言不讳,起码你并没有把我当做外人。其次,我要郑重声明的是,我现在已经隶属于鬼衙,所作的一切都要站在鬼衙的利益上去考虑,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这一点请你放心。”

    谢半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高胖子却开口问道:“那巫衙和灵衙呢?他们也不愿意接手?”

    羽娴解释道:“说简单一点,这次的任务是锦衣卫下派的,锦衣卫再怎么说也是鬼衙名义上的上峰,鬼衙总不好不给他们面子。至于灵衙和巫衙,他们隶属于两厂,两厂厂督巴不得清流能够死绝,他们会伸手管杜家的事情么?摊上这事儿合该锦衣卫倒霉了!”

    谢半鬼道:“我们到了京城跟谁联络?”

    “锦衣卫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们肯去查案就成。”

    高胖子嘟囔道:“就我们两个去?老钱和丫头不去?”

    羽娴道:“老钱告假回家了,说是处理些事情。心儿暂时不动,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派她去跟你们联络。”

    “那好吧!老钱回来了,让他去找我,他号称万花筒,官场和江湖的事情,都知道一清二楚。有他在能省不少事儿。”高胖子听说跟他形影不离的老钱走了,心里不仅空落落的。

    锦衣卫虽然是鬼衙名义上的上司,但是对鬼衙的人还是相当客气,甚至有些平级论交的意思。

    负责接待佥事李成林客气的把谢半鬼和高胖子让进屋里,分宾主落座之后才开口道:“两位兄弟想必已经知道此次任务的目的了吧?”

    谢半鬼实话实说道:“任务的目标很清楚,但是具体细节却不了解,还请李大人不吝指教。”

    “叫什么大人,叫大哥!叫老李也行。”李成林笑道:“我老李虽然身在锦衣卫却是正经行伍出身,当了大半辈子的兵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最受不了那些文绉绉的客气话。直来直去叫李哥显得亲近。”

    谢半鬼笑道:“倒是我矫情了,李哥就给我们说说案情吧!”

    李成森把锦衣卫掌握的资料详细说了一遍:“两位兄弟,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谢半鬼道:“有可能是妖物作祟,也有可能是御兽高手,驱使猛兽杀人。我想看看死者尸体。”

    “看不到了。”李成森破口大骂道:“顺天府那帮子傻鸟,把尸体全给焚化了。就连杜家倒霉女婿的那张皮也都烧成灰了。还有那个二逼仵作,连尸格都没填。想从尸体上找线索,没门儿了。”

    “动作这么快?”谢半鬼嘟囔了一声又问题:“杜宇峰的亲朋好友和冤家对头呢?都问过了么?”

    李成森摇了摇头:“杜宇峰出身书香门第,家事倒是清白的很。父母又早就死了,做了杜家赘婿之后,一直在国子监求学,仇人没听说,朋友查不到。”

    谢半鬼苦笑道:“没仇人倒还是可能,没朋友,这人缘也太差了吧?”

    李成森拍着桌子骂道:“他朋友多的很,可他妈全都窝在国子监里,他们不出来,咱们进不去?查个屁啊!”

    “国子监?”谢半鬼显然对大明的最高学府不太了解。

    高胖子道:“进了国子监就是天子门生,虽然还不是官,但是地位却高的很,当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原先厂卫在国子监还有坐探,后来清流联名上书硬是把坐探从国子监里给清了出去。皇上还特意下过旨,无聚众谋反,谋大逆等事,厂卫不得入国子监打扰学子。所以么,锦衣卫要是没事进了国子监,屁股上开花还是轻的,要是那些学子不依不饶,掉了脑袋都有可能。”

    李成森拍着巴掌道:“高兄弟这话唠的对啊!那帮子酸丁见了咱们的兄弟,一个个能把鼻子翻天上去。瞅着都想踹两脚。”

    谢半鬼道:“那他们平时不出来?”

    “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用的东西有丫鬟仆役送进去。到了过年才出来,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李成森骂道:“那个杜宇峰再晚死两天,死国子监里咱们就可以甩手不管了。他他妈偏偏死在外面了。这不是没病找病么?”

    高胖子敲着脑袋道:“这不是他妈的无头案么?要什么没什么,咱们怎么查啊?”

    谢半鬼插口道:“顺天府验尸的仵作呢?说不定他能提供些线索。”

    “死了!”李成森双手一摊道:“喝多了掉阴沟里淹死了,真他妈的。什么倒霉事儿都赶在一块堆了。”

    谢半鬼也泄了气:“那李哥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先给两个老弟弄个锦衣卫的身份,然后安排两位去国子监祭酒王博古家里当坐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国子监,最不济也得从王博古嘴里扣出点什么?”李成森搓着手道:“当然啦!坐探这种事情,的确委屈两位老弟,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胖子叫道:“委屈?那叫糟践人好不好?李哥,你不地道啊!现在可不是太祖爷在世的时候,书生文臣见了厂卫坐探连大气都不敢出,把坐探当祖宗供着的时候。现在的坐探,在文官家里地位连狗都不如,就连得宠的丫鬟都敢上去踹两脚。那些酸举人一聚会,更是不得了。简直就是拿坐探当猴耍,你这不是糟践人么?不去,不去……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这就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啦!”李成森咬着牙道:“两位兄弟去了委屈,咱们指挥使大人不是不明白,指挥使大人亲自拍板了,起码得给两位弄个百户衔当当。”

    高胖子撇着嘴道:“百户?我看千户还差不多。”

    “那就千户!”李成森干脆道:“只要两位老弟肯去,哥哥舍了这张脸,也得给两位弄个千户干干!”

    “得!我去!”谢半鬼双手一摊道:“李哥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推三阻四,不是给脸不要脸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万一起了摩擦,李哥可得给我们兜着。”

    李成森拍着胸脯子道:“放心,只要两位老弟不动手揍人,怎么都好说。要不,两位先去休息休息,等下边把事情弄妥了,再派人去请两位老弟。”

    “那就麻烦李哥了。”谢半鬼老实不客气的溜了。

    他们前脚刚走,李成森手下的一个千户就凑过来道:“李头,你说他们俩在王家能呆的下去么?咱们不少兄弟,可都被弄得哭爹喊娘啊!”

    李成森烦躁道:“先把他们骗去再说。我看那个谢半鬼挺精明,约莫着不能吃什么大亏!”

    其实李成森低估了谢半鬼,他不是不会吃亏,而是压根没打算要吃亏。

    谢半鬼在王家,没人招呼不要紧,你不鸟我,我也懒得鸟你。没有吃喝不要紧,自己到厨房想吃什么动手做。没安排住宿不要紧,反正王家房子不少,找个没人的往里一躺就成。总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自己舒坦就成。

    王家的管家实在看不过眼,刚说了谢半鬼两句,这家伙的无赖脾气立刻就上来:“你不让我吃饭喝水,打算饿死不成?行,咱对朝廷忠心耿耿,既不能饿死也不能回去,我到你家门口要饭去!”

    谢半鬼说到做到,还真带着高胖子跑王家门口要饭去了,不仅如此,这哥俩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副快板,蹲人家门口唱起了“数来宝”,先天高手稍用点内力,动静就能传出半条街去。

    结果,俩人还没唱出情绪,就被管家哀求着拽了回去,从此每餐四菜一汤有酒有肉的伺候着,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可是,没过几天他们的麻烦就来了。

    几天之后,王博古照例邀请同僚和得意弟子聚会,巧的是这些人个个家里都有锦衣卫的坐探,十几号坐探正好凑成了一桌。

    桌上除了谢半鬼和高胖子之外,其他人不是愁眉苦脸的坐着不动,就是的一声不响的闷头喝酒。高胖子夹着块肉段道:“这肉段挺香的啊!你们怎么不吃?”

    一个上了岁数的锦衣卫撕下条鸡腿:“对,就算是他妈断头饭,咱也得吃两口。”

    有人接腔道:“再喝上两口,拿酒盖脸吧!省得一会臊的慌。”

    谢半鬼不解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老锦衣卫摇头道:“兄弟,是刚当上锦衣卫坐探不久吧?那帮孙子就爱拿咱们这些老粗取乐,一会他们喝的差不多,不是找我们过去吟诗作对,就是品评诗作。咱们哪会那个啊?到头来,就是被他们狠狠羞辱一番。咱们是粗人不假,可也要脸啊!这他妈的……”

    谢半鬼拱手道:“老哥怎么称呼?”

    “陈二狗!”陈二狗显然对谢半鬼很有好感:“老弟等会他们要真叫到你,你就当他们放屁了,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谢半鬼指着王博古身边的妙龄少妇问道:“那个是谁?”

    陈二狗撇着嘴道:“王博古的小妾叫凤瑶,原先是杭州有名的歌姬,后来被王博古一个朋友买来,送来给了那老货。那老货对她宠的不行,走哪都带着。”

    有人搭腔道:“凤瑶才二十冒头,王博古那老货,黄土都要埋到嗓子眼了,能不宠着么?”

    几个人说话声音稍大了一点,王博古虽然没有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对些粗人的“呱噪”却极为不悦。

    他的几个学生顺着王博古的目光看去,正好跟谢半鬼来了个对面,其中一人指着谢半鬼厉声道:“那汉子,你们锦衣卫一点家教都没有么?大厅广众之下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谢半鬼伸手做了个抱歉的姿势道,嘴里却小声道:“说我喧哗,你们自己的声就小了么?”谢半鬼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在王博古几个弟子耳朵里面。

    王博古最为促狭的一个弟子韩阳站起身来冷笑道:“我们是在吟诗作对,声音再大也是文人间的雅事。就凭你这粗坯也配指手画脚?照惯例,我们读书人都会邀请坐探一起品诗论画,今天这个荣幸就让给你了。”

    谢半鬼连连摇手道:“我不懂诗,字倒认识两个。而且我在那边吃酒吃的好好的,没事评什么诗呢!评不来,评不来。”

    韩阳颐指气使的道:“评不来也得评,不然,我就到你上官那去,告你个轻慢学子之罪。”

    谢半鬼抓着脑袋道:“真的要评?评不好你可不能笑话我!”

    韩阳得意道:“那是当然,子曰:‘有教无类!’你评不好,我们最多教教你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一群坐探都把头低了下去,显然都领教过,那“有教无类”的厉害,唯独高胖子倒上了一杯酒笑盈盈的看着谢半鬼,向其他坐探传音道:“都别丧气,抬头看着吧。我老弟那是憋着坏呢!一会说不定谁弄谁呢!”

    “传音入密!”锦衣坐探一个反应就是高胖子是不好惹的高手,接下来就是一阵欢喜。陈二狗压低声音道:“胖子兄弟都这么说了,那个小兄弟肯定有点门道儿,说不定就能给咱们出口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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