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圈没给玉婴买吃的,孟巧莲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出门看到卖糖葫芦的,忙走过去。

    回家的路上,玉婴吃着糖葫芦,牵着娘的大手,看一眼后面屁颠屁颠跟着的爹爹,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进胡同就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爷爷奶奶早就到了。

    玉婴撒腿就跑,进院子正好撞进奶奶的怀里。

    “哎呀,玉婴又长个了。”奶奶干农活习惯了,有一把子力气,直接把玉婴举了起来。

    宋老蔫儿长相随娘,玉婴奶奶年轻时就是个美人坯子,现在虽然上了年纪,可是收拾得干净,虽然说是乡下人,可看着比城里人还爽利。

    “我玉婴又漂亮了。”爷爷也凑过来,笑呵呵的说。

    玉婴搂着奶奶的脖子用力亲。

    奶奶的身上有一股子粮食被阳光晒出来的味道,糯糯的香。

    “娘,我把布和棉花买来了,走时别忘带上。”孟巧莲跨进院门,眼睛就是一亮。

    今年是丰收了。

    院子里码了有一百多棵大白菜,旁边是几捆晒好的大葱,还有几个袋子,土豆,地瓜,洋葱,南瓜和大萝卜。

    “菜都放地窑里吧,别伤了热。”奶奶说着用下巴一指,爷爷忙把地上的袋子拿过来,里面是紫色的小果子。

    打开袋子就一股子酒酿的香气,这是嘟柿果,就是后来大红大火的蓝莓。

    “这给玉婴的。那菇娘你们吃。”

    “奶奶还要把人分出几等。”宋老蔫儿嘿嘿一笑。

    “我乐意!”奶奶瞪他一眼,“那四十个鸡蛋也是给我孙女存的,一天一个,吃完了奶奶再给送。开春抓的小笨鸡儿,总算下蛋了。”

    孟巧莲是有算计的,刚要出门时就吩咐老四把菜洗出来。

    这个老四淘气归淘气,对做饭有兴趣,总围着灶台转。

    玉婴从奶奶怀里溜下来,跟着哥哥们看他们运菜去地窑。

    东北的冬天格外漫长,那时也没有大棚,想吃新鲜蔬菜非常难。

    所以就有了一种地窖,就是在地下十几米深挖个大坑,把菜放进去保鲜,就是一个天然的保鲜冰箱。

    各家都有地窖,有的挖在屋子里,有的挖在屋后。

    挖在屋子里,夏天难免会反潮,那是不得已为之。

    他们住在最后一幢房,就占了个便宜,把地窖都挖在后窗下面。

    地窖口是用木板做的活动门,原本都是不锁的,后来不知怎么有一家丢了东西,慢慢的大家都上锁了。

    菜是从后窗递出去的,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完事儿了。

    “菜够吃了,你用啥就来拿。”孟巧莲隔着墙跟张婶子说。

    “你真真是好命,摊着这么好个婆家。”

    张婶子满脸的羡慕,她男人病故后,跟婆家就算是断了,也没人帮衬一下。

    因为爷爷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往回返,所以开饭早。

    孟巧莲去副食店时,赶上有卖羊肉的,那年头羊肉牛肉都比猪肉要便宜。一般人家不大会料理,总觉得过于腥膻了。

    她一咬牙买了八两牛肉,回家自己跺成馅子,狠放了两片姜,配着心里美大萝卜做了一锅汤。

    汤里没放油,可是牛肉的油花飘起来,屋子里的人都直咽口水。

    宋老蔫儿唯恐爹娘孩子不够吃,一碗全捞的萝卜条,一个丸子也没有。

    玉婴挑了自己碗里最大的丸子,偷偷送到爹的碗里。

    爷俩个相视一笑,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一家人正吃着饭,忽听外面有动静,劈哩啪啦,像在放鞭炮。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怪怪的。

    这年月鞭炮可是稀罕物,过年时才舍得买,孩子一人分到几个就很开心了,这不年不节哪来的鞭炮?

    “哎呀,不好!马要惊了!”玉婴爷爷先回过神,跳下炕就往外跑。

    一家人忽啦一下跟着跑出去。

    冯小彬正笑嘻嘻拿着一个刚点燃的鞭炮向马车的方向扔,那马早就翻蹄亮掌眼珠子瞪得血红,要不是拴得结实,只怕早就飞奔而去了。

    “你干什么!”宋老蔫儿脾气再好也不能忍了,几步冲过去。

    冯小彬尖叫一声撒腿就往家跑。

    那马已经惊了,又是抬前蹄悬空刨了几下,用力一扯。

    玉婴突然发现大事不好了。

    马拴在一个木桩子上。

    木桩子是前院的邻居固定的,用来拢木柴。不知他家从哪里弄来许多木柴,一时烧不完,就在后窗下钉了几根桩子,把木柴码进去,用时再来取。

    就是想充分利用一下空间。

    那马的力气不小,木桩子已经被它撼动的马上就要拔了出来。

    只要木桩倒了,一人多高的木柴就要一倾而下。

    偏在这时,叶秋月正端着一盆水走过来,全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事。

    玉婴爷爷不顾危险,想上前安抚一下惊马,可那马早就不认人了。

    再次用了力,把木桩直接拔了出来。

    得了自由的马向前飞奔。

    木柴一时失了约束,哗啦一下倒下来。

    没等计秋月叫出声,就被重重推了一把,接着人就飞了出去。铜盆咣啷啷摔出很远。

    好在地上又泥又水的,她跌的也不算重。

    等她从地上抬起头,就看到被木柴压在下面的宋玉桥,正吃力的向起爬。

    宋家小子一拥而上,把宋玉桥扒了出来。

    计秋月跑过来,眼泪汪汪看着他,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抖得像筛糠一般。

    “有我在呢,没事。”宋玉桥的声音很低很柔,要不是玉婴耳朵尖,根本听不到。

    计秋月紧贴在他的身边,把小手向他的大手里一填,宋玉桥紧紧握住了。

    众人的关注力全在马身上,没有人看他们。

    那马跑到胡同转弯自动识路而去,宋老蔫儿和玉婴爷爷一路追。

    这闹的动静大,邻居都从院子里出来。

    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经过凑起来了。

    徐大嘴本来是扔了饭碗出来看热闹的,看到女儿计秋月站在那里,身上还有泥水,手掌也擦伤了,这才知道原来她家也是受害者。

    她跟冯校长一向不对付,这下可找到借口了,甩着大脚片子就去冯家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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