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看着卫王小胖子欲哭无泪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吃罢午膳,众人照例要享受一下庄子上的温泉——其实说享受大可不必,卫国公府庄子上的温泉同别处相比,自是极好的。不过永安帝和诸位臣工刚从汤泉宫过来,这汤泉宫乃大褚行宫,飞霜殿的星辰汤更乃泉眼之所在。因而同汤泉宫的颇具内涵相比,卫国公府庄子上的温泉只是取个新巧之意,别无他叙。

    不过太子和卫王看着建造在室内汤泉上的水上乐园倒是非常高兴,兼且玩疯了。

    滑梯,转轮,碰碰船……太子和卫王玩的兴奋,下头跟着的宫俾太监则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恐一个不小心,两位小殿下栽进水里。

    永安帝和诸位臣工本来被安排在另外几处汤池里,不过眼见着水上乐园的新巧之处,倒不想走了,慢悠悠地躺进汤池旁边的躺椅上,悠然闲聊。有庄子上伺候的婢仆端来用井水灞过的石榴汁和乌梅浆,永安帝略尝了尝,皱眉问道:“朕记得西域进贡葡萄酒的时候,也曾赐给卫国公府好些坛,不知薛卿可带到了庄子上?”

    卫国公温言笑回道:“陛下赏赐的葡萄酒皆在府中,不过庄子上却有河西的乾和葡萄酒。陛下若是不嫌弃……”

    “那就换乾和葡萄酒罢。”永安帝摆了摆手,笑道:“这乌梅浆和石榴汁甜甜腻腻的,合该给皇后和平阳送过去才是。”

    言下之意,不是汉子用的。

    薛衍闻言莞尔,一壁吩咐仆人端来葡萄酒,一壁笑问永安帝是否去别处用汤泉。

    永安帝敲了敲汤池中疯玩的太子和卫王,沉吟片刻,笑着应允了。一时水上乐园内只留下薛衍,魏子期,魏晋和太子,卫王。

    薛衍看着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地魏子期,突然觉得心口发烫,眼睛也发烫。只觉得一年不见,魏子期的身材愈发颀长,浑身的肌肉线条也愈发流畅。还有那六块腹肌,还有那修长的双腿……

    薛衍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期期艾艾的蹭到魏子期身旁,笑眯眯道:“终于清静了一会子,你要不要下汤池里泡一泡?”

    因这处汤泉立着庄子内的泉眼最远,所以汤池内的水温也不高,大概也就三十五六度左右,不过是人站进去不觉寒凉罢了。薛衍在此处建水上乐园,也是觉得这里的水温适宜,泡久了也不会晕眩之故。

    不过在魏子期看来,这处汤泉新巧有之,却不是正经泡汤泉的好去处,因而笑着婉拒了。

    薛衍有些恋恋不舍的扫了扫魏子期结实的身板,两人一起坐在摇椅上,边吃瓜果闲聊,边看着汤池中疯玩的太子和卫王。

    一时闲聊,便聊到了旧时相处之事。薛衍想到当日在幽州时,自己同诸人相交,如今在长安的却只有魏子期和蒋悍,余者皆年后回了幽州赴任。思及此处,薛衍不免唏嘘两声。

    岂料魏子期在听到薛衍的话后,面上更漏犹疑之色。

    薛衍见状,不免问道:“子期兄可是有话同我说?”

    魏子期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衍儿可还记得你在幽州之时,献上的医用酒精之方?”

    薛衍颔首笑应:“自是记得。”

    魏子期又道:“衍儿可曾说过,这酒精随好,却不能食用?”

    薛衍愈发奇怪,点头说道:“这话是我说的。”

    魏子期便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前些日子许三郎给我来信,只说自朝廷颁布了禁酒令后,幽州当地只禁了此酒不过月余,此后竟又贩卖起来。这重新贩卖的烈酒因朝廷律例,并不敢摆在市面上卖。然而在黑市中,却卖的比平日里还贵价十倍。许三郎本以为是颜将军放不下烈酒的厚利,才悄悄贩卖。后来百般打听,却知晓颜将军果然不曾耗费粮食酿造烈酒,而是用酒精勾兑烈酒在黑市上贩卖。最开始仍只卖给那些北夷和胡人,可后来见利益颇多,竟连本地人士也悄悄贩卖起来……三郎觉得此事不妥,又不好当面质问颜将军,很是苦恼。”

    薛衍闻言,瞠目结舌。本以为这些假酒商只有后世才有,却没想到古人汲汲营营,颜钧集为了些许利益,竟然也能无师自通。

    堂堂河北道行军总管,大褚国公,做些甚么买卖不好,便打这种歪门邪道的主意,该怎么说他才好呢?

    薛衍一时气结,想了想此事的干系重大,便坐不住了。忙起身说道:“不行,这件事情我得同阿耶阿娘商量。这假酒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颜将军怎么……”

    魏子期眼见薛衍如此担不住事,忙起身安抚道:“这会儿陛下和诸位臣工皆在游玩尽兴之时,你若此时忙忙叨叨的去寻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必定会引起陛下和皇后的注意。说到底这些不过是许三郎在信中的猜测之谈,并无真凭实据。倘若你打草惊蛇,颜将军此时休手倒是好事,他要是心生怨怼,反诬你一个污蔑朝廷命官之罪,你岂不是凭白吃了挂落?”

    薛衍闻言一怔,想了想此事的后果,头疼的问道:“那怎么办?我也不能置之不理罢?”

    “幽州离长安这么远,又是颜将军的管辖之地,早已被他经营的滴水不漏。你就是再急,也是鞭长莫及。莫若从长计议的好。”魏子期说到此处,不觉叹道:“是我不好,早知你如此沉不住气,就不该告诉你这些事。”

    不过是想到此事同薛衍也有些瓜葛,才忍不住说了几句。看薛衍现下的情况,还不如不跟他说。直接同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提一句就完了。

    薛衍也不过是想到人命关天,一时急切。今被魏子期劝了几句,也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子期兄说的很是。这件事发生在幽州,我们在长安,自是鞭长莫及。不过这件事情既被我知道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既这会儿不能说,待陛下和诸位臣工回汤泉宫后,我再同阿耶阿娘讲明就是。”

    说话间,汤池内玩累的太子和卫王笑着迎上前来,看着躺椅上叽叽咕咕的两个人,笑眯眯问道:“魏将军和衍表哥说什么呢,连我们过来了也不知道。”

    魏子期与薛衍见问,忙按下这个话题,回头笑应道:“不过闲聊几句旧时之事,太子和卫王玩累了便上来坐坐,吃些瓜果可好?”

    太子和卫王点了点头,一壁从汤池里爬上来,一壁吩咐宫俾太监为他们擦拭身体,换上轻薄的锦袍。

    疯玩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亦有些口噶舌燥。分别喝了一碗石榴汁,用了几块瓜果之后,太子方才笑道:“衍表哥果然心思巧妙,天马行空,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玩的如此尽兴。”

    卫王也一脸兴奋的笑道:“好玩是好玩。只可惜这处庄子离宫城太远,如若不然,我竟恨不得天天都来。”

    “天天都来就没意思了。”薛衍笑着说道:“正如饮食一般,倘若天天大鱼大肉,肥鸡大鸭子的,偶尔一顿清粥小菜便觉新鲜。倘若天天吃糠咽菜,你就该哭了。”

    卫王闻听薛衍打趣之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不理会他。

    太子则笑道:“不知父亲和母亲在何处,疯玩了这一时,竟有些累了。”

    薛衍便道:“陛下和皇后皆在别的汤池里泡温泉,太子和卫王要是累了,不如去正堂内歇息片刻。至晚间用膳时,我再去唤二位可好?”

    太子闻言,欣然笑应。卫王则低头寻思了一会儿,方才不甘不愿的答应了。

    薛衍见状,便知道卫王小胖子还没玩够。因笑了笑,刚要开口邀小胖子去别处玩,只见一直在永安帝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过来,至薛衍跟前儿,只说圣上口谕宣薛衍过去。

    薛衍闻言一愣,下意识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魏子期,魏子期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永安帝既明言只要薛衍去见,自然有永安帝的缘故。魏子期只好冲着薛衍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我在正堂等你。”

    薛衍亦同魏子期点了点头,跟在小太监身后至永安帝所处的汤池殿。

    卫国公府庄子上的汤泉池子大都在薛衍的提议下,改成半室内温泉。永安帝所泡这处汤泉,周旁皆种梨花,八月仲秋,山下的气候已经冷将上来,温泉庄子内的气候却温宜如春,因而周旁梨花怒放,蕊白叶翠,倒是分外好看。

    永安帝在汤泉内闭目眼神,周围气氛一片舒淡。可薛衍瞧着永安帝的容色,莫名提起了心。

    小太监在永安帝跟前儿轻言轻语的通报了一声。永安帝摆了摆手,那小太监蹑手蹑脚的退下,唯于薛衍侍立在旁。永安帝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如此过了半日工夫,就连薛衍都忍不住溜神时,只听永安帝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衍儿可知道,我大褚承袭前朝旧制,就连这太极宫,也是由前朝建造。”

    薛衍怔了一会儿,低头应道:“衍儿知道。”

    永安帝又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原本好似想说什么的,最终仍旧没说,只是转口道:“朕瞧着太上皇很喜欢你这处庄子,自过来以后精神亦健朗不少。我大褚以孝道治天下,太上皇高兴,朕身为人子,亦是高兴。”

    薛衍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好在永安帝也没有叫薛衍回话的意思。只一个人在汤池内怔怔的泡着。薛衍原以为永安帝叫他过来是有话吩咐,岂料永安帝暗自发了会儿呆,竟摆手说道:“罢了,你且回去罢。”

    薛衍满腹的狐疑好奇无以解答。他有些无奈的看了永安帝一眼,躬身应是。

    因永安帝这一番举动,薛衍大为诧异。回转至正堂时,心下仍旧好不自在。然而在面对魏子期的询问时,不能肯定帝王心思的薛衍也只能若无其事的搪塞过去。至晚间用罢晚膳,永安帝和诸位臣工皆回汤泉宫休息时,薛衍方从平阳长公主口中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六章

    大褚上自王公下至百姓都知道永安帝这帝王之位来的并非正统。换句话说,此乃杀兄轼弟,逼父退位而来。

    因而自太上皇退位后,仍旧居于皇帝所住的太极宫。而永安帝却在东宫显德殿处理政事,此举可以说是对太上皇的贤孝谦让,可是看在某些人的眼中,便是名不正则言不顺。

    而这“某些人”,便是以裴籍为首的太上皇一脉老臣。

    他们借着太上皇的余威,在朝中肆意结党营私,明里暗里的抵制永安帝的政令施行。这种状况已经僵持了两年多了。所以永安帝才会在继位之后削减藩王,考核地方官员的政绩以此来评判官员的升迁与否,就是为了铲除那些尸位素餐,结党营私的显德老臣。

    之后便是逼反了燕郡王、义安王等等老臣,这也是杀鸡儆猴,题中应有之意。

    而在这一系列的杀伐果断之后,朝中吏治果然清明许多。以裴籍为首的显德老臣虽仍旧不满永安帝的种种举措,但有燕郡王,义安王等人的前车之鉴,又有太上皇时不时的告诫遏制,显德老臣们背地里的小动作少了很多。

    这也叫永安帝一脉的新臣看到了所谓正统的力量。于是便在永安帝耳旁撺掇着叫太上皇迁宫别居,希望永安帝能以帝王的身份正式入住太极宫。

    在众人看来,唯有如此才能名正言顺,才能彰显帝王的威严。

    不过该由谁向太上皇开口,又怎么向太上皇开口说服此事……便成了永安帝君臣的一个难题。

    作为贤德仁孝的帝王,永安帝身为人子,自然不好向太上皇开口提及此事。魏皇后则在永安帝登基之初就明确表示了自己身为后宫之人,绝不干预朝政的意思。至于潜邸一脉的新臣……估计太上皇只要一天不忘他的大儿子和四儿子是怎么死的,就绝对不想看到这些踩着他儿子的鲜血上位的所谓“从龙功臣们”。

    于是君臣商议了半日,最终却将目光落在了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的身上。

    只是卫国公夫妇在当年争储最激烈的时候都持中立态度,如今尘埃落定,更不肯为了些许小事去逼迫老父,因而平阳长公主态度明确且坚定的婉拒了这项重任。

    正为难间倒是方玄懿有意无意的感叹起薛衍的聪明才智,只说薛衍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倘若这温泉庄子真能修葺的如此舒适安逸,直叫人流连忘返,倒是比地势低洼,一到了夏天就潮湿阴暗的太极宫好多了。

    于是众人又想到太上皇自陛下登基后,仅有的两次巡幸骊山皆跟薛衍有关。而且薛衍是太上皇的嫡亲外孙,当年颇受太上皇的喜爱,如今也在太上皇跟前儿说的上话。倘若由薛衍出面劝说太上皇……正所谓童言无忌,就算太上皇不同意薛衍的劝说,大概也不会迁怒的……吧。

    一席话落,永安帝果然动心了。再加上薛衍的小金库勾着,所以才会对薛衍修葺山庄的一应举措全力支持,甚至亲下谕旨命令工部,将作监和尚宫局的宫人们全权配合薛衍的要求,又如此积极的推动此次巡幸游玩……

    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对于永安帝的一切筹谋,本不以为然。不过是碍于帝王之威,不好再次推辞罢了。毕竟夫妻两个已经婉拒了永安帝一回,倘若连薛衍这份儿也挡了下来,圣心不虞之下,只怕会耽误了薛衍的前程。

    毕竟永安帝继位已是事实,他如今帝位坐的安稳,之所以容忍显德老臣在朝中蹦跶,不过是想徐徐图之,不愿朝廷动荡给外敌可趁之机罢了。而照着这样的局势下去,显德老臣的失势是早晚的事,只怕显德老臣越是为难陛下,永安帝就会把这笔账算在太上皇的头上。等到永安帝彻底收拢朝政大权将显德老臣逐一赶出朝堂的那一刻,他跟太上皇之间也就没了父子之情,只剩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了。

    这样的局面是平阳长公主不想看到的。作为大褚朝的开国公主,平阳战功彪著,不惧皇权更迭。作为卫国公府的女主人,平阳为了自家安稳,不想掺和到两代帝王的恩怨中,本无可厚非。可作为太上皇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平阳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兄为了皇权反目成仇,甚至连最后的一丝情分都没了——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乃是少年夫妻,自然明白平阳的这一份心境。因而他虽然对永安帝君臣的谋划不置可否,却也看在平阳的为难上,不曾出口反对。

    却没想到永安帝事到临头了,却又没跟薛衍说明。难不成是又有了旁的打算?

    平阳长公主听着薛绩父子两人的猜测,冷笑道:“我这二哥,于政务国事上刚毅果断,在处理家事上却向来优柔寡断。估计是看到了衍儿之后,不好意思将这一番盘算宣之于口罢。”

    是了,当舅舅的去撺掇侄子到外祖父跟前儿劝说外祖父将所住的宫室让给自己……这种话,向来重脸面的永安帝恐怕说不出口。所以才会有召过薛衍之后,期期艾艾的什么都没说,又将人一头雾水的放回来的举动。

    薛衍闻言颇为莞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这位当帝王的舅父。不过想想历史上那对父子的最终下场……薛衍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若是只论朝政,这些国家大事自然不是我能出面的。不过若是舅父想要同外祖父说些什么却不好说出口的,我这个侄儿倒是愿意尝试一番。常听人说甚么天家无父子,我是不信的。只因我回长安这么长时间,不论是父亲母亲,舅父舅母还是外祖父,对我都很好。我也不想看到舅父和外祖父因为一些外臣而嫌隙愈深。这件事情……明儿我邀外祖父过来泡汤泉,届时我试试看罢。”

    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看着笑容浅淡的薛衍,心中只觉有千句百句,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握住薛衍的手嘱咐道:“你也别为难了自己。倘若不行,就算了。”

    天家事,一举一动皆牵扯到朝廷风向。哪里能像寻常百姓家一般,随意施为呢。稍有不慎,恐怕便是万人指摘,万劫不复了。

    这么想着,平阳长公主倒是后悔了。忙开口说道:“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陛下和太上皇已经这样了,我们——”

    “阿娘。”薛衍笑着打断了平阳长公主的话,轻声道:“让我先试试,倘若真的不行,那就算了。”

    “我只怕这事若不成,他日有人得知这当中细节,会对你的名声不利。”平阳长公主紧皱眉头,越发后悔了。老父兄长固然重要,可是同唯一的儿子相比起来,倒是可退一射之地。

    薛衍看着平阳长公主紧张的模样,笑着劝解道:“放心罢,我即便是开口劝说太上皇,也是有分寸的。何况……”

    他又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将来总是要离开的。所以名声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何况什么?”平阳长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薛衍,十分在意的问道。

    “何况人生在世,哪能活在别人的眼睛口舌里,累都累死了。”薛衍仍旧是一脸的笑眯眯,语气却颇为坚定的说道。

    自从他穿越到大褚后,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以生身父母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待他,永安帝和魏皇后对他也颇尽了长辈之义,就连太上皇,虽然平素见面很少,却也是个极为慈祥和蔼的老人。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薛衍此举,也是想要对众人的盛情回报一二。何况他同太上皇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只觉得这位老人虽然对永安帝的种种举措颇多抱怨,但也并非恋栈权位,有卷土重来之心。既然如此,那么薛衍对于劝说太上皇迁宫别居之举,也有了几分把握。不过想要促成此事,还需要两个极为重要的人形道具。

    薛衍从来便是个想到就做的人。至次日,吃过早饭后,薛衍便到汤泉宫给陛下请安,顺便提及想要邀请太上皇和太子卫王再游温泉庄子的事儿。

    永安帝大抵也明白薛衍的打算,沉吟半日,开口问道:“只邀太上皇即可,非得要太子和青鸟也跟过去么?”

    薛衍闻言,言语含糊地道:“太上皇已经年迈,最喜欢的便是儿孙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衍儿以为,太子和卫王乃太上皇的嫡亲孙子,也是太上皇最看重的人。”

    想要以亲情打动老人家,总该好生表现出来才是。

    永安帝默然不语。沉吟半日,终是应了。不过却将太子和卫王身旁伺候的宫俾太监换成自己的心腹。薛衍也明白永安帝的顾虑,乐见其成。

    拜别过永安帝后,薛衍又至汤泉宫九龙殿,邀请太上皇再去温泉庄子上闲逛一事。当着太上皇的面儿,薛衍还特地叫了太子和卫王,两位小殿下也很惦记着温泉庄子内的水上乐园,闻听薛衍相邀,立刻乐颠颠的跟了过来。

    太上皇昨儿来温泉庄子的时候,倒也见过这番场景。大抵是年迈之人都喜孩童天真的缘故,今日又看一回,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太上皇仍旧是津津有味。俄而,又笑向薛衍道:“怎么不见你父亲和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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